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交换命格

就在这时,天际骤然裂开一道银白缝隙,自那白光之中走出一位青年,他簪着紫灵木簪,披着青衣道袍。看上去年岁不大,却独有一种老成的气息。

泽尧略微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看了看泽尧怀中抱着的女人。目光扫过落嫣苍白的面容,忽而轻笑:“你撇下族群的安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她?”

“当初是你封存了我的记忆,让我忘记她对吗?”泽尧质问:“为何要怎么做?”

他仰头望天,语调散漫:“我说……今儿个天气不错呀?”

泽尧冷哼一声:“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傻,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习霖叹了口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又是那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已经听腻了,不过,现在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现在唯一可以救她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低头看着毫无血色的落嫣,沉痛言:“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又隐瞒了我多少事?现在,我只要她醒过来。”

“救她可以,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从今往后,你不可再追究过往,过去的已经过去,当下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要他忘掉过去,意味着过去的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只是场梦,从今以后,他将是个全新的自己。褪去以前的外衣,戴上新的枷锁,他将承担起,血脉带给他的责任。

但比起那些过去,他更珍惜现在与她的相遇。他承担不起,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好,我答应你。”

习霖释放出一道神光,罩在落嫣头顶,她手上的伤口神奇般愈合,气色慢慢恢复红润,渐渐的落嫣眼皮动了动,有了苏醒的迹象,泽尧浮出一丝欣喜,再抬眼时,习霖已消失无影。

一道浑厚有力且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穿透山涧传来:“你身负金乌血脉,又得太阳神君一缕精魄,本为大道而生,不该只沉溺于儿女私情,这世间的妖邪,需要你的金乌太阳神力方能净化。不要忘记,你要做的事情。”

说罢那声消失了。泽尧低垂着眸,掩饰着眼底的伤痛。

水钰看着泽尧孤傲凄冷的背影,轻轻叹息:哪怕是神,高高在上的神,也终究是躲不过这红鸾心动,万世情劫。想那尊贵无比,俯仰众生的泽尧神君,亦是困守于情,爱而不得。

除掉瘟妖之后,他们将泉水分往每家每户,城中百姓喝了这水,自体内飞出一团黑雾,散于无形。

瘟疫之毒算是解了,而那些死去的百姓,泽尧以清心咒度化,让他们魂归大地。

除了临洲,其他地方也有受到瘟疫的传播和侵害,水钰修习水系术法,以他自身容体可将这些泉水运往其他地方解救其他百姓,只是却要和落嫣暂作告别了。

他对落嫣说,等他历完这一世劫,再来寻她。落嫣挥手与他作了告别。他化作一条金灿灿的红鲤,遁入水中消失不见。

往回走时,落嫣突然停顿下步子,问泽尧:“我至今,尚不知道你的名姓?”

经历这种种事件,落嫣在心中,大概对他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只不过,她想等到他亲口告诉她的时候。

泽尧正要抬起的步子停在原地,事到如今,也不打算再瞒着她了,她迟早也会知道自己是谁。他看着天空的落日,一字一顿说:“我生于太阳神宫,长于圣羽神殿,我名,泽尧。”

泽被大地的太阳,注定会为光明而生,黑暗而战!这是他的使命。

泽尧!落嫣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了,那个曾经差点让仙王醒不过来的人——神界的二皇子泽尧,梵圣天境的泽尧神君,圣羽神族的现任神主。也是他们古渊仙族最大的敌人,而她,不仅救了他,还和他走得这样近!

仙族人人痛恨神族,因他们认为,神族是杀害老仙王的凶手,仙都大部分儿郎,亦都死于神族手中,此仇不同戴天!而她,却救了他们的宿敌。此时此刻,她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明。 泽尧回转过身,见她呆滞在原地,心中划过一丝苦涩,冷冷笑道:“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后悔当初救我?为你的王上埋下隐患?”

