重归于好

车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辰辰看苒神色怪异,水芹靠在车窗向外张望,就说,你们认识?苒连忙摇手,水芹便转过头斜了他一眼。

半小时车程,苒开出了四十多分钟,红绿灯前老是走神,停着不动被后车狂按喇叭。到了学校,苒忽然问,这么晚了你们进得去吗?言外之意,女孩子不该半夜不归的。辰辰便生气,说关你什么事,以后不坐你的车了!

女孩们走得匆急,高跟鞋在柏油路上踏踏作响。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突然的喜悦和绝望,使他一时半会缓不过神来。他把车子开到黑暗角落,把顶灯收起,裹住军大衣在后排躺下,想着一些往事,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回到宿舍,水芹看辰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知道是苒说着人家不痛快的地方了,同时意识到自己也被他归类到夜场女生之列。不过归类就归类吧,反正分手都已经快两年了,不在乎他怎么想。以前看他停车在河对岸守,心里还有点疼,也是想看看他能守多久,就让他一直守下去吧。如今看他还是那副德行,出口就伤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活该!

人的心理变化总是随着自身地位的变化而变化,水芹已经不是早先那个穿着土气的乡下小姑娘了,追求她的社会人士众多,商人、企业主、青年才俊,但是她也明白,人家无非看她长得漂亮,只是想找个能带得上台面的情人,她才不傻,是别人当她傻,包括苒。

天快亮了,水芹恍惚着爬起,揉着眼睛喊醒辰辰。今天是梅女士来讲妆容,一位换到地勤的老空姐,教她们怎么打扮自己,使自己美丽且具有亲切感。

有人把空姐这个行业捧上天,以为就是模特样飞机上走个秀,只管漂亮还有大把钱赚。有人又把她们踩在脚下,不就是个飞机上端盘子的,得瑟什么,有钱人的玩物,老子就不鸟你。这两类人总结起来都有一个特点,穷,得不到,只好想入非非或者吐口水。端盘子是真,有钱人的玩物也不假,但大部分还是本分生活的普通人。如梅女士,有个公司上班的老公,四十多岁了,拿着并不丰厚的薪水,做着普通员工做的事,一家三口平平淡淡地活着。

辰辰还在生苒的气,她觉得把一个破开车的当人看,给了他充分的尊重,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说话带着几分讥讽,也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自己是谁啊?

水芹便暗地里好笑,这家伙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死性不改。不过她不能说出来,苒目前状态,说是她以前的男朋友,会让全班同学笑话的,太糗了。

曙光的到来,让苒回到现实,每月辛苦开夜班才几百块的提成,最好的季节也不过千把块,而橱窗里一件漂亮的裙子都要上千,那些洋品牌就想也不要去想了。水芹昨晚的打扮没有两三千是拿不下来的,她还穿得那么性感去夜场,更是令人无法接受。苒越想越悲观,交班时候是一脸的晦气。

车主对苒这个月的跑单也是不满意,总共才四千块多点,除掉各样开支和司机提成,自己都要喝西北风去了。老板面色难看,苒心里有气,便当场结算工资拍屁股走人。于是苒就成了个年轻的闲汉,口袋里装有近年打工积攒下来的几千块闲钱,不愁吃不愁喝,相对大部分普通工人两三百块钱的月薪,他还是比较阔绰的。

有时候逛到凯同学的店铺,凯跟琳在市区另开了家分店,带了老店一位厨师,生意也算红火。都是出自市井,同学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凯知道苒的一些过往,但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男人之间还是要有分寸,让人尴尬的事情只好由琳来委婉地表达了。

琳先是说了一番创业的艰辛,做为老板娘,每天起早摸夜的,觉没有一个好觉,累得半死,还要应付各种挑嘴的客人,这个咸了那个辣了,川菜本来就是麻辣咸,但客人总是正确,凯上前解释就要挨骂,只能自己这个女人去陪笑脸了,真是,心累!

