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被困虚空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周围天炫地转,物幻星移,大地剧烈晃动起来。

落嫣身子站立不稳向后栽去,仿佛坠入无尽深渊,衣袂在失重中翻涌成暗夜里绽放的优昙。后仰时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指尖触到温热的掌纹。

"抓紧。"

他声音裹着混元真气的震颤穿透黑暗。落嫣能感觉到两人交握的掌心沁出细汗,却分不清这湿意来自谁的慌张。

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凭直觉抓住那只手,她害怕一旦放开,便是万劫不复。

“发生什么事了?”落嫣急切问。

“估计是被卷入虚空之中了。”他语气有些凝重。

“那怎么办?”落嫣着急起来:“传闻虚空之中没有边际,一定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泽尧安抚着她说:“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他奋力将她往上一提,二人跌倒在玄冰凝结的礁石上,他召唤出一枚火种,照亮了周围。

脚下踩的地方虽是悬空,却如履平地一般。而适才他们跌倒的地方,则是深不见底的幽壑。落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险!差点就掉进去了。

此刻他们站在一片浮台之上,前方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

“这本是玄石幻化的世界,无边无际,我们不过是落入虚空中的人,迟早也会化为乌有。”落嫣望着头顶漆黑的天幕说

“一定会有出口,你待在这儿哪也不许动,我去找找。”

落嫣拉住了他,稍作迟疑又道:“你…早去早回…”

这地方黑漆漆冷飕飕的,死一般寂静,最能唤醒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将火种留给落嫣,一个人去寻找出口。

有火种取暖,她感觉不到冷,只是无边的死寂包围着,她心里恐惧,又不敢随意走动,担心他回来找不到她,只能卷缩成团,抱紧双腿克服内心的恐惧。

数着心跳熬过漫长时光,直到额间传来熟悉的沉香气息。睁眼时正对上泽尧灰败的面色,他嘴角新添的血痕还泛着诡异的紫光。

落嫣察觉到不对劲,抬手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没..."话音未断,泽尧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衣衫下浮起游蛇状的黑气,所过之处皮肉绽开细密血珠。

落嫣大嚇,慌忙去扶,触到他后背的瞬间指尖刺痛,

不好!必然是这虚空里的气息,与他体内的浊气产生了对撞,此刻,他体内的浊气正在四处乱蹿。

他虚喘着气,为了抑制这股剧痛,指甲深深抠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颈侧青筋暴起似游走的毒蛇,瞳孔已缩成两点金芒,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落嫣慌乱极了,这地方没有其他药物,只有她的血,只有她的血方可缓解…

落嫣撩开衣袖,割破手腕,将细白的胳膊伸到他面前,急切催促:“快!喝!”

泽尧看着她手上的伤口,情愿忍受剧痛也不愿去伤害她。

“别逞能了!不然你会更痛苦!”落嫣急得不行。

血腥味弥漫在他鼻尖,他粗喘着气,极力控制自己。

落嫣见状,直接将淌血的皓腕按进他齿间,霜雪似的肌肤下淡金血管突突跳动,覆盖的地方一片温热,弥漫口腔的腥甜,带着些许花香的味道。

那血,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他想要多饮一些,再多饮一些。

泽尧抓住她的胳膊,脊骨弓成濒死的鹤,喉结痉挛着吞咽,齿尖刺破动脉的瞬间,落嫣咬住袖口吞回痛呼。

随着他的吸吮,落嫣眉头越皱越深,忍受血液流失的痛楚。他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像是中了蛊毒一般,饥渴吞咽。

过了一会儿,泽尧的眸光重归平静,慌忙将落嫣的手移开,落嫣因失血过多而倒下去,泽尧眼疾手快将她揽入怀中,瞳中带着有一丝歉疚和不安。

落嫣靠在他胸前,苍白无力的笑着:“放心,死不了…”

泽尧神色愈发复杂:“你如果不肯承认是她,为何要救我…”他认为,只有爱他的人才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一个人不爱他,怎会如此?

落嫣扯出个虚浮的笑:"因为,医者仁心!”

“医者仁心…”他目光沉敛下去。。

“对呀,当年仙长教我悬壶济世,可没教我见死不救。我可不愿看着我的病人,死在我面前,不然,我灵药仙子的招牌还要不要了。”落嫣半开着玩笑说。

泽尧抿唇未言,周围又没了声音,落嫣靠在他胸口,很害怕这种安静的感觉,突然想找人说说话,只有说话或许能让时间过得快些,她拉了拉泽尧的衣袖说:“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泽尧看着她,目光格外柔和:“你想听什么故事?”

“跟我说说你的母亲吧?总听你提起你的母亲,她是个怎样的人?”

