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王的坐骑是一只乘黄,状如狐狸,形像赤豹,头顶两对尖尖的犄角,毛发十分柔软。
落嫣依偎在乘黄温暖的毛发之中,小巧的脑袋往下探望,云雾层层散开,下方碧海桑田的壮丽景观,一一如画卷般展开,疾风掠过少女的脸颊,将她鼻尖吹得红扑扑的,葡萄粒的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一路欢呼雀跃。
仙王生怕她会掉下去,伸手箍住她的腰际,抱她稳稳坐在乘黄背上。
转瞬间,他们便来到了珍珠海边。
晚霞如同绚烂的织锦铺满大地,海鸥在海浪间自由翱翔,金色的沙滩上,颗颗珍珠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落嫣犹如一只出笼的小鸟,欢快地向着大海奔去。
仙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在海浪间嬉戏玩闹,快乐地拾起一颗颗珍珠。
她将裙子打了个结,兜了满怀珍珠,兴高采烈地跑到仙王面前,炫耀着自己的“战果”
“王上,王上!我拾了好多珍珠!给您做顶珍珠王冠怎样?”
仙王想象着自己满头珍珠、训斥群仙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将她拾来的珍珠装进乾坤袋里,拍了拍袋口说:“喜欢,就留着吧,以后给你做件嫁衣也好。”
“嫁衣?”她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
“嫁衣,就是女子出嫁时穿的衣物。”
“哦,是不是上次景阳仙君家女儿穿的那件?那件衣服可漂亮了,总有一天,我也会穿上。”她满怀期待的说。
“若有一位郎君,愿意娶你,你便能穿上。”
“那你会娶我吗?”她歪着头问。
“本王…”
仙王停顿了一下,思考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彼时她尚且不通七情六欲,与她讨论男女之事似乎言之过早,于是默默往前走。
“王上还没告诉我呢!”她锲而不舍地追在仙王身后。
“日后…你自会明白!”
“哦!”她失望地垂下了头,见仙王已经走远,小跑着上前拽住了他的手。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落嫣一路蹦蹦跳跳地跟在仙王身后,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
他们路过一处蛮荒之地,那里正在发生战斗。
强大的部落,有着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而弱小的部族,只能依靠野蛮的方式求生,为了争抢一块食物而大打出手。
他们隐身其中,那些凡人看不见他们。
城镇村庄火光冲天,铁骑踏过,妇嬬老小哭声震天,被俘虏的人们,与牲口关在一处,饿了几天几夜,只能与牲口一起争抢食物。
那些残忍的敌人用竹竿吊着一块肉,诱惑他们自相残杀,谁活到最后,谁就能得到这块肉。
为了生存,他们拼死厮杀,手上沾满了族人和亲人的鲜血,脸上只有冷漠与杀伐。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们的感官,反而使他们更加兴奋。强者以胜利者的姿态仰天狂笑,弱者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和观赏。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原来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仙族那样四季繁华、安居乐业,也有的地方满目疮痍、充满了罪恶。
她强忍住落泪的冲动,拉了拉仙王的衣袖:“你帮帮他们!”
仙王的眼神始终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动。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战争上的残酷远不止这些。她正欲飞下云端阻止这场杀戮,却被仙王拉住:“不可!”
她奋力挣扎,泛红着眼眶说:“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而坐视不理啊!”
仙王拦住她道:“这世间万物皆有宿命,我们虽为仙人,却不能左右一切,更不能轻易改变他们的宿命。对于凡人来说,宿命一旦偏离了既定的轨迹,未必会是好事。你明白吗?”
她不明白,仙人高高在上,是人间敬奉的神灵。凡人如此虔诚地供奉着他们,为何在他们遭遇苦难时,他们的神灵却只会冷眼旁观,而不肯伸出援手呢?明明只是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为何就是不愿意呢?
