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的玫瑰

苒有一星期没见着水芹,心中十分想念。生理上的突破,使他更是无时不刻地在想她。对岸的房子即将装修完工,苒帮着她爸里外打扫。空置两三个月,她就可以搬进来了。但是苒又想到,水芹还有半年就要毕业,她外公那边说好了等她毕业拿到学历了,就把她接过去,她要是去了,跟自己千里相隔,那时候可怎么办?

苒觉得心烦,就去凯店里走了走。正是午后休息,几个伙计在打牌。凯见他来,便去泡了壶茶,躺到院子里晒太阳。凯说好久不见你了,忙什么。苒说在找门路,日子过不下去了,得想办法赚钱。凯说赚钱难,也不难,难就难在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门路文化水平又低,每一个铜板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不像人家那些干部子弟,拿个批文就是几十万,轻轻松松就是咱一辈子。

苒说是啊,但好歹你还有这么个店铺,琳又这么贤惠,我想破脑袋都不知道去干什么,打工?打一辈子也就那么几个钱。凯说,我也是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一天到晚累得半死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么多开支要缴,还要养这些员工,一年下来也就几万块,好在全家吃喝都在店里。

琳去菜场买了一些新鲜肉类,上次那家肉铺送了十来斤牛肉,煮开了全是水,做不了几盘菜,亏死,这才亲自去看,没办法,自己这个老板娘其实跟打工的一样,累。苒就宽慰她,好歹也是个老板娘,咱班上女同学就你最本事。

这时候,葛同学不知道什么风把他吹来了,看见苒也在,他拖了把椅子坐下,说要发大财了。大伙就问他怎么回事。葛说,最近结识了一位周公子,他爸是省里的大官,他能拿到许多批文,但是他又很忙,有一些批文就忙不过来,都是些几万吨的钢材几万吨的石油,在港口游弋,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去签协议。

凯说那么大的东西,你跟我们说有什么用啊,那是大老板才能做的。葛便说见识少了不是,人家厉害就厉害在这。只要几万块签下这个协议,转手倒卖就是几十万。

众人都是街巷里长大的,不仅没有听过,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太有点不可思议了,几十万啊!好单位上班的正式工一年也不过五六千,这是一辈子啊!

琳就说,那你的意思是?

葛说咱大伙凑齐三万块,我出一万,你们夫妻出两万。又看看苒,说你要不要入伙,我的份子让你五千。苒连忙说好啊,要是能发财,这辈子你就是我的恩人了。葛说哪里哪里,有财一起发。

凯听着也有些动心,琳就暗地里使眼色。于是凯说,要不明天给你答复,今天的营业额实在是不够。葛说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没有了。凯说实在是没办法,明天才能有钱。葛说那就明天吧。

等葛走后,琳就笑,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这么好赚的钱还轮得到你,脑袋都不知道长得做什么用。又笑苒,听说你跟水芹在一起了,女孩子是要钱花,但是钱要慢慢挣,一时半会是急不来的,就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这些天上掉馅饼的事了,亏人家水芹还会看上你。于是苒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上的烦恼也就淡了些。

苒的发财梦想迅速破灭,事实也证明,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葛也是受害者。当时好多买得起一副进口眼镜的家伙冒充干部子弟在外招摇撞骗,因为好多人想无缘无故发大财,如苒和葛。

水芹按着药盒里的说明书服了药,心里才稍稍感到踏实。以前只想着以后,等婚礼上再给。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要去了,想想都生气。但是从小时候起,他就对自己好,即使气,又要被他气笑了。

机场设有免税店,不用过桥也能买到价格相对便宜一些的进口商品。水芹卡上有外公留下的几万块,自己也攒了上万块,就想到里面去看看。辰辰是常客,经常去看,买也是不能,她在夜场还是把着分寸,并没有赚到很多钱。

卡地亚的手表看着不错,不是那么大,也不是那么贵,水芹就让店员拿两款出来看。店员说美女,这款是男式的。水芹说,我就是要买男式的啊。店员奇怪,以前看这些漂亮的空姐买东西都是男士来陪,都不用自己买单的,这位倒好,给男人买东西,大概是买给她弟弟吧。

辰辰看见,就摇头,你啊,真是,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太傻了!

