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爸咳了一声“阿桓,寒假工!”试图打破凝固的空气。
穆凉道:“有什么区别。”
穆爸正好看到走过来的穆凉,于是殷勤地站起身,帮女儿拉开凳子的同时,并恰当的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坐在了穆凉的位置上。“当然有区别,工期长短的区别。"
穆凉朝爸爸翻了个白眼“工期能多多少天”
“这......"穆爸无法回答,随即向许之桓道:“好好的,找什么工作,你还小呢?等大学毕业了,有的是时间让你工作。”穆爸笑道。
穆凉无所谓的坐在妈妈旁边,聚精会神的听着,看着阿桓愈发沉默的侧脸,心隐隐作痛。
“什么工作?哪条街,哪家店?上下班的时间以及内容?”穆妈掰开面包沾了点番茄酱递给了穆凉。
穆凉呆呆地望着妈妈,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总是需要好好珍惜的。
许之桓头也不抬的吃着早餐“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穆凉朝爸爸示意了个眼神,穆爸爸摊了摊手,转而朝穆凉使眼色,穆凉也随即摊了摊手。
“最近缺钱吗?”
“没有…”
“你不需要担心。阿桓,你在阿姨家里一天,阿姨自会照料你的吃用,不用担心!”
“可是阿姨能照料我多久?下个学期,还是下下个学期?”
穆妈不说话了,两人对望了几秒钟。穆妈起身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他。
许之桓迟疑地接过来,草草翻了几页。白纸黑字,一一详尽记载了从许之桓到这个家所有的花费。大到学费,生活费,小到吃穿以及学习用品。
穆凉和爸爸因为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两眼都不再说话。只有爸爸走过去,拉了拉妻子。可这并不能阻碍事情的发展。这个家终归是女主人说了算。
穆凉注意到许之桓的眼圈渐红,攥着笔记本的扉页,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阿姨!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们现在的关系是租客。我希望这些可以由我自己来负担,我会按时上缴房租,只是阿姨,我可以一直住下去吗?”
他放低了姿态,他不想倚靠那个家,也不想离开这个家。这就是他找工作的原因,可是这屋里并没有可以感同身受的人,他们只当他一个孩子闹脾气耍性子,寄人篱下也不知安分,让人作难,殊不知他这脾气性子从何而来。
穆妈并不抬头只说“我们当然是租客关系,只不过阿桓,你的开销自会有许家人,也就是你爷爷负担,你只要安心完成学业就可以了。你去把工作辞了吧!不然我怎么向你家人交待?”穆妈拿出女主人的架势,一番话说的许之桓不再言语。
其实她又怎么不知道许家是个什么情况,许之桓再沉稳却也不过十六七岁,总归是个孩子。一个孩子为了逃开家并且付诸行动,去打工赚钱,阿桓又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可是自己答应了的事,却也必须做到!
穆爸并不会料到妻子言语会如此,这给阿桓带来多大的伤害。但话已出口收不回,只能作和事老的姿态“好了,好了!孩子知道赚钱不容易这是好事!又不是犯法犯罪,你就由着他吧!”
这一番话激怒了穆妈“由着他,万一他出什么事,谁负担的起?”
“爸!妈!你们别这样!”穆凉望着阿桓,他此时的悲怆全写在了眸子里。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辞工…”他不再为自己争取,阿姨的这番话已经摆明了态度。他不过是个寄养在别人家的孩子,一年,两年,去留终由不得自己。许之桓转身走了出去。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这样说,阿桓多伤心你知道吗?他或许一直把你当成妈妈啊!”穆凉推开门追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
“穆凉!”
转瞬两个孩子夺门而出,穆妈只觉得耳边作响,丈夫叹了口气,跺着脚没做声。最后只剩下“你啊!你怎么那么冲动啊?”
“是啊!我怎么那么冲动啊!或许那孩子,一直把我当妈也不一定呢?”穆妈黯了眼眸垂着头,默默吃着早餐,真真是味如爵蜡。
再说穆凉一路叫着“阿桓”他也不应,只好一直跟着他。过马路的时候,穆凉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喂!哪位?”
“是我!姐姐!我的号码你都没备注吗?”那边传来撒娇的声音。
穆凉站在马路中央,大车小车人来人往,她一个转身已不见了阿桓。
“小宥安啊!怎么会呢?”
“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啊!”穆凉看到有机可乘,便趁交警不注意闯了红灯。一时间鸣笛声纷纷响起,穆凉还未来得及,一辆装着货物的卡车迎面而来,还好司机来得及刹车,不然穆凉的小命就没了。
那个留着胡茬的司机大叔骂骂咧咧着“小姑娘!不要命了!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能闯红灯啊…”
这一阵骚动立马迎来了交警,穆凉惊险地躲过了几辆车,跑过了马路对面。
也不敢回头,只听见后面的交警吹着口哨叫她站住。穆凉哪敢站着,得罪了警察叔叔可不是好玩的,况且她还要追阿桓。所幸四肢还算发达,总算没被追到。
等穆凉站住脚,阿桓都不知跟丢到哪里。她迷茫的望了望眼前的一切,还好,都是熟悉的地方,离家的距离不远。微微收了下心,发现手机握着的手机竟然还在通话状态。
“喂!小宥安!还在吗?”