最终,那个以为终于能得到那块肉的人,面露欣喜色从泥污中爬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快要够到那块肉时,敌人手起刀落,温热的血浆溅洒半空。
他瞪大了眼睛,直到临死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落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挣脱仙王的手跑了过去。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那人就这样倒在她面前,身首异处。
她停下脚步,看着满地的尸体,眼中滚下热泪。她想要救活这些人,拼命捻指掐诀,然而无论她如何施展法术,都无法救活他们。
仙王握住她的手:“不必白费力气,你如今修为尚浅,救不了他们。”
“没有人能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没有人!”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掐指捏诀,她的法力始终施展不出来。明明可以救很多人,却因为她的弱小而无能为力。
她痛苦地蹲在地上,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仙王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他知道,她迟早也会经历。迟早有一天,她也会看到这世间的丑恶与不堪。
这一切,对她来说,将是一种成长。
回到仙族之后,落嫣一路上都保持沉默,仿佛心中承载着千斤重的负担,难以释怀。
那场噩梦如同阴影般笼罩着她,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走出。她将自己闭锁在房门,日复一日地翻阅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医书药理,渴望能从中找到救活那些人的方法。
仙王望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心中不禁后悔,带她去目睹那场惨剧。
既然她已下定决心学医,仙王便下令将整个藏书阁的医书都搬至她的住处,吩咐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于是,她每日沉浸在医书的海洋中,废寝忘食地研读。
终于,在一本古老的药书中,她发现了一种传说中的仙丹,据说此丹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激动,倘若真能炼出此丹,那些凡人是否也能如仙人般超脱生死,免受痛苦折磨?
为了寻找炼制仙丹所需的药草,落嫣几乎将南苻老仙的药园子翻了个底朝天。
气得那老仙家吹胡子瞪眼,追着她满仙族跑,恰巧撞见被侍从簇拥着而来的仙王。
南苻老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她的“恶劣行径”。
小仙子抱着一捆仙草,躲在仙王身后,低垂着头,小脸脏兮兮的,裤腿上还沾满了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仙王看着这一幕,头疼不已。命人将南苻老仙的药园子重新修缮一番,并将落嫣带回了轩宇殿。侍奉的婢女们细心地将小仙子从头到脚清洗干净,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
她站在屏风处,抱着外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未干的头发紧紧贴在她的面颊上,水珠不断滴落。
仙王瞅着她那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满是无奈。轻声唤她坐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缓缓坐下。
仙王取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擦拭着湿润的头发,语重心长地劝道:“本王知道你执意要救活他们,但你可曾想过,倘若真让你炼出了长生不死丹,凡人没有出生与死亡,没有了轮回与转世,人间将会陷入怎样的混乱?本王早已告诉过你,人间的宿命早已注定,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皆有定数。即便你能救他们一时,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因果轮回。你又能救得了几世呢?”
小仙子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也终于理解了仙王那日为何不愿出手相助。
然而,对于炼丹的执着,她并未放弃。即便那些仙丹无法令人长生不老,但至少能让更多人远离病痛与折磨。只是,在丹药炼成之前,需得找人试药。
凡人生命脆弱,显然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唯有仙人最为合适
…
谨言上仙过寿之日,众仙家皆去道贺,落嫣抱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头匣子姗姗而来。
红布掀开,只见一颗如碗口般大的黑丸子静静躺在匣子中央。她笑意盈盈地说道:“谨言上仙大寿!小仙没有什么好礼相赠?这是我新炼出的仙丹,请上仙笑纳!”
谨言上仙尴尬地笑了笑:“落嫣仙子送的这礼,倒是格外别致哈。”
落嫣笑嘻嘻地说道:“即为生辰之礼,当在生辰之日食下才有效。上仙莫要客气。”
谨言上仙面色一僵,众仙也跟着起哄:“既是灵药仙子一片心意,上仙可莫要辜负!”
他心中虽万般不愿,但碍于群仙哄闹,这小祖宗上头又有仙王罩着,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得硬着头皮吞下那粒丸子。结果,噎得他直翻白眼,匆忙间直叫侍童拿水来!
宴会散后,谨言上仙私底下嘱咐府上的侍童,以后过寿就不要邀请这位“混世魔女”来了。
谁曾想第二个百年寿辰之时,她又来了,说着同样的话,举着同样的药丸。只不过,这药丸似乎比百年前那颗还要大!百年前那颗食下已让他便秘月余,再来一颗更大的,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谨言上仙当场昏厥过去。
从此之后,仙人们人人对她避而远之,生怕她又练出什么新奇的丸子,拉来某个倒霉蛋试药。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有一回,她在炼丹时不慎将整个炼丹房点燃,火灾迅速蔓延开来,一连几座仙阁都毁于一旦。仙王震怒之下,罚她去面壁思过。
她在山中待得无聊,用树枝抠地。抠着抠着抠出一块雷火石,把面壁思过的山给炸了。
仙王坐在大殿上直揉眉心,仙人们纷纷劝诫:“此女顽劣,留下始终是个祸患。不如将她送出仙族,历练历练,或许能多少收敛一些她的性子。”
梼光也提议道:“听说紫云顶的紫阳仙长乃是万宗之师,弟子遍布天下。不妨将她送去紫云顶,在仙师教诲下,或许能有所长进。”
仙王觉得此言甚是有理,当即命人打包了她的行囊,将她送去了紫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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