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帝后驾临

“你说她就这样发呆,要到什么时候?”绿影双手环抱于胸前,背靠着门框,脑袋微微一歪,向红浮问道。

她们已在落嫣面前站了足足半个时辰,可她仿佛全然未察觉到她们存在一般,目光呆滞地凝视着窗外的天空,也不知究竟在思索着什么?

这已然是第三日了,自打她醒来,便是这般,不言不语,亦不食不饮。原本就清瘦的身形,如今更是显得愈发憔悴。送进来的饭食,依旧原封不动地摆在原处。

红浮吩咐人将这些已然冷却的羹肴撤了下去,又换上新的热食。终于,她按捺不住,步至落嫣的床头,轻声劝道:“仙子还是多少吃上一些吧,您如今刚刚苏醒,身体需要多注意补充元气,不吃东西如何能承受得住呢?”

落嫣缓缓闭上了眼眸,语气决然:“请你们出去!我说过,神族的任何人,我都不想见!嗟来之食,又何妨与饮?”

“我说你还来劲了是吧!”绿影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手中餐盘嘭的一声砸在桌上。本来她堂堂帝君神灵护法,来伺候这么一个小仙,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还要处处看她脸色,什么玩意儿?

“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还真以为还在你仙族呢?如今你不过是个俘虏罢了!有什么可傲气的!”

“绿影!”红浮急忙喝斥一声,“你又忘记帝君的嘱咐了吗?”

绿影撇了撇嘴,虽心中不服,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不再言语。

落嫣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格外凄冷:“她说得没错,如今,我不过是泽尧关押的战利品罢了!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自那日大闹云霄殿之后,她便被囚禁在了这个地方,由绿影和红浮轮番看守,与囚犯又有何异?

红浮一听,生怕她会想不开,忙替绿影赔罪道:“绿影就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仙子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帝君之所以将您困在这里,也是为了您好。”

说话间,又抬起一碗热羹,送到落嫣面前,再次劝道:“您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您的命。帝君力排众议,才保下您来,甚至不惜得罪四位真神。您若饿坏了身子,我们也没法向帝君交代呀。”

“我不需要他假好心!”落嫣抬手一挥,那碗热粥被打翻在地,溅了一地。

“你――!”绿影气得满脸通红,想上前跟她理论,却被红浮横手拦住。

“帝后驾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唱。只见走进来的女子,高贵优雅,一袭凤袍曳尾,头戴华贵珠钗,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她十指交叠于小腹前,一抹嫣红染于唇间,两点蔻香沾于指尖,肤色若白玉般光洁,额心点缀着一株凤尾花,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参见帝后!”绿影和红浮同时跪了下来。

落嫣只是扫了她一眼,便阖上眸子,将头仰靠在床柱上休息。

“你们俩先出去吧……”娣雅抬袖示意,红浮和绿影恭身退出。

娣雅轻扫了一下桌上未动过的食物,以及脚下摔碎的碗勺,余光示意身边的婢女:“将这些清理干净。”

“是!”三五个婢女进来,将饭食端了出去,并将地板上的残羹清扫整洁。随后,又将娣雅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恭敬退了出去。最后,这房殿之中只留下她们二人。

娣雅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落嫣:“吉冉……”

她几乎是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而后又似乎意识到什么,赶忙改口:“落嫣仙子?”

落嫣睁开眼眸,猝不及防间,竟撞进一双温柔的蓝色眸瞳之中。那眸子似一汪清泉,将她牢牢卷入,并温暖地包裹着,令她微微怔神。

见她并不排斥,娣雅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抬手想去抚摸她的额头。落嫣侧身躲开,娣雅清浅一笑:“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温柔的嗓音,竟让落嫣奇迹般安下心来,放任她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娣雅细心整理着她凌乱的碎发,那清泉般的眼中似有泪花滚动着,充满怜爱与心疼:“你怎会……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她们叫你帝后,你可也是泽尧身边的人,来当说客吗?”落嫣淡淡问着,心中,却对这名女子充满好奇。

她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给她一种不一样的亲切感?

娣雅只笑笑,并不答话:“来……”她牵着落嫣的手下床,落嫣鬼使神差般由她牵着走向妆镜旁坐下。

她已经几日未梳洗,蓬头垢面,清秀的脸庞布满憔悴。落嫣不由心生苦涩,镜中之人竟是她吗?她都有些不识了。

娣雅执起妆台前的一把玉梳子,顺着落嫣头顶梳至发尾。原本披散的乌发,在她灵巧的手中挽成一个漂亮的云髻,点缀几根珠钗,便又恢复以往的明媚动人。

娣雅瞧着镜中的落嫣,轻笑出声:“你可还记得,以前,便是喜欢缠着我给你梳头?”

