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芹忙着酒店装修工程的检视,个人私事就放下了许多,每天心忧工程进度,担心不能如期完工,开不了业大伙都得喝西北风去。外公跟她说不用着急,账上的钱款足够支持半年,实在不行,他会拿一些药厂的分红来帮助酒店度过难关。
苒这两个月股票做得很失败,损失了十多万,水芹那里又内疚,满腹心事不知道能找谁排遣。打过两次电话,两人都啊、哦半天,讲不出什么,太尴尬了。感觉她在冷漠自己了。自己有错在先也没什么话好说,双方逐渐都有些变淡。
忽然接到电话,小乔要结婚了,问他有没有空能来参加婚礼,还有贝贝。苒说我有空,贝贝那里去问一下。下班后苒就去贝贝摊档,说了这事。
贝贝说生计艰难,不比早先了,要养家糊口,儿子梓晨上幼儿园都不得了的钱,实在是没心情了,要不,你帮我带一份礼金过去,跟乔乔说一声对不起,人就不过去了。
苒说好,你的礼金我会带到,你的心意我也会帮你表达,乔乔会谅解的。傻贝说好,谢谢你了。看着傻贝这个年纪都一脸的沧桑,苒就觉得人生确实艰辛,难怪他那次会想到逃婚,如果能逃脱,他还真会一个人过一辈子。
小乔的婚礼定在周日,时间就好让人安排。地点是在扬州,她老公是那里的人。苒周五做完事,中午就乘火车出发了,到达镇江时已经很晚,明天早晨还要转乘长途汽车过去,他干脆就在车站附近的小旅社住下。
洗完澡后出来转了转,发现周边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远远瞄着,苒自恃一米八的个子,一身结实的肌肉,平时也跟人打斗过,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大咧咧逛自己的路。看见正宗汤包的牌子,他过去要了两笼,一笼就五个,个头很大,皮薄,筷子拎起来会漏汤水,有小姑娘就教他怎么吃。
小姑娘又小声告诉他,吃完赶紧回去,车站附近很多坏人。苒这才仔细打量,她是自己入住旅社的服务员,安排完客人住宿又接着出来拉客了。苒说没事,自己行得正走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苒又去长途汽车站看了看,明天有好多班车过去,就放下了心,随便坐下歇个脚。还没两分钟,就有那种家伙往身边靠,脚底下有青皮后生拍着扑克牌。苒觉得这种骗局还是低级了点,也不动声色,就是看着他们几个表演,怎么把自己身上的钱骗过去。
骗子们使劲地让人看出天底下真的有容易钱捡,不一会,青皮后生就输了几百块给坐在苒身边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外地人。另一边的那个便赶紧押钱,好像再不赶紧机会就没了。苒说,我押一块行不。青皮望着他发愣,苒说你赢了我再押一块。青皮就气愤愤地,这人有病。苒便骂,你他妈的才有病,当别人都跟你一样蠢啊。青皮作色,苒站起来准备拎他,130来斤确实可以一只手把他拎飞。别人看他擒拿手,胆气又壮,以为是便衣,便赶紧喊青皮溜了。于是苒拍拍肚皮鲁智深一样走掉。
旅社小姑娘其实远远看着,等他回旅社了才说,刚才你好险啊,他们都是一伙的。苒说有什么险的,我也是在底层做事多少年,这些早都见过,你越怕,别人就越欺负你,你不怕了,别人也就远离你了。小姑娘便说大哥哥好厉害,眼睛还乱眨乱眨的,苒就在她身上碰了一下,说你也来这个看我不……小姑娘便嬉笑着赶紧跑出去了。
到扬州已是周六午时,苒找了家铺子要了几个小菜慢慢吃着,边给小乔打电话,问清楚明天在哪家酒店举行婚礼。小乔告诉他地点,说早点过来啊。苒说好,又试着给水芹打了个电话,开始没人接。
不接是吧,那就不打了,随便你!
