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这人的形象和大家想象的实在相差太多。
他没有高大壮硕的身躯,反而只不过是个黝黑干瘦的小个子。
一顶又大又破的斗笠低低的压在他脑门上,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黑瘦的下巴,和一口又白又齐的牙齿。
他的皮肤虽黑,却不是天生的,而是经历长久的风吹日晒而成。
他的个头虽小,身材却很匀称,四肢有力,从上楼的动作就看得出,他一定是那种灵活且极具爆发力的人。
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刀,两把刀!
这种刀江湖中并不少见,挎两把刀也不少见,可是他的刀实在太长,比正常的刀至少长了一尺。
一个人越缺少什么,往往越会拼命找补什么,他的个子很矮,所以他就要用更长的刀,这样不仅威风,而且与人交手时也正好可以弥补他手臂长度的不足。
他怪笑着,轻轻扶了扶斗笠,终于露出帽檐下的眼睛,也许是他的人太瘦小了,所以这双眼睛看来也特别的大,眼白和他黝黑的皮肤也正好形成了一种极鲜明的对比。
“原来九方镖局的少东主也在,失敬!失敬!”他目光收敛,哑声笑道。
没有人回应,因为江湖中认得他的人本来不多,只有铁爪神鹰忽然冷冷道:“想不到大漠名匪‘双刀螳螂’也会到中原来,能在此地见到阁下,实在也荣幸的很了!”
双刀螳螂笑了,哑声道:“不错,我就是唐朗!唐朝的‘唐’,晴朗的‘朗’,我也想不到中原居然也有人认得我。”
铁爪神鹰道:“阁下一向少到中原,我老头子比别人活的久些,听过见过的人自然也更多些。”
唐朗目光闪动,嘿嘿怪笑:“我活的不太长,但最近却也听说中原武林出了很多名人!”
铁爪神鹰道:“所以阁下这次是来找人的?”
“是!我是用刀的,江湖人都知道,用剑的一向瞧不起用刀的,而我们用刀的却偏又最看不过别人的刀比自己快……”
他冷笑着,目光在几人脸上缓缓扫过:“听说中原最近发了个什么新秀榜,榜上也有一个快刀手,所以我就忍不住想来见识见识。”
飞狐狸转头悄悄去看沈爱花。
沈爱花却又拿起了筷子,屋子里的事他好像根本什么也没听见。
吴承业忽然冷冷道:“阁下既是来找人的,又何必无故打伤旁人?莫非……想在我们中原人面前显显威风么?”
唐朗忽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粗涩而沙哑,就像那大漠深处刮起的沙暴:“少镖头误会了,我用不着在九方镖局面前逞威风,因为几位并不用刀的……”他目中的笑意更讥诮,又缓缓说道,“更何况……凭几位也还不配让我拔刀!”
此言一出,用刀的人已霍然站了起来!
不是沈爱花,却是那两个双胞胎兄弟,原来他们衣摆下也都藏着刀。
两人目光灼灼,大步向前,吴承业却突然伸臂拦住了他们。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对头少一堵墙,开镖局子的又怎么能轻易树敌?
唐朗却笑得更放肆,目中满是挑衅之色:“怎么?这两位朋友不服气?”说着,他开始向前走,忽然抬起右脚,悬在了那虬髯大汉的胸口上方。
吴承业的拳已握紧,缓缓站起:“他们两个与阁下无冤无仇,又已受了重伤,尊驾有什么话不妨对我们说,又何必一定要难为他们!”
“哦?”唐朗的脚果然又抬起了一些,“这两位莫非是少镖头的朋友?”他又怪笑起来。
“可据我所知,他们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会山河会的人。谁都知道,山河会老大本就是靠在江河上劫掠船只,做水贼起家的,少镖头既是镖师,又怎和强盗做起了朋友?还是说……现今中原的镖局子和强盗本就是一家?”
“你放屁!”那双胞胎兄弟终于发作,齐声爆喝。
也就在这时,众人耳中忽听“嗖”的一响,唐朗脸色骤变,立时侧头,“噗”的一声,一枚豆子已箭矢般打在他身后柱子上,却不粉碎,竟已入木寸许!
