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屿，我姐，会织毛衣，会钩围巾，会做饭，又会打架，成绩挺优秀，会嘴瓢，一个复杂的综合体。我是她弟，陈望江，长得帅，成绩……也就长得帅了，除了帅，别无所有。
中考完，我松了一口气，陈望屿对我说，我肯定能考上三中。我没啥特别的感觉，就像是活在梦里，没有实体感。初三一年没日没夜的追赶初一初二落下的课程，没日没夜的复习，没日没夜的刷题，很少接触外界的世界，连篮球都很少去碰了。
经历了初三，我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实感。别说，当学生真的挺苦的，苦得我都不知道中考完后我能做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但奇怪的是我没有一点等出成绩的那种焦灼，没有一点忐忑。我想，陈望屿高考完后的感受应该与我差不多吧。
陈望屿高考完的那一天晚上就开始熬夜，第二天睡到中午十二点。老妈知道她辛苦，没叫她。她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走到客厅，看见饭桌上满当当的菜，问了一句：“早餐吃这么丰盛，不怕油坏肚子啊，老妈？”
我白了她一眼：“猪，看看钟，这什么时候？”
她懒得搭理我，高考让她沉静了不少，没了以往要干架的意思，去厕所洗漱完后，才看了眼挂在离电视机上方一米远的钟，12：19，她呆了呆，许是熬夜的原因，我看她连眼神都是呆滞的，走路也轻飘飘的，跟老爸醉酒一个样子。但陈望屿醉的程度很轻，两眼发直，一脸苍白，磨磨蹭蹭。
“陈望江，是不是还有九天就中考了？”她边喝水边问我，两眼还是没有聚焦的样子。
“还记得啊？”我正要开电视机。
她把遥控器按住，没答话，帮老妈煲的汤端上饭桌后，立马去我们睡的房间找了一本单词本递给我：“你英语基础不好，还是抓紧背背单词吧，不然三中志愿白填了，三中是不会要你这种渣渣的。”
她语气软软的，没什么精神，我没有像平时那样反动。我知道陈望屿心情不好，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其实心里依旧毫无条件相信我这个“渣渣”。
陈望屿吃了一口米饭，突然笑了一声，把我和老妈吓了一跳。主要是她眼神失焦，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笑了一声，瘆得慌，着实吓得我手指一麻，老妈也是肩膀一抖。
“怎么了？疯了？安安静静的，突然笑这么大声，你鬼啊？”我夹菜往口里塞边把单词本翻页。
“好久没吃家里的米饭了，昨天晚上我都没吃饭，今天觉得很舒坦。这种米做的饭，才叫饭，好吗？食堂那种米粒一粒一粒分开的，还没啥水分，吃起来干叉叉的。”她边说边夹菜边搅在碗里和饭。
“高考前一个月就让你回家住，给你做好吃的，补营养，你都死活不要，说什么怕打破以往的生活节奏，要保持现在这种状态。你看你住校，人都住没活力了！”老妈一脸心疼，立马抢过陈望屿手里的碗给她盛鸡汤，盛鸡腿。
“妈，不用！”她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不是很吃的进去。”
“心情不好也得给我吃，考都考完了，想这些算什么？”老妈一脸平静，“妈又没什么要求。”
原来老妈也看出来了，女儿一反常态，这怎么看不出来！陈望屿连装都装不好，书呆子一个。我边看单词又翻一页，单词背得都差不多了，我都过了快三轮了，但陈望屿那家伙讲还不够，也是，当时看她快中考的时候也还是在吃饭的时候看单词，不敢松懈半分。
哪怕熟记于心，也还是不放心，看完单词本，又去看语法，看完语法，又去背句型，说能用在作文上。她本就英语优势大，但还是有点患得患失，心态不好，老是给自己巨大压力。期待太多，压力就大，失望也就大。虽然中考119分，接近满分了，她还是闷闷不乐，差一分满分，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愤怒和遗憾。真是搞不懂这些学霸的追求！没想到一眨眼三年又过去了，我姐连高考都考完了，轮到我去中考了。
“分数出来……算了……不问了，等我中考完了再问。”我吞饭含糊道，想打岔。
陈望屿居然冒火了，直接甩了我一句：“400来分能去什么学校？昨天晚上我就对了答案，你姐姐我的水平能去什么学校？”她直视着我，不再逃避自己的内心，看了老妈一眼，又低下了头，“妈，对不起，本来说好我会考一个好大学给你看的，但是我没有做到。”
“哪有什么对不起，屿屿？”老妈说着又给她夹了一根鸡翅，也给我加了一根，“这种事尽力就好，老爸老妈对你们没啥要求，就希望你们快快乐乐的，健健康康就好，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做什么？今年高考试卷难，分数线应该会降下来，到时候争取上个二本，屿屿，家里对你的要求没那么高，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我妈相当佛系！相当民主！她甚至都不期望我能去上个重高，哪怕这一年我都很努力补我过去落下的课也熟视无睹，甚至还对我讲过“没考上直接去打工吧”这种话。
陈望屿慢吞吞咽饭，啃鸡腿：“本来想等老弟中考完后再跟你们讲的，怕影响老弟中考的心情，但是我太弱了，这都装不好。”说完喝了一口汤，“我估分475，你们相信我，不会更低，也不可能超过480，按照J省的分数线，我二本都上不了。妈，我要在三中复读，即使分数线没出来。”
“不是怕影响我心情么？怎么还说出来？就想看我考不好么？”我直接无语，“学霸估分就是不一样，这么精准，还有取值范围……这么……嗯，精准。”我喝完了汤，把单词本往沙发一丢，起身走到玄关处，然后穿鞋，打算回学校去午休，然后上下午的课。
陈望屿直接对我翻了一个超大的大白眼：“我是学渣，还有，有范围了，怎么可以用精准？有语病！有歧义！精准的数据还差不多。”
我挠挠头：“真是不懂对号入座啊，你好无趣，老姐！”开门之后，我又喊了一句，“老妈，我走了！”
老妈应了一句，我便出了门。范围到底能不能用精准？我疑惑。
中考完以后，陈望屿就带着我到处游山玩水，。当初，她信誓旦旦说：“高考完了，我要去打暑假工，赚个八千八百的”。结果，她发了三天传单，就赖在家里当死尸了，嚷嚷着，太阳好大，她晒黑了七个度。
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没有暑假作业，只有蝉鸣聒噪，汗流浃背，风扇转个不停，一颗又一颗的冰镇西瓜。这是再也不可能回来的初中结尾。
时光没有停留，记忆也会慢慢变淡，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遗憾，这难道就是一个人成长的轨迹？跟着时间走，转眼，我也要高考？但过程什么的，我怎么也刻不进脑子里。只记住了中考完成，我无所事事，玩了什么东西也不记得，后来拿到录取通知单，成功被三中录取，637分，均衡生进去的，我还是迷茫着，空虚。
至少去了一个重高，没有应了老妈的话：“打工吧。”初中生活，已经变成了记忆碎片，以后回忆起来，都已是模糊一片，这无可奈何。
陈望屿估分还真的挺准，果然强迫症作风，479分，真没到二本线，真差一分上480，离二本线差了几分，如愿以偿去了三中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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