可忍不住还是打了,她也就肯接了。
芹芹,还好吗。
好。
舟舟还好吧。
好。
芹芹,怎么了,不是道歉了吗。
是啊,我不是说了原谅你吗。
那你还这个样子。
哦,你在外面玩野女人,我还应该高高兴兴是不?
都说了道歉嘛,我也知道对不起你,心里很内疚,所以才,不好意思见你。
那你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
这不是想见你吗。
我现在不想见你了,你把身上弄脏了,还想来找我,你自己多想想吧,凭什么?
芹芹,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啊。
我要是没有原谅你,你就不会听到我现在的声音。
好吧,本来就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怎么搞成了这样,我好后悔当时不接你的电话,现在后悔也迟了,芹芹,什么时候你开心了,我再去找你吧。
我已经不会开心了,苒苒,你真的是太不应该了,你配不上我的。
知道,对不起!
苒心情郁闷,又无法排遣,就想找个地方走走,外面正下着雨,隔壁店铺放着雨伞在卖,他便撑了一把逛出去,慢慢走着。见前方有条河流,走近了又看见岸边的码头,船家告诉他,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瘦西湖,古今才子来了都要泛舟江上的。
苒看看天,又看看才子湖,雨季难得几个游人,水面上愈加显出清净,不如就去品味一番烟波江上使人愁的唐宋古韵吧。他蹬着一只塑料壳子的鸭子船很滑稽地入水了,想想古代才子,他们应该是划着水芹家那种小木船的。
雨来得急,水面显出许多波澜,就像当年,与她荡着小船往大湖去,雨急躲入船舱,趴住门板向外望,看雨珠砸出圆圈,然后散去。最欢乐的是躲在里面烤红薯,一边烘手一边拨弄红薯,手上暖和了,就可以握着她的手,但是她的手也暖和了,她就不肯让。怎么办呢?赖,就一下。她答应了就好办,反正握住了就不松开。她的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有时候还给亲一下。这时候红薯要爆了,剥开里面会冒出热气,香喷喷的赶紧吃,多好啊!
可是,都怪自己,没有学会控制。
雨一直下,迷迷蒙蒙落不停,令人心生愁绪……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的小船应该是到过这里吧!
苒将思绪从茫然中收回,望了望远处雨雾蒙蒙的㠉影,像是一道山门,门后青灰色的古刹,隐约着斑驳、金黄色的尊者,矗立在看上去遥不可及的河岸尽头。两岸松柏历尽千年,枝干盘结,叶片墨绿色虬状发散,末梢挂着一些雨滴。苒又想了想,大概它们也经历过大唐盛世的歌舞与沧桑吧!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如今来到此处,追寻古人足迹,泛舟瘦西湖。雨雾蒙蒙,来来去去,人影无踪。石桥上,不见白衫的士人,亦不见高髻云鬓的素女子。也许他们今天不来了吧?苒在心里追寻着……
河水从上游轻轻缓缓淌下来,使苒不觉得自己是在逆水行舟,偶尔瞥见青绿色的波澜,又被飘落的雨丝分开心神。山门仍在远方,楼台亭榭在雨雾中显出大师笔下未曾干透的水墨青黛的境像。或许台阶上可以立着李后主,孤独背对,婆娑泪眼,口中吟唱: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但是,今宵酒醒何处?苒不禁为杜牧想了想,诗雨中的楼台,总归是要替换成灯红酒绿的丽春院,理想中的朦胧,最终还是要被现实中的疲惫击败。不如还是把他移到酒旗风中去吧!远方的青山绿影,牧童正遥遥地指向杏花村……
苒苒,你在哪里?
我在江上。
为什么这样说话?
因为我在跟古代才子神游。
傻子,你是个大老粗,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了。
是吗?这么说,芹芹,你还是肯原谅我了。
嗯,看你可怜,就再原谅你这一次吧。
芹芹,亲爱的,我在赶赴小乔的婚礼呢,已经到扬州了,正在瘦西湖上。
那好吧,快点返回来,我也快到了。
回程正是一江春水往东流,假使李后主在,他应该背后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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