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婚后心情大好,新婚的生活很幸福,他更加勤劳了,他想早些把欠的钱还回去。每天下班后他会顺便去山上割一些柳条,有时会拔一些龙须草,带回家到晚上用柳条编箩筐,用龙须草做扫帚,做好了以后,父亲就会拿到矿上一个叫五女的矿工家属,让她帮忙给卖掉,因为这个五女是个大喇叭,搞宣传不错。给她的报酬就是免费送她好几个。事实上,她的确可以帮父亲全部卖出去。
婚后两个月了,秀女要回娘家住些天,按当地习俗出嫁女儿婚后不久是该回去住上一段时间的。秀女这一离开,父亲更方便去赚钱了,他不想让秀女为债务发愁。他想在秀女回来之前把债还清了,所以他找到附近的一个镇上,发现那里的人们最近都在盖房子,父亲就去揽活,他每天一下班就去帮别人垒地基。因为秀女不在家,父亲也就不需要回家,他每天吃食堂,睡宿舍,剩下的时间都去挣钱。
秀女的妈妈想要她多住些日子,秀女觉得也不着急回,回去也没啥事,再说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想回娘家多住些日子还没现在方便呢!就这样,秀女一直在娘家住了四十多天,秀女本来想着父亲这些日子一定很想她,天天盼着她回去,说不准哪天就来接她了。事实上,父亲每天累的根本顾不得想动想西,大概一心想着多挣些钱还债。
秀女实在是不想在娘家住了,秀女的妈妈也觉得很奇怪,她纳闷儿:“这新婚夫妻,分开这么长时间了,女婿也不差人过来接回去。是何道理吗?于是也就督促闺女说:“该回去了,你明天就自己搭车回去吧。”
秀女只能自己打车回矿上了,秀女进门才知道父亲这些天根本顾不得回家,天天忙着帮人家垒地基呢。她内心有些欢喜,欢喜自己找了一个这么能干的男人,但欢喜之外也有些失落,原来自己的丈夫不是天天盼着自己回来。
从结婚到现在,父亲总共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竟然把债还清了,父亲真有能耐。
债还请了,他们可以轻松的过日子了。秀女闲在家里没事做,一个矿工家属去找她,说附近有个砖场,那里招女工,一天可以挣一块钱。秀女觉得,给的钱挺多的,要不然就去试试,于是她们一起来到了砖厂。秀女搬了一天砖,跟一起干活儿的一个女人大吵了一架,至于为什么吵,大约也只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吧。秀女觉得这活儿太累,再说出去挣几个钱还要受气,不去干了!我嫁工人不就是不想出力气吗?
债还清了,秀女每月把父亲的工资掌握的死死的,她也算会过日子,不乱花钱。就这样他们过着常规的小日子,感觉很不错。这些日子奶奶也很少来打扰他们小两口了,奶奶自从知道父亲的离婚她有很大的责任,她就很自责。她生怕这个儿媳妇也会过不长久,所以她很小心,小事儿就不去麻烦父亲了,再说那时候二叔也长大了,三叔也不小了,都可以挣很多工分了。
慢慢的,父亲的日子过得好起来了,但是时间一长,父亲发现秀女是个难相处的人。她特别强势,不容别人说她一点点错误。记得有一次,秀女在做饭,她正在用羊油烙饼,父亲一向节俭,看着秀女用油糟蹋了不少,于是就随口一说:“你用的油太多了,我妈可从来不像你这样浪费。”秀女扔下手中的饼就说:“我偏要这样,你作为一个男人,嘴巴碎叨叨的啥也管!”父亲说:“你不至于这么大的火吧?”接着秀女就怒火冲天,脏话也出口了,父亲也生气,也怼她了几句,父亲不会骂人,更不习惯骂脏话。可秀女不依不饶,她想:“我刚嫁进来不久可不能败给你,要不然你以为我好欺负呢。你嫌我费油,我连锅给你打翻,叫你管我!”随后,秀女就过去把锅从灶台上拔下来摔在石头上面了,锅被打掉一个豁口。秀女打烂锅后就气哄哄的去她表姐家了。
父亲从不舍的糟蹋东西,一看这架势,太不讲理了,唉!父亲又把破了的锅端回来,斜着放灶台上,把那些刚刚要烙的饼全部烙出来,他害怕糟蹋了东西。父亲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嘴多,他很后悔,因为他心疼这口锅,他想以后再不这样了,怎么做都随她吧。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主动示弱,日子又过的顺了,一年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龙龙,又过了两年,她们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兰兰。