苒说服务行业都是这样,自己开个破出租一天到晚受人气,又是开慢了又是绕路了,打表早一秒都不行,就是没事也得找个事,有时候真想甩那些二货个耳刮子。

凯端来几个小菜,三人坐下一起喝。琳就说起同学们的一些事,比如葛,大学没考上却眼高手低,打工不愿干好单位进不去,又总想着发大财,成天忙着结交一些老板,以为别人会带他一起发财,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等混老了吃亏的还是自己,年轻时候荒废了。又说起水芹,其实她知道苒就想聊这个话题。

凯说自己当年也想去追,只是个子矮了怕追不上。琳就在一旁笑话,也不搬个镜子照照。又说苒苒,你们一起好好的为什么分手啊。苒气愤愤地,还不是她要脚踩两只船。苒觉得她都去混夜场了,当年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什么脚踩两只船啊,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怎么?苒不解。

琳笑着说,他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指少年秦祥汉。他跟自己住一条巷子,从小一起玩到大,包括另外的那些小混混。他们总是会把一些个人私事在巷子里抖落,比如他叫几个混混在河边拦截水芹,他好去扮英雄救美,并且得到了美女的青睐。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子一个都打不过,他就轻轻松松打一群,上当了!苒不禁恼怒起来,就因为这个,他竟然把水芹身边的位置让给他,甚至还曾崇拜他一阵子。

这事水芹知道吗?

知道。琳又说了,他妈妈嫌水芹是个乡下人,会给他们家丢脸。其实水芹跟他又没什么,就是小女生恋帅哥闹个情啊爱啊过家家,结果被同学们说得那么不堪。他妈妈还跑去学校乱说,搞得人家真的是下不来台。我是看不下去,就把这事情跟水芹说了。人家知道以后就再也没有跟他来往过了,真的是你误会了,你也真是,唉!

琳的话使苒有许多触动,当年是太感情用事了,不该说出刺伤人心的话,即使生气,接受不了所谓的绯闻,也应该友好地分手,像这样搞得以后连面都不好见了。但如今她确实是在娱乐场所出来,这总是自己亲眼所见,对于一个跑夜场见过最多金钱购买的出租车司机来说,那些女孩子是不值得珍惜的。

她不会?或者她已经被人购买许多次了吧?

苒忧郁着,绝望着,在外跌跌撞撞走了几天。他又顺着河流回家了。其实他不必一定要走这条路回家的。他只是看见河边坐了个小女孩,扎着令人喜欢的发辫,两只手撑在河沿上,一天到晚望着河水发呆。于是他就选择了一直走这条路回家,因为走一次就能看见一次,他是爱上她了。

好些日子没看见苒在校门外守候。辰辰就说那个傻冒该不是跟别人撞车了吧,活该,连个话都不会说,跟咱们又不是很熟,就敢胡说八道。

水芹便怨责,怎么这样说人家呢,他也就啰嗦两句,也没说什么呀,至于吗?

辰辰看着奇怪,你跟他很熟么,这样护着他,他是在骂咱们两个呢。

嗯,我跟他是很熟,只是我不想认他了。

这样啊!

辰辰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一些不理解。她能理解水芹此时的心意,不能理解水芹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人产生这样的心意。人都是有层次的,比如她就在跟一位商人交往,水芹的层次应该更高一点吧,她是这么认为。

苒正跌跌撞撞地走着,他在发过誓言的地方坐了坐,想着当年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当时心里在发笑。她还要自己摸着胸口,而自己却想摸着她的胸口。她说以后要对她好,他说了,而且做了,但是她又不要他对她好了。

那是什么,他仿佛看见小船,船在水边飘荡。眼前模糊,他揉了揉,努力使自己保持稳定。于是他就看见了船上的那个人。

水芹,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我眼花了,看错了?

没有,傻瓜,我在这怎么了,我不是一直在这吗。

那为什么我以前看不见?

是你自己要看不见。哎!你怎么又要动手动脚,船就要翻了!水芹努力地挣脱他,气得又骂,以后不要这样,我已经弄不过你了!

苒便看着她傻笑,她的样子好妩媚,眉毛会拐弯,眼睛会说话,像是个水边的妖怪,专门迷惑人,迷惑他这样路过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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