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热恋着,无比亲昵着。他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爱她。她认定,他就是此生至爱。
当琳再次说起芹芹,苒便将她带至同学们跟前,大声宣布他们的爱情。他又像少年秦祥汉般,轻佻地带着她在大大小小的巷子里经过。他用行动告诉,水芹从来都是他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水芹把身心都给了他,就不再对他有任何抗拒。辰辰给她看过的物件,她也买了许多备用,就不再为他的欲望而担忧。
一个月过去,她似乎觉得哪里不正常。再过去半个月,她发现,身子不会来那个。这种事情又羞于启齿,只好偷偷去医院问。年长的女大夫告诉她,姑娘,你有身孕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大湖之上,那座高台,甚至那片原野,都早已经为她预设好了未来。
苒苒,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什么怎么办?
女孩的哭声令苒有些惊诧,发生什么事情了,让她如此惊慌。
我有了。
你有什么了……你不会?
苒过早在社会上行走,看着少年老成,其实也是个大孩子。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怎么办?不要说告诉她怎么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芹芹,你别急,明天我去问凯凯,他们懂这些,我不会说你,我就说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你放心啊!
嗯。
苒怀抱着她,不禁想起中学时候,她在受到伤害,假装呆傻、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如今她再也不假装了。
第二天,苒在凯凯夫妻午休时,过去探了探,说了些和葛同学最近的收获。琳就说好啊,你们能干正事以后一定会有回报。那是那是。闲扯了一通,苒就说到隔壁小伙贝贝跟他女朋友在闹,不小心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去医院啊,早去早好,晚了就拿不掉了。
一定要去吗,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没有,除非贝贝他想做爸爸。
贝贝也是琳见过的,更傻的一个街巷青年。琳就随口说道,这种事情她见多了。苒拿贝贝说事,也确实有这么回事,他正在为小女友的肚子烦恼。
苒回去后找到水芹,告诉她,琳说的,只有去医院,晚了就拿不掉了。水芹还犹豫,苒不知道她是怕痛还是怕羞,就说休息时候我陪你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
水芹看着他,眼睛里又出现中学时候的那种样子,似乎失去了智慧和知觉。苒不解,以为女孩子大概又傻了。
年前的末次航班,水芹在飞机上摔倒了,同是实习生的辰辰正好和她同一班次。辰辰扶起她,让她在工作台上趴着,缓一缓,乘客会由自己来照料。
水芹迷蒙着眼睛,脑子里也是一片迷蒙。那次苒带她去医院,她去了,也跟大夫去了手术室。但是要上手术台的一霎那,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就像是早先的自己,自己就像当年的妈妈,孤独无依。她跟大夫说不做了,她要留下这个小生命,然后头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苒从卫生间出来,等到中午也不见她,手术室里出来的是另外一个女孩。他回去,看见水芹已经到家了,就说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水芹说,我到家了,你也该回家了,说完就不再理他。苒也只好回了自己的家。
水芹的异常终于还是被辰辰发现,她的体型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不再那么妖娆。这在注重身材如生命的年轻空姐来说,太不可想象了。
芹芹,你还真是傻啊!居然为他做这种事!
不要去跟别人说。
不说又能怎么样?你现在这个样子,学校也呆不下去了。
那你帮我想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早说你不听劝,现在什么都晚了。
辰辰摇头,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水芹,人生阅历却矮了一大截。在她眼里,水芹就要稀里糊涂把自己作死了。
外公闻讯,大年三十千里迢迢从家宴中驱车赶来。水芹实在是无依,她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了。她爸知道后,也是劝她去医院,毕竟年纪还轻,还有学业要完成,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苒是一副想负责却不知道该怎么负责的样子,他其实连自己都难负担得起。
外公抵达,已是深夜。新房子里,她爸躲在自己房间,不敢出来说话。做父母的失职,实在是愧对长辈。
你当年害了我的女儿,现在又来害我女儿的女儿,你还算是个人么?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芹芹,你这就跟我回家,你留在这里,就是留给他们祸害,走,跟我回家!
外公大发雷霆,随行的舅舅只好相劝,当年要不是妹夫收留,妹妹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芹芹,爸,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她爸这才畏畏缩缩地出来,说自己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这件事。平时看他们两个孩子都很好,一起从小长到大,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自己也叮嘱过,只是看他们要好,就没太在意,没想到,这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上次怎么不说?我要是知道,有你们这里的野小子缠着她,就不会让她留在这里一天!
外公继续发着脾气,直到苒被叫过来。这回谁都没有说话,水芹就被带上车,跟外公回了家乡。因为他们觉得,眼前这个青年跟她爸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底层混日子的无赖,连被骂的资格都没有,就懒得去骂了。
破砖房子于年后便被拆除,并迅速在原先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座葡萄架,下面摆放着一些桌椅,以备将来供游人们走累了歇息。停靠小船的河边,砌了两根水泥方柱,与河道中间河汊上的两根方柱相连,之间是一台水车,阻积起来的水流使它旋转,它把水载到高处,水又从高处掉下来,远望过去,就像是童话世界。
苒有时候会去河对岸的新房子,在女孩子的闺房里流连。自从外公把水芹接走,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曾经跑去探问,同学们谁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另外还有一个家。
省际之大,天涯茫茫,人海丛中,哪里去寻她。苒在江苏境内穿行了两三个月,还是音信全无。人总是要面对现实,所以他也只好作罢,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做事。思前想后,本来就不是同一阶层的人,不是自己辜负了她,而是间接地伤害了她,使她差一点堕入自己这般苦闷的生活。
他甚至还遇到过辰辰,在飞机上。辰辰都快要认不得他这个人,但是认得他腕上的这块表,也就认出了他。但即使是在为他提供服务,给他端盘子了,也没有给他留情面。
你个破开车的,把人家害得好惨啊。
是啊,真不好意思,当年头脑简单。
你说,我当年要是不坐你的车子,你还会不会遇见芹芹?
不知道,也许不会,也许上天安排,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水上公园二期项目投建的时候,对外招聘一批工作人员,学历高的进入管理阶层。苒去应聘,只能被编入养护部,维护一期完成的部分工程。鉴于他熟悉这条河道,了解河汊的分布,芦苇荡的水情,他就担任了部门的一个副段长,位置从水车起始,经过河汊、环绕河池、芦苇荡,直至水入大湖的边缘。
当苒驾驶着油艇在河道上巡弋,每次经过葡萄架,他都会抬起手腕,看看表上的指针,是不是当年第一次看见她的那个时刻,他记得那枚纯洁的笑容。他会停下来,在水车旁边摆放两个人偶,一个他,一个她,两人相对而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即使玩偶被人拾去,他仍然会顽强地补上,那是他的精神家园,是他的生命寄托。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一晃就是三年过去……
今天是她妈妈的祭日,他照例去城里买花,一家一家收罗,直到装满皮卡货箱。
那片水边的草地,她妈妈落难的地方,仍然渺无人烟。远处的高台,依稀可见,记录着他们的奔放。
他在水边摆下一片紫色的玫瑰,他曾经对她说,在他的脑子里,她妈妈就是这个样子。他现在好想对她说,在他的生命里,她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她开放得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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