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婚后,埋头苦干,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也许这样可以释放心中的不快,也许这样可以忘记离婚的痛。
那时候,农村姑娘都想逃离农村,所以都愿意嫁给工人,即使是危险的工种——煤矿工人也很吃香。离婚三个月,有很多人给父亲说媒,父亲共相了八次亲,这八个里面没有一个父亲中意的,当然也有几个自己虽然没资本,但是嫌弃父亲太穷的女子。有一天矿上的一位老工人,人称老刘,他找到父亲,他说:“你下班来一趟我家,我有个小姨子跟你年龄差不多,还没有人家。”原来是老刘的老婆觉得自己在矿上有些寂寞,想找个亲人来跟自己作伴,想要长久作伴,只能找个亲人嫁到矿上,所以她就想到自己刚刚退婚不久的表妹。
这个表妹名叫秀女,十八岁就许了人家,吃了订婚酒之后,对象就去当兵了,一走就是五年,这五年只靠书信来往,即便是书信,秀女也得去村里找个识字人帮忙念信,帮忙写信,所以即使想说几句情话,恐怕也不行,这份感情就这样放着放着给放淡了,对象在部队表现很好,团长看着小伙子不错,想把女儿许给他。小伙子权衡利弊,再三思量,决定跟秀女退婚比较妥,就这样秀女被抛弃了。退婚后心情不好,很多人给做媒,全不合心意,因为自己已经二十三岁,找对象已经过了最佳年龄,秀女心里很是烦闷。
再说说秀女的家境,她只有一个母亲,家里姊妹弟兄一共有五个,她排老四。十岁的时候,她的爹就病死了,那时长姐已嫁人,兄长二十岁,二姐十三岁,弟弟八岁。她的母亲也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又是个小脚女人,干活干不动,嫁人带着孩子们也嫁不出去,招婿也没人愿意替她担起这副重担。既然都不行,那就只能靠孩子们了,想到如此,秀女从小应该也是过着苦日子长大的,只不过她排行老四,最苦最累的活应该轮不着她,相对来说比哥哥姐姐们要舒服很多,比我的父亲更要好上很多。
由于秀女家境如此,所以家里两儿子的娶媳妇钱全靠闺女的彩礼来换,所以秀女嫁人一定得要彩礼,她弟弟娶媳妇的钱全靠她嫁人彩礼钱添数儿。秀女厌恶农活,她嫁人标准: 农民不考虑,长相不好不考虑,所以最差也得是个长得标致的工人。
秀女应表姐邀请来到矿上家属区,她待了几天发现表姐过得很不错,只需要干点儿家务活儿,不需要干农活儿,每个月表姐夫能挣到五十四块钱的工资,足够一家人开销。再看看其他矿工家属们,也过得如此,不知比在农村强了多少倍,既然是这样,嫁到矿上也不错,于是就答应表姐相亲了,表姐告诉她:“这个人品貌一等,只有一个缺点,是二婚,不过不碍事,一个孩子也被女方带走了,法院判决谁带孩子谁承担抚养费用。你嫁他跟他讲好,不准他重新起诉要回那个孩子,你再给他生一窝,他也就不要回了。这样就没啥问题了。”
她的表姐一直看好父亲,父亲离婚不久,正是机会,而且父亲的相貌她有信心让表妹看上眼。于是就让老刘约父亲来家见面,父亲已是二婚,由于第一次失败的婚姻,再加上前面相亲八次的经历。他对这次相亲不是很上心,他对老刘说:“他不想误班请假,后天下午休班,后天吧!”老刘说:“人家姑娘来了好些天了,前几日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总见不到你,我也上班忙,今天才得空找到你,你不抓紧,人家走了就不好弄了。”父亲说:“那就后天下午吧。”老刘很无奈,回去告诉老婆,老婆说:“不要紧,不要紧,人家柱孩儿本来就过日子,不舍得误班是个优点,咱就等两天。”秀女觉得:“有啥了不起,还让我等他。”心里不舒服的很。不过转念一想:“那也得看看是神是鬼,就这样回去也没个结果,等就等吧。”
后天下午到了,一过下午两点秀女就坐在表姐门口端详来来往往的上下班的年轻小伙儿,过了两个小时了,她很沮丧,她对表姐说:“你们矿上的小伙儿,没一个我看上眼的,一个比一个丑,估计今天来家这个也够呛。再说,都四点了,那人还不来,真不上心。”正说着,父亲从东面过来了,他身穿蓝色的工衣,两个裤腿膝盖都打了蓝色长方块大补丁,因为皮肤白净,所以穿着这样的蓝色工衣倒显得干净利落,中等个子,面相敦厚却很是英俊,秀女瞟了一眼,心想:“如果那人长成这样,我可以相中。”想着想着,父亲向秀女表姐家门走了过来,她表姐连忙出来相迎,热情说到:“哎呦,终于把你盼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快进屋,你今天再不来,我妹子就要走了,昨天就要走呢,我硬给拦了下来。”父亲有些局促,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说:“前几日忙。”其实,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在秀女之前,父亲相了一个邮局上班的女孩,那女孩相中了父亲,但是没有给父亲回话,只是要了父亲老家的地址。其实后来父亲才知道,人家是要打听父亲老家的事。于是说考虑考虑再回复。父亲对这个女孩也比较中意,只要女孩不嫌弃,他自然是愿意的。但是,那个女孩再也没有了下文,没有了回复,父亲心中自然不快。所以,父亲对这次的相亲如此懈怠是有原因的。