“还在!姐姐你那边好吵,你在干嘛?”
“姐姐在过马路!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差点见不着你。”
“是嘛!姐姐干什么了?”此时的陆宥安,正在马路对面的一辆奔驰车里,车窗缓缓移动,正好能看见穿着拖鞋,披头散发的穆凉。
“我在干什么?”穆凉揩了揩方才被吓出的冷汗“我也不知道,就当我在追个离家出走的小屁孩吧!”她自己说着,竟也笑了。她大概心里是笃定她的阿桓是会回来的,所有才对自己这番比喻笑出了声。
“小屁孩那看来他还真是很讨厌呢!”
穆凉笑道:“对呀!很讨厌的一个人,总是让人替他担心的。”
陆宥安透过车窗静静的看着马路对面:“担心吗还真是羡慕他呢!”
“姐姐,其实我可以看的到你。”
穆凉愕然,抬头往四周扫了扫,满眼尽是陌生人,不以为然地笑笑“你少骗我了。”
他在车里看到这一幕,看到她的侧脸和扬起的嘴角,不禁也笑了“真的姐姐!”
“那你说,我在做什么?”穆凉故意问他,这孩子撒谎也得编个像样点的吧!
“我不知道啊!”
“那你还说你能看到我?”穆凉又笑了。
“我知道了。”陆宥安语气天真的说道“姐姐在傻站着傻笑着。”
穆凉一听这话,假装生气道“喂!你这小孩,欠揍是吧?你几时看见我站着傻笑了?”
那边却传来温柔的四个字“此时此刻!”陆宥安轻轻敲了敲四下车窗。
此时此刻,我出现在你面前,愿你不会觉得是一场梦魇。
“喂!你这小孩…太不会说话了。亏得你长的好,否则就你这张嘴到哪儿都得吃亏…”她正说着却突然感受到雨点滴落在身上,冬季的雨总是格外湿寒,尤其是林塘这种多雨的城市。她的话音还未落,冰冷的雨雨滴便坠落在脖间。
路边的摊贩纷纷收摊,或者撑起了伞。行人也都匆忙避雨,那些坐在车里的人依然安然。
躲在车里,附近的超市门店更是躲雨的好地方,这些建筑都成了人们但求躲雨不求湿身的庞然大物。
穆凉用手挡着头,也挡不住所幸不紧不慢地走着。
“姐姐!下雨了,你快躲起来啊!”陆宥安看着穆凉淋了雨却不急不慢的模样,急忙说道。
“哎!你怎么知道下雨了?哦!你是不是站在窗户呢?”穆凉调皮笑了笑,对自己找的答案很满意。雨水顺着她的发际线流进脖子里,脸上的笑却没有因为雨水的洗礼而褪色。
“姐姐,我说了我在看着你。”
“我不信,"穆凉嘟着嘴,开玩笑道:“除非你给我送把伞来啊!”
“好!姐姐等一下!”陆宥安从车里拿出一把伞,拍了拍驾驶座的金叔。
那个一身黑色西装中年男子,撑着一把伞走下车去。
“小姑娘,林塘怎么走?”
穆凉转过头来,见一位平头大叔撑着伞,把自己也遮在里面。
“直走一百米左拐就到了!”
“好!谢谢!”大叔本来长着一张可以转眼就忘的脸,却深深印在了穆凉的脑海里。只因为那句“小姑娘!淋雨会生病的,伞你拿着吧!”
她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多了一把伞。愈来愈大的雨水模糊了视线,穆凉感激的说了声“谢谢!”撑着手里的黑伞,整个时间似乎被定格了。雨水,繁杂的城市,还不及记住的脸庞。还有转身站在马路对面的爸爸。
穆凉愣在原地,目光寻遍了四周都没有发现小宥安的影子,只是握着伞柄的触感是真实存在的,一切都是凑巧对么?
天地偌大,人流不息,雨水充沛,万物组成的洪流都成了一句无声的对白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送把伞来啊!”
于是就真的伞送来了。
后来在那场雨里,穆凉和爸爸肩并肩走回家的路上。爸爸代替妈妈说的那一番话,穆凉始终都不敢忘记。
他说“凉凉,阿桓的身世我想你一定也有所疑问。不要急,这些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管什么事情,让他有了想独立生存的想法,如果他愿意,穆家永远都是他的家!”
“爸爸!阿桓,之所以去打工只是想继续待在我们家吧!妈妈并不是真的想赶他走吧?”
“怎么会呢?你妈你还不了解啊!不是我们不让他住在我们家,是他终究要回自己的家。我们不能阻挡他回家知道吗?”
不能阻挡他回家吗?要帮助他回家是吗
“可是阿桓说他爸妈都死了啊!他没有家了啊?”
一辆车呼啸而过,水花四溅。
穆凉和爸爸在附近一家便利店一边躲雨一边等阿桓,那家小店是回家的必经之处。
三天后,骤雨初歇。城市焕然一新。穆凉和许之桓一起去了穆凉的乡下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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