“我的母亲……”

如今他已经能想起一切,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承载了太多悲伤,他回忆起那段往事:“她是上古的金乌神鸟,亦是太阳神君最宠爱的小女儿,人人都叫她金乌战神。”

“听起来,你的母亲是个很厉害的人。”

“可是后来,她成了亲。”

“这不是好事吗?”落嫣不解为何他说到这里时会呈现一抹悲戚。

泽尧低沉说:“母亲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人,盲目选择了自己的婚姻,从此,曾经光芒四射的金乌殿下。失了她的光辉,也折了自己的羽翼。像囚鸟一般,永远囚困在牢笼之中。”

“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落嫣低喃着说。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实际上并不喜欢我,只因我的骨子里流淌的是那个男人的血,出生不过百日,就将我交给了一众丫鬟仆人照料,后来我渐渐长大,她便着急着为我寻找一位师傅,将我远远的送走,在那二百年间,我的世界并没有母亲的存在。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父亲将我流放八荒,实际上抛弃我的人,却是我的母亲,是她向父亲求了这道旨意。

曾经我恨过她,也怨过她。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母亲不是不喜欢我,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保护我,为了让我远离权利的纷争,才将我远远的送走。

那时我的父亲,已有了一任妻子,他们容不得母亲的存在,也容不下我的存在,有太多人想要我的命。留在她身边,我只会更危险,她只能想到这样的方式来护我周全。”

泽尧接着又说:“若不是为了人妇,母妃可能是那个战场上不畏死敌,比男儿还要英勇的女子,可是为了人妇,成了母亲,她多了一些顾虑,心肠变得柔软起来,总想用自己的身躯护住自己的孩儿,后来母亲死在了那些人的陷害之中,可她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仍然是我,她为我铺好了一切前路。后面的路,我才走得没那么艰难。”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眼中似有坳痛:“我清楚记得母妃死的那天,天空很黑很黑,整个世间空洞洞的。好像世间再也没有了光明,我跪在雨中抱着她的身体,凉透心骨的寒冷。

我为母亲报了仇,让那些人为母亲偿命,可我的父亲,并没有为我主持公道,甚至褫夺我的兵权,说母亲是罪有应得,将一切恶毒的诅咒都加注在她身上。

可我母亲从未害过人,她这一生,只求我平安康健,只求日子能过得安安稳稳,可似乎,没有人能容得下她!逼得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终于我开始明白,母亲不是后悔嫁错了人,而是后悔嫁了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把所有灾难都带给她的人。

所以我不会走我母亲的路,倘若有一天我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万不会像母亲这般,选择一个不爱的人,痛苦蹉跎了此生。”

他视线又回到落嫣身上,凝着她的眉眼,神色似有哀伤:“可是,当我找到了这个人,她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她把我忘记了……”

那眼神炙热而落寞,落嫣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错开他的眼神说:“其实你比我幸运,你还见过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父亲,我连我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见她一面,我来到这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王上,我的前半生,也只与他有关。”

泽尧心底滑过一缕暗伤,轻笑了下:“听起来他似乎对你不错。”

“他自待我很好,没有人比他待我更好了。”提起苍桀,落嫣神色有些复杂,有时候她也很难分清,那样的好,到底是不是真实。

火种的光已经微弱了下去,有熄灭的迹象,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落嫣低咳着。

泽尧有上千年灵力支撑,即便是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也没问题,可落嫣不一样,她只有六百多年的灵力,又因救他失血过多,根本无法抵御这里的风险。

见她的脸逐渐因缺氧而呈现绛紫色,泽尧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她裹住,暗暗往她体内渡了些灵力,希望她能撑久一些。

她稍微喘过一些气来,可她知道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她靠在泽尧怀中,开始交代遗言:“倘若我走不出去了,你告诉乐瑶,要帮我照顾那些仙兽,为他们寻找合适的主人,让他们有个地方安家,还有我练的那些仙丹,用不上了,都送出去吧,送给那些需要的人,还有王上……我要帮他练的药,还差一味药引……

“不许胡说…”泽尧低吼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好容易寻到你,不会让你死的…”他仰头望向漆黑的上空,喉结动了动:“你先睡会儿,睡醒了,就可以出去了。”

一缕轻柔的力量注入落嫣灵识,她慢慢阖上眼眸睡了过去。

泽尧轻轻将落嫣放下,如今他法力不再受限,说不定可以撕破这片天。

他站了起来,将一束金光击向天顶,远远传来几声雷鸣,

雷鸣闪电朝着他们击来,泽尧面容冷俊的看着闪电将旁边那块礁石击成粉碎,闪电雷鸣越来越密集,交错纵横,所过之处,碎石纷飞。

他划出一道结界将落嫣和自己罩护其中,又往天空击出一道神力,金光与闪电相遇,激荡出无数火花,只听轰的一声,那抹金光破开闪电冲上天空,漆黑的天幕破开一道口子,透出些许阳光,笼罩在他们头顶。

他收了法,抱着落嫣飞出那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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