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走读生晚自习上到九点半，本来我可以直接带包回家的，但是！陈望屿要留到十点，高三是这么安排的，甚至高三住校的都被安排要上到十点二十。我只好等陈望屿下课，一同回家。
外面一片深蓝黑，看不清状况，从外面却能看到教室里面。班上还有人在学习，预习明天上的课，今天没上政治与历史，而我已经很清楚了，康晓叶必定是唯一的男任课老师。课表上所有任课老师的名字都是女的，康晓叶这个名字太过中性，看不出男女，其他倒是分得清楚，三中女任课老师比重占了七成江山吧？还是八成？亦或者九成？
朱阳正埋头苦干，我看了一下课本，哦，物理必修一。
“你暑假不是预习了？”
朱阳头也不抬，刷物理配套练习， “温习一遍，记得更牢。”
“你要读理科？”我想起白天康晓叶讲的文理分科的事情。
“不清楚，看情况？”
“这都要看情况？不应该明确方向用对力气么？”
“学校分班，要看综合排名，不分文理，要去零班就要总分稳进年级前五十，才能稳进零班。”
“所以这么早就努力上了？”
“我又不通校，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习，考个好分数，图个装叉。”
我对朱阳好好学习装叉这种事情想来不信，不仅仅是为了装逼吧。他的努力配得上他的成绩，也配得上他这个人。朱阳粗鄙归粗鄙，但还是个有原则的粗人，成绩不好的装叉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反而嗤之以鼻。
“你不学了？晚自习写了什么？”朱阳看我桌上空空，“要回家？”
“写了化学和地理，背了英语必修三的第一单元单词。”必修一和二早在暑假和军训的时候就背完了，陈望屿有单词小册子，她送了我一本。
“不是要当混子？”
“初三一整年学，现在空着不学，不习惯，老康说来三中不是什么都不要想，就搞学习？”
“陈大傻子要转行了，当学霸？”
“不是转行，是要当一个学习好的年级前百的大帅逼混子。”
朱阳看了前面挂在黑板正上方的大圆钟：“那……我们现在继续学习？”
我摇头：“你整个晚自习都没出去吹过风，光顾着埋头学了，你不累？”
“不累啊，这跟打游戏一样，越打越精神！越打越亢奋！”
“你牛。”
“算了，去打篮球，去不去？”
“今天下午没打够？”下午上完课都没去吃食堂，朱阳把我和魏槐一拐，就往篮球场奔，临近六点五十五才从篮球场退下来。
之后忙往食堂奔买晚饭，可把我饿着了，踉踉跄跄的赶到教室，幸好没迟到，踩点准极。班上处在浓烈的不熟的气氛里，即使军训待在一起五天，但是我还是觉得面生，看谁都像没见过。军训的第一天晚自习，有自我介绍，听完朱赖皮的自我介绍，捧了下场，我就低头玩手机去了，到27号，朱赖皮戳了下我，我才抬头，上讲台讲话没超过二十秒，先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名字，转身看着班级后面的黑板，黑板上还留着上一届学生画的还没擦掉的路飞，极其简短的说了一句――我叫陈望江，初中来自平行中学，喜欢篮球，谢谢。之后又沉迷在了手机游戏里，所以谁也没记得清楚。
赶回来那叫一个心跳。教室后门被锁上了，估计是哪个不要命的要玩手机，就把后门锁了，我和朱阳只好走前门，我和他手上都提着打包的蒸饺，还有大饼和绿豆粥，往前门一进，就撞见了康晓叶，康晓叶站在讲台上没说话，看了看我们手上提的东西，没说话，毕竟才刚刚打晚自习上课铃，不好说我们迟到。
朱阳见状赶紧装乖，往自己的位置那边走，全班的人都抬着头看着我们，就我们刚到。我忽视那些瞩目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回到座位上。
学校有个奇怪而真实的规律，开学的前几天，哪怕晚自习没什么事，也全员到席，没人请假，上课也听得认真，可过了新鲜感之后，原本什么模样便开始缓缓浮上表面，让人看得真真切切。
“没打够，你没发现这学校里的人打球都挺厉害的？你看我们班的那个大壮，一身膘壮，我们以为他不是很会打，结果呢，三分球投的那叫一个精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他抢篮板还挺有一套，他往那儿一站，一跳，显得更彪了。”朱阳回头看那个大壮，没在，“现在可能就在球场上，再去打两回？”
我不知道大壮叫什么，长什么样也记得模糊，但有个大概的轮廓，“那走啊。”