一进门,父亲就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有些羞涩,偷偷抬眼看看秀女,一个时髦的、活泼的女子,打扮的很是亮眼。五官长得不算漂亮,但很经得起看,身材苗条,也算是有几丝风韵。这女子论长相应该是父亲相过亲的女子当中最好看的。父亲心里暗暗决定,“如果这我女子愿意嫁我,就娶她算了。”
秀女到是胆子大,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家常,秀女便开口说:“你这人我也看过了,我也觉得还行,那你就这一两天跟我回我家,让我家里人再看看吧。”父亲有些唐突。接着女孩又说:“你得给我妈彩礼,我弟弟娶媳妇就等着用这笔钱呢,也不多要,你就按照500元的彩礼,你看看能不能接受。”父亲一听,说:“我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天阴下雨不知道,兜里有多少钱我还是知道的。”秀女说:“拿不出,你也先跟我回去吧,让他们看看你,你觉得这个彩礼实在太多,跟我妈我哥再商量吧!”父亲几乎没机会插话,秀女又说:“那你安排时间请假吧!”父亲这个时候终于可以说话了,“你有百分百的把握嫁我吗?你能做的了自己的主吗?如果有百分百的把握我就请假跟你回一趟。”看这两人,都在耍心眼儿呢。秀女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要是怕误工就算了,我只能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父亲败下阵了,他想:“好一个厉害的女子!”于是就说:“那我明天请假,跟你回去。但是我得说清楚,我真掏不起这么多的彩礼。”这时,秀女表姐就说:“哎呀呀,这些个事儿都是可以商量的,你要是不够我借给你。你姐夫工资每月花不了,你借就是。”父亲没说话。
第二天,父亲借了个自行车带着秀女要回她娘家了,一出矿区,路过一个供销社,不知是恰巧还是不恰巧,碰上了父亲的前丈人,他老人家看见父亲领着秀女,走了过来。走到父亲身边说:“你要是想复婚,你就上家里去,年轻人火气大,在气劲儿上离啦,只要说开了也就没事儿了。”父亲说:“当初您说不怕我穷,后来离婚时您也说不愿女儿跟我过那没完没了的穷日子了。现在都已经离了,还说什么复婚的话。我就不上您那里了。”说完话,父亲就走了。
骑了一个上午的自行车,他们来到了秀女娘家,光看外表再考虑父亲工人的身份。他们都比较满意。秀女哥哥说,我给试试他,他说:“柱孩啊,我明天想盖个柴房,你明天不要走,帮我忙行吗?”父亲从来不怕干活,更何况这是未来的大舅子,这一家子的主事儿人。父亲很爽快就答应了。第二天,父亲帮着秀女哥哥盖房子,他浑身的力气使都使不完,干了一天活,秀女妈妈馏了一笼的馒头,大约七个,两碗烩菜。父亲上炕一点都不矜持,开始吃了起来,老人家说:“你慢慢吃,我去院子里取一筐软柴。”老人家出去了不到五分钟提回一筐软柴,看着父亲已经坐到后炕,她说:“你再吃呀,小伙子多吃点饭才好。”父亲说:“我已经吃了不少了。”老人家瞟了一眼笼屉里,就这么一小会儿,只剩两个馒头了,烩菜也吃光了。老人家笑着说:“我两个儿子就吃不多,也没力气干活。所以我呀就喜欢那些能吃的人。能吃的人都很有力气。”父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秀女哥哥偷偷的告诉妹妹,“这个人真有力气,太能干活了,我是比不上。晚上我再测测他的脑子如何。”到了晚上,秀女的哥哥就说,闲来无事,咱俩下盘棋吧?父亲很爽快,“行啊”,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们,父亲的棋艺在十几岁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人,至于怎么练出来的,只听父亲说,小时候,到了冬天,没有农活,晚上大人们也不累,很多大人都出来去村里面的养老院下棋。就在那时他就在旁边学会了,后来就找大人下棋,再后来就是去了煤矿闲时跟工友下,最后就成为了下棋高手。其实,我很纳闷,父亲一定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下棋,他生活的群体也接触不到什么高人,他是如何提高的棋艺。在这里我还需告诉你们,父亲不仅玩的一首好棋,还打的一手好牌,玩的一手好麻将。也许这几项能力是后来学的吧。总之我很好奇。
他们二人已经下了两盘棋,秀女哥哥哪里是父亲的对手,到了第三盘,父亲心想不能让未来的大舅子太没面子,还是输一把比较合适。于是,秀女哥哥赢了,他说:“我输了,这一把你让我,我不是你的对手。”父亲笑一笑。他私下跟妹妹说:“这人挺有脑子!”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