“好指力!”唐朗狞笑道,“铁爪神鹰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他抬起的右脚忽又猛踹出去,“在厉害的‘神鹰’终究也不过是只老鸟!”
这一脚正踹在那精廋汉子的肩膀上,他的人立刻飞了出去。
“欺人太甚!”吴承业终于忍无可忍,纵身而起,猎豹般飞扑出去!
身后那双胞胎眼疾手快,金不换伸手一抓,已将窗边黑布包着的铁戟抛出。
吴承业反手接住,他人在空中,脚未落地,身子一拧,手中铁戟直刺唐朗胸口!
长枪大戟本就是极沉重的兵器,若没有强劲的力量,精纯的技巧,绝无法发挥威力,可是吴承业凌空接戟,一招“蛟龙出水”使得一气呵成,果然威风凛凛,势不可当!
唐朗不躲,反笑:“来得好!”刀光一闪,刀已出鞘!
“呲”的一声,铁戟上裹着的黑布已被长刀削破,碎布纷飞,一片片飘散开来。
飞狐狸眼观战局,又皱眉盯着沈爱花:“你居然还能吃得下!”
酒楼里已打成了一团,能跑的食客这时自然都已溜了,跑不了的就只有挤在墙角,一群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沈爱花离战团不过七尺,却好像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么多菜,不吃岂非可惜?”
“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你至少也该想想办法吧?”
“你让我想什么办法?”
“这人是来找你的,至少不能让他在这里撒野!”
沈爱花看了看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又看了看那边脸色铁青的双胞胎,和依旧纹丝不动的铁爪神鹰,叹了口气,道:“谁让这位少镖头非要救他的朋友呢?况且…… ”
铁爪神鹰冷冷道:“况且什么?”
沈爱花微笑道:“况且我觉得这瘦螳螂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是镖师,又为什么一定要救山河会的人呢?”
“因为并不是所有黑道中人都该死!也因为今天的山河会也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水贼帮了。”
沈爱花缓缓点头,这种事他当然能理解的。
开镖局的,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人缘要好,广交朋友,山河会是当今武林最大、也是崛起最迅速的一大帮会,若不能和他们搞好关系,押运货物又怎么能畅通九方?
况且这世上的事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沈爱花缓缓拿出一朵小金花按在桌上,忽然站起,喝道:“唐朗!你说要找用刀的人,现在为什么却和一个使戟的打?!”
唐朗和吴承业正打得激烈,他开始本来只用一把刀,但是交手二三十招,方知吴承业非但戟法纯熟,而且势大力猛,单刀绝不可胜,终于双刀齐出。
现在已交手六七十招,吴承业一杆铁戟大开大合,虎虎生风,他两把长刀上下分飞,却也风雨不透。
这时忽听沈爱花大声呼喊,他双脚一错,滑开半步,双刀自右而左,一招“螳螂捕蝉”,斜劈下来!吴承业只有横戟格挡,“嘡”的一声!兵器相碰,火花四溅!
唐朗的眼睛已瞟向沈爱花,狞笑道:“那么我应该和谁打?”
“自然是谁有刀就和谁打!”
这句话说出来,沈爱花已转身露出腰后的刀,接着他人影一闪,竟已翻过栏杆,跃下楼去。
唐朗大笑一声:“很好!”
突然拔地而起,鸳鸯连环腿,凌空踢出三脚,他变招极快,吴承业只有挺戟再挡。
三脚都踢在戟上,力道甚猛,吴承业一连退了几步方才站住。
“下次再陪你玩,现在我要去追用刀的!”
刀光一闪,刀已回鞘,人却又凌空一翻,螳螂般跳下楼去。
飞狐狸也已站起,重重跺了跺脚,骂道:“混蛋!要走为什么也不告诉我!”身型一晃,也不见了。
打架的人走了,楼上自然安静下来,墙角的几个食客终于长长输出口气,一颗心也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这时,楼下也不知躲了多久的掌柜终于也探头探脑的走了上来,看着满屋的狼藉,不禁愁眉紧锁,长长叹息。
可是他刚一转头,忽然又笑了……
“吴少镖头,原来您还在,太好了!太好了!您看……您的朋友们都走了,所以这些打坏的桌椅餐具……您看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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