到了球场，发现球场这边围了一大外圈的人，还挺闲。篮球场很大，一共四个大区，没有绿围栏围着，三中最不缺的就是绿化弄得三中像个公园，篮球场外围沿着路种着树，来的人都站在树底下看这里面的篮球场。
“卧槽，怎么这么多人？下午都没这么多人。”朱阳扶了下眼镜，“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发挥啊！”
“怯场？那怎么打实赛？练的就是心态。”我往里走，看有没有能加入的场区。
“我可不是怯场，就怕这场上的女生看上我。”朱赖皮没脸皮。
“傻逼，你放心，没有哪个人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也对，有你这逼在，我就没桃花了。”朱阳切了下，“你收的情书和女生的表白比我多了去了，就是因为你傻逼在我旁边，把我桃花都揽走了！”
什么叫我挡了你桃花，我不在你旁边杵着你也没桃花，“搞得你好像你有收过情书一样，什么叫你收的情书没有我多？朱赖皮你有收过情书么？我还揽了你桃花？我还需要揽？桃花自己就往我身上飘，你羡慕不？”
“啊，你傻逼！”朱阳不扯淡了，同我一起往里面走，然后我们就光荣的看见了魏槐在对面的篮球框里投进一个三分球，姿势优美，场上一些女的没忍住直接叫了起来，都来看魏槐的？
“我嚓我嚓？？！魏槐怎么在这儿？大学霸不学习？”朱阳捶胸。
“人家大学神。”我摸了下眉毛不轻不淡地说。
朱阳再次捶胸：“完了完了完了，只要你和魏槐跟我一起，我再也没桃花了，连李子花都看不到了！”
见他心痛我觉得好笑：“你心痛什么？这么怕没人爱？好好读书！”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娘的，以后你和魏槐离我远点，我怕我娶不到老婆。”
对面魏槐还在进攻，却被一个壮汉拦了下来，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大壮，“朱老光棍，那是不是你口中的大壮？”
朱老光棍左手肘轻轻发力一推我肚子，让他娘的一阵痛，“你才老光棍，你不也光着？是，那是大壮，要不要上场打一场？”
我掰着朱老光棍的左手肘：“卧槽，你想我死？不去了，他们明显在打比赛，我们就看看吧，再说了其他人也不熟。”然后我又补了一句，“你以后就是光棍了，光棍到老，不要急着找，越找越光棍！干的都不是人事！”
魏槐个高，跟大壮有的一拼。他没有冒险进球，而是把球往身后一甩，传给了一个瘦子，瘦子寸头，玫红短裤衩，玫红运动鞋，骚得一逼。他带球破防，速度很快，一下就从侧线穿过，到了篮下，篮球向上一抛，笔直落框。完后，玫红裤就和魏槐击掌，大壮还大吼了一声：“好球！”我没看出那好，日。
周围没有刚才魏槐进球的反应大，但还是鼓了下掌。
我静静的看，看魏槐运球，突然被大壮截断球后，玫红裤一群人赶紧回防。
我这才看清了长啥样，长得像只猴。但是大壮爽快，三分线外起跳，篮球毫无例外“哐”地一声进了，落了下来。我站着的地方，其实看不见有没有进，我凭周围人的反应，以及玫红裤的一声fuck，才确定大壮投进了球。
“那个刚刚和那个穿红鞋子的击掌的人是谁啊？我怎么在三中没见过？”我侧头看了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旁边多出来了两个女生。我回过头，看了下红鞋子，估计就是玫红裤。
女生二却不晓得女生一在说什么：“场上这么多红鞋子，你说的是哪一个？”
女生一：“就是那个好骚的，穿玫红裤衩的那个！”
女生二愣了一下：“……啊？哦……应该是高一新生吧，高二的长得帅的也就那几个，这个是新面孔，高三的都长得丑，还是看看弟弟们比较养眼睛。”
估计她们是高三小馒头，但是这语气也……太不小馒头了。现在高三应该下晚自习了，不然不会有高三的人来篮球场看打球的，陈望屿应该已经出校门了。
女生一：“我们高三的也有帅的吧？你知不知道27班有个好帅的复读生？今天中午我们在门口路过的时候，他刚好出教室后门，我们看见的那个！”
女生二：“卧槽，你都说了人家是复读生，别人不是高三，是高四，卧槽，我们这一届就没有男的是帅的，各个老油条。”
女生一：“行吧，是没有帅的，好想去问一下他叫什么哦！”
女生二：“哪个？白卫衣？还是27班的红卫衣？”
女生一：“卧槽，我突然两个都想问了啊嘈！。”
女生二：“……高三不配看帅哥，也不配去问叫什么，就算问了叫什么，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叫什么！还是好好高考吧！卧槽！”