落嫣慢慢抬起头来,淡淡说:“我从未后悔过救你,不管你是圣羽神君,还是其他人。哪怕是只小动物我也会救!只是仙族和神族战乱未平,你我终究死敌。”

“死敌?”还有什么会比这句话更能伤透他的心,原来在她心里,他的存在仅是死敌而已。他试想过千万次与她重逢的场景,对面她却不识他是谁?他可以允许她不认得他,却不能允许她心里装下另一个人。

“落嫣,苍桀与我是死敌,可你未必就是!”拢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对不起……”被他眼底的伤痛刺到,落嫣自知这话残忍了些,但这也是事实。她即是仙族之人,与神族理应保持距离:“小仙很感念神君这段时日的照顾,只是小仙出来仙族也有些时日,烦请神君送我回去……”

“在你心里,他真的对你有那么重要吗?”泽尧忍痛逼问。

落嫣垂下长长的眼睫,看着手心发光的功德石,再过些时日,她即将飞升上仙,与苍桀完婚,哪怕这桩婚事,她尚有迟疑,但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苍桀对她,有再造之恩。她的命,是他的!没有他就没有她今日的存在。

哪怕灵阙这事,她始终无法释怀,但那地方,是她生存的族,有她熟悉的人和风景,她不得不回去。

至于泽尧,于她而言,只是过客而已,既然是过客,那么,就不必要纠缠太多。

落嫣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说出那句残忍的话:“泽尧!你放我走吧!”

“你是想劝我不要自作多情?”泽尧唇角泛起一抹苦意,心肺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噬咬一样难受:“你放心!我会送你回去!待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他悲鸣一声,化作金乌冲向九霄,落嫣看着他在空中悲鸣盘旋,那声声啼叫,空灵如来自深海的底渊,在四野之中回响。

云层雾霭之中,化身金乌的泽尧自云中窥探,大地九洲笼罩着团团黑气。

妖雾弥漫,妖气从一个巨大空洞中往外涌出。那位置是——囚禁妖族的久黎渊。他的身体变得遮天蔽日般庞大,翅膀缭绕着红红的火焰,吸收着太阳的光芒,他是想用自己的神力,净化这世间妖物。这样一来,他必定会损伤惨重。

落嫣有些担忧的望着天空。太阳神的印记在他眉心微微闪烁,他的翅膀筛下光芒万丈,如神祉般俯瞰世间。

天空出现一圈巨大的光轮,像是太阳撑开的一把圆形巨伞,金光照耀之下,世间妖物遁于无形。

九黎渊某一处阴暗之地,一双阴鸷眸子赫然睁开,瞬间消失在深渊之底,降落一片黄沙之地,那一袭黑衣遮去了他本来的面目,看不清楚模样,只隐隐约约露出高挺的鼻梁。

刺眼的金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伸手遮挡,无数妖怪哀嚎的声音回荡上空,在光芒之中化作飞灰……

他透过指缝,看向那只高空展翅的神鸟,墨瞳越发深婺。好一个金乌之子!缕次坏他好事!

凡间百姓看到这奇异的一幕,纷纷奔出家门,跪地伏拜,叩谢太阳神威。

他缩小了翅膀,恢复平常一般大小,从高空飞下,降落在落嫣面前,恢复人身,喉间一股腥甜,殷红的血自唇角溢出。

落嫣伸手扶他一把,他靠在她的肩头,含着鲜血浮出一抹无力的笑容,最终闭上了眼。

一团黑雾自他心口窜出,如毒蛇般缠绕他周身。落嫣指尖凝起灵力,正欲以血为引镇压浊气,忽觉腕间一紧——阏知不知何时已立于身侧,翠色衣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你怎会在此?”她惊疑抬头,阏知没有过多解释,转瞬间,他们出现在百晓阁水镜之中,阏知衣袖一拂,泽尧的身形现于一块幽蓝水晶石床上。

落嫣问道:“你能走出水境?”

“这事容后与你细说,先救人。”阏知广袖一挥,石床四周浮起星轨符文。他指尖探向泽尧眉心,眸光骤沉:“浊气已浸透骨血,三日若不根除,他必成魔。”

落嫣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可有解法?”

“解药在你身上。”阏知忽然转身,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在我身上?”落嫣不解。

“如果以你的命格,换他的命格,他体内的浊气便可彻底清除,不过你要想清楚,一旦做了交换,你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你,会后悔吗?”

落嫣落嫣怔怔望着泽尧苍白的面容,对阏知说:“他是个好人,他甘愿为众生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倘若因浊气而堕落成魔,必然此生痛苦。我是一名医者,医人世之疾苦治人世之病痛,倘若眼睁睁看着他受此折磨而坐视不理,我枉为医者。若只有我的命格能够渡他,我愿意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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