水芹觉得,刷出去的一万多块,都是自己辛苦赚来的,也没什么。她想苒要是有钱,也会这样对自己,就像他当年只有几毛钱也要给自己买串珠子。

苒继续在大街上乱蹿,指望书上说的遇见个贵人。但遇见的还是葛,他垂头丧气的,凯和琳没来投资,周公子说不要紧,你投那一万块就行了。葛看他派头十足,赶紧把钱给他,结果当天他就消失了,哪都找不到人,葛这才明白,被人骗了。一万块,好多钱啊!

不过葛还是有路子,他四处结识的所谓富人当中,也有几个是真正做事的。有个汽车厂做销售的,接到外地大的订单,就会招十来个司机组成车队开去目的地。也就几天功夫,一趟下来,司机除了吃喝,能赚到几百块。葛就问苒去不去做,他自己亏掉了那么多钱,急需赚一点回血。苒连忙答应,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做,何况闲久了自己也闷得慌,越是没出息,越觉得对不住水芹。

当水芹返家时,苒已经在赶往西北的路上。于是水芹就奇怪,这家伙去哪了?以前自己回来,他都像是布拉多那样摇头摆尾地往身上扑。难道是,他得到了,就不珍惜了?水芹忽然想哭,可是哭出来又要被人笑话。就像学生时代,被人当作傻子一样嘲笑。

经历过,就会让人变得坚强。水芹表面不显山露水,休息的时间里,跟爸爸一起去新房子,买了一些家具送进去。她爸知道她不会久住,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久,就说芹芹,爸爸带你去大湖,打几条鱼吃。

父女俩的回忆是从看见她妈妈开始……

船行半晌,至大湖水域。她爸就述说起往事: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看见她妈妈,当时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有些破了,光着双脚,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水边哭。问她话,她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像是正常人。她又不像平常的疯子,乱喊乱叫,她很安静。她爸看她可怜,天这么冷,她在外面这样呆着,没人照看的话,没几天就得冻死。方圆十里又没有人烟,她怎么来的,他也搞不清楚。于是就喊她上船,给她吃的,把她带回了家。

到家后,她在屋子里安静地坐着,有时也会来院子里坐,但是怕见生人,尤其是戴着袖章的干事,人来就往屋子里躲,好像别人会打她。好在破砖房子离村里比较远,人烟稀少。大概有两三个月,她才稍微变得好一些。她爸家境贫寒,自幼失去双亲,一个人在这屋子里苦熬长大,吃穿都是靠这水里。快三十了还是独自过活。久而久之,他们就圆房了,很快就有了孩子,就是水芹。

都说快乐总是那么短暂!

水芹出生后,她妈妈过得很快乐,每天逗她玩,带她去河边看风景,看她爸行船归来。但是在她五岁那年,她妈妈生了一场热病,高烧几天不退,当时又缺医少药,最终烧成了肺炎,很快就离开了人世。

临走的时候,她妈妈说,我要回家,又看着水芹,说照顾好芹芹,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水芹看她爸指的地方,不禁想哭,只是忍住。直到坐在妈妈当年坐过的地方,想象她当年一个人流落荒野,孤寒无依,才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外公曾对她说,妈妈走失那年才19岁,跟她现在一般大,直到离去,都是一个孩子,命太苦了。

苒从西北赶回来时,正赶上父女俩从大湖归来。

你去哪了?你知道我要回来,为什么让我看不见你!

芹芹,我在努力啊!我去做事了,我赚到钱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临时接的事做,我这不立刻就赶回来了吗!

她爸看他们其实很好,就自个进屋张罗晚饭了。

夜里,苒搭着地铺,在曾住过她妈妈、她少女时代的闺房里一起回忆,他是个很好的听众,听她倾诉她妈妈的过往、由来、离去,并深深地为她感到悲哀。

天亮时候,水芹就发现,床榻面前放满了紫色的玫瑰,那是他半夜不到就赶往市区,一家一家敲开店门,收罗来的所有紫色玫瑰。他说,在他脑子里,她妈妈就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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