女生一：“啊，我这点快乐都要被高考剥夺吗？”
女生二：“吾日三省吾身，上560了吗？上560了吗？上560了吗？”
女生一：“你没有你没有你没有，还是480徘徊，哈哈……”
女生二：“卧槽，不看了，回家，洗澡背书，帅哥又不能让我超过480。”
女生一：“……唉，走吧，大爷也快要吹哨了。”
两女的刚一离开，大爷就在校门口对着左边篮球场吹起了哨子，篮球场正在持战的人，都停了下来，人群开始三三两两的退去，没一分钟，篮球场便空了大半。
魏槐拿起丢地上的书包往肩上一挂，向我们走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朱阳蹦起来：“你怎么在篮球场？”
魏槐拿出水灌了两口：“一下课，我同桌就拽着我来打比赛，说下午约好的，缺人，就把我拉来了。”
魏槐的白卫衣汗打湿了一半，半个肩膀的卫衣紧紧贴着肩膀。我问他：“你不热？”
魏槐摇头：“没有，相反还有点凉快，挺舒服的。我刚刚回防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汗水蒸发吸热，晚风又吹着，所以不热？
“一身臭汗，回家洗洗。”我弹了下他的衣服，其实也没有闻到臭味。
魏槐呆了一下：“真的吗？”
朱阳吸一口气然后一呼：“没有吧？我走了，来打了个酱油，以为还能摸一把球呢，结果就只看到了帅逼装帅，气死了，啊嘈！”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寝室方向走。
玫红裤和大壮还没走，各在臂下携着个篮球，经过我和魏槐时，玫红裤还拍了下魏槐的肩膀说了声再见，对我点了点头就走了，我他么都不认识你，跟我点什么头？
大壮给魏槐输了个大拇指：“下次再来？”
魏槐点头：“嗯。”
大壮又对我说：“陈望江，你没来好可惜，下次我们来打一场？”
我点头：“好！”
大壮跟个大领导一样，离开了。他叫什么？得去问问朱老光棍。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22：16。
大爷吹哨的时候应该是十点十分，学校有规定，中午13：30后不能出现在篮球场，怕影响学生午休，影响听课质量。晚上22：10后不许在篮球场打球，因为这个时候人类应该进入睡眠了。
往校外走的时候我问魏槐：“那个玫红裤就是你同桌？”
“什么玫红裤？”
“就那个瘦子，拍你肩的那个。”
“噢，就是他，康宇。”
“嗯。”
学生的电动车和自行车都不能骑进学校，所以都停在外面的小道上。来的晚的话，就找不到车位停了，只能梗在路中间。往照阳公社方向走去，我就看到了陈望屿坐在电驴上，低着脑袋，手上摆着本书。
“不怕瞎？”
“怎么这么晚？有路灯。”
“看球去了。”
陈望屿把书往帆布包里一塞，挂在了电驴机身后的钩子上，右手往后一拧，电驴就动了起来，小心驶出去后，陈望屿仰头：“上车，还要我抬么？大少爷？”
魏槐早就找好车在路边等着了，“你们骑同一辆？”
我坐在陈望屿身后，陈望屿直接骑上，魏槐跟了上来，陈望屿说：“不可以骑同一辆？”
魏槐的刘海被风撩起，露出了好看的发际线，路灯照得他脸一片白，显得俊逸无比，眼神温缓。“陈望江不是公子哥么？这也能忍？”
“我当骑手，他不能忍？我都委屈呢！”陈望屿的发丝飘逸着，缠着我的脖子，“他没满十六岁，所以我来送他。”
我一把抓住她头发：“你头发好长能不能剪剪？都快飘进我嘴里了！什么要你送我？还不是你说这个环保！”
魏槐歪了下头，又往前看去：“什么？”
“陈望屿说她就用一年，这样比较省钱，比较环保，还绿色！况且我没满十六岁，她就要誓死做个守法好公民。还有，我不是公子哥，朱老光棍叫的，我家可不是富得掉钱，好穷的！谁说公子哥就要有钱啊？”
魏槐眉毛一弯：“你夸张了吧，陈望江？”
陈望屿更夸张：“他没骗你，我家穷得天都会掉眼泪，天一下雨，我家也下雨。”
魏槐：“……”
弯弯的月亮就悬在我们头顶，我抬头看，月钩银白。路灯一盏盏的路过我们，风不轻不重地抚在脸上，鼓起了我们的衣服，带走些许困意。那个时候，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平淡，刮不起浪，但有微风，身边的朋友们，会永远在这里，昂扬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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