“以前?”落嫣疑惑,记忆里不曾记得什么时候与她有过瓜葛。为何泽尧与她,都喜欢提以前?以前……她想不起来,关于他们的任何记忆。

“我想,你是认错了人……”她低下眼帘说道。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娣雅怅然叹了口气,而后又温和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回来就好,其他前尘往事过去就过去了。”

“你到底是谁?”落嫣以一贯清冷的语气问出声。

娣雅神秘一笑,放下梳子走至桌前,将食盒中的食物一一取出,摆上桌说:“你过来把饭吃了,我就告诉你。”

落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了过去,犹豫着坐下。娣雅呈了碗米饭递去,落嫣略微迟疑,随后接过米饭默不作声吃着。

娣雅夹了些菜在她碗中,温柔地看着她。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吃着,很快将米饭扒完,放下碗说:“你可以告诉我了。”

娣雅略有些无奈,拉过她的手来放在手心,轻拍着说:“吉冉。我是姐姐呀,你怎会忘记我呢?”

“姐姐?”落嫣略微有些吃惊。

娣雅微微一笑:“想起来了?”

落嫣默然片刻道:“我不是吉冉,我没有姐姐,我自出生时,便只有一个人,我唯一视为家人的人,都已经死了!如今我家园已失,爱人已逝,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我可以亲近的人。”

她说这话时,眼底一片凉薄,不由得叫娣雅心酸。她抬起帕子掖了掖眼角,叹了口气说:“你怎会是一个人?还有很多爱你的人存在呀!”

“爱我的人?”落嫣略疑。

娣雅柔声道:“我带了一件礼物给你!你看了便能明白。”

她眼神示意,侍婢托着一幅画上前,缓缓展开。

她牵着她的手走过去,站在画前,抚摸着画的边缘,自顾自说:“你可知,他等了你六百多年,找了你六百多年!哪怕习霖尊者封存他的记忆,哪怕他忘了你,他也从未放弃要找你!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么努力想要想起你来?每当想不起来,便习惯提笔作画,却始终画不完整你的模样……”

画中女子没有五官,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形,从身形来看明显画的是她,却又不似她。

看到这幅画像时,落嫣心脏莫名痛了一下,她也说不出是何缘由,明明与她没有瓜葛,为何又会觉得似曾相识?

娣雅注意到她的变化,怅然又说:“或许你不愿承认,你就是吉冉,可是姐姐,又怎会将你认错?”她握着落嫣的手说:“我知道经历灭族的痛苦,你一时难以接受,对帝君的怨恨也是情理所在,但其实你不应该恨他的,因为你不知道,他是因为爱你,想保护你才会如此。”

爱我吗?”落嫣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那笑声带着几分凄凉:“若他所谓的爱便是如此,我落嫣福薄缘浅,怕是无福消受!”

“你可否听我一言。”娣雅神色焦急,紧紧攥住落嫣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恳切:“仙族之事,你始终难以释怀,可你也该明白,自古以来,战争便伴随着伤亡,这是无法避免的。更何况,圣羽与古渊之间本就积怨已久,血海深仇难消。倘若今日攻入的是苍桀,恐怕神族将无一幸免,三界亦会陷入一片血光之灾。”

“然而君上却不同,他心怀仁义,如今仙族已得安定,三界亦是一片太平。你又何苦执着于心中的芥蒂,不愿试着去接受呢?”

“够了!”落嫣怒不可遏,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事情未发生在你身上,你自然能说得如此轻巧!你们都觉得王上罪该万死,难道泽尧就理所应当吗?凭什么!我不听!我不想再听!”她双手捂住耳朵,拒绝去听这些虚伪之词

“妹妹,你冷静一点……”娣雅连忙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却被落嫣一把推开。指着大门,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果然是来当泽尧的说客的,你走!立刻走!”

说罢,她一扫桌面,将娣雅带来的那些吃食全部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候在门外的红浮和绿影听到响动,急忙跑了进来,只见满地杯盘狼藉,而落嫣情绪失控,红着眼眶,对着帝后吼道:“回去告诉泽尧,我落嫣若是存活一日,便誓要取他泽尧的性命,血祭我仙族死去的亡魂!”

说着,她一把将墙上的画卷扯了下来,扔在娣雅面前。娣雅往后退了些距离,无比震惊地看着她:“吉冉!你这是为何?”

“吉冉?”落嫣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决绝:“怕是你们都没有看清,将我错认成了谁?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不是吉冉!也请你们不要将我当作谁的替身!将这画拿回去给他!告诉他,我落嫣这辈子,不会原谅于他!”

绿影闻言,愤怒无比,手执长剑,指向落嫣的脖子:“你胆敢伤君上分毫,我绿影第一个饶不过你!”

“绿影!住手!”娣雅连忙喝止了她。绿影见状,只得将剑收回剑鞘,愤然转身出去。

红浮跟出去看看情况,绿影则一路骂骂咧咧:“不过是一介下仙,何以这般狂妄?若不是帝后拦着,我非劈了她不可!”

“绿影,你这话对我说说就罢了,莫要传到别人耳中。你明知君上对落嫣仙子的重视,今后还是看着分寸一些。”红浮好心劝道。

绿影却不以为意:“也就红浮姐姐畏着这些,我绿影才不是那怕事之辈!若她落嫣不安分一些,哪怕是逆了君上的意思,我绿影也不会放她好过!”

说罢,她一溜烟便消失了。红浮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叹了叹气:都不让人省心。

落嫣颓然跌回地面,眼瞳里晦暗无光。她看着一地支离破碎的瓷片,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有些瘆人,甚至带着几分悲凉。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瞳中已是一片死