兰兰出生不久,矿里发生了重大事故,瓦斯爆炸,只要矿里一出事,父亲永远都是第一个主动去抢救,去挖尸,当然绝大多数的矿工都会积极救援。这次事故死了六个矿工,煤矿出事儿本就是很平常,父亲在煤矿工作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就连矿工家属们也习惯了,最初家属们一听到矿区警报响起就知道有人出事了,她们就会心惊肉跳,担心自己的丈夫摊上坏事儿,等住上个一年半载也就习惯了那催命的警报声响。父亲来煤矿工作的第一天就知道,来煤矿上班意味着什么,用当地人的话讲就是“窑黑子头都在裤腰上挂着,指不定哪会儿就掉了。”平日里也会有朝夕相处的工友出事儿,父亲再怎么悲伤也挺过来了。但这一次不一样,因为这次事故中,死亡的矿工里有父亲最好的朋友——喜子。喜子跟父亲是同乡,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耍,他聪明又机灵,还长得一表人才,他喜欢拉二胡给大家解闷,所以大家都喜欢他。父亲跟他感情很深,一起来到煤矿,一起从临时工转正,又一前一后娶妻生子,一起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喜子现在也有一儿一女,女儿四岁,儿子两岁。这一次,他虽然很机灵,但前方坍塌,后方进水,他毫无生还的一丝希望,他没能躲过去,他被憋死了。
父亲虽然看惯了煤矿工人的生死无常,但这一次他快要撑不住了,父亲的精神状态很差,他恨透了那个负责安全的矿工,就是因为他的不负责,才导致了这次事故。死亡矿工们的尸体拉运到矿医院了,家属区离矿医院很近,家属们很伤心也很害怕,秀女也害怕,因为这是她来之后,最大的一起事故,更何况那些躺着的人是熟人。人们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六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横躺在医院的大院儿里,她们觉得晚上特别阴森。
这一晚,父亲不愿回家属区,因为他回去必须经过医院,他不忍再看到那些昔日的工友,他更不能接受躺在那里的人竟然有喜子,父亲就留在矿区宿舍了。秀女在家心里一直抱怨着,咒骂着,“这个该杀的,明明知道我今天害怕,还不回来陪我。真是个该死的人!”不知为什么,秀女总是读不懂父亲。
喜子就这样走了,父亲没过多久病了,他脸颊消瘦,脸色蜡黄。他躺在那里想:“自己如果哪一天就这样走了,丢下这么多的亲人该怎么办?”他要去请假,他要去看病。父亲去医院检查了身体,父亲得的是胸膜炎,的确不能再从事井下工作了。父亲心中竟是暗喜:“我可以名正言顺申请不做井下工了。”
一切如父亲所想,父亲不用从事井下工种了。矿里允许父亲停工看病,看病期间可以每月发放二十四元。父亲每天吃药,养病,闲暇就看书,这里我还需要补充,我的父亲很喜欢看书,他看了很多很多的书,而且是过目不忘,只记得我小时候,他经常给我讲古书,他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前看过的书,竟然全记得,即便是我后来读了大学,一些历史故事还得请教父亲,因为他可以信手捏来,我总是想,如果没有**,父亲一定会成大器。父亲这次生病,似乎是因祸得福。我想,一定是上天可怜他,想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虽说生下了女儿,父亲也没来的及高兴,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父亲高兴不起来。现在一家四口只能靠二十四块钱来维持生活。女儿出生了,儿子也只有两岁,按理说应该给儿子买些奶粉,或者羊奶补补身子,可是秀女觉得村里的孩子还有喝面汤长大的呢,就不要再花那个冤枉钱了,男孩没那么娇贵,就这样本就瘦小的龙龙早早地就断了奶。
两个月之后,父亲的身体好多了,重新申请井外的工作。这次,父亲被安排在机采上工作,一个月可以挣三十六块钱。虽然比不上井下工的工资,但是要安全很多,至少不需要下井挖煤。
煤矿效益越来越差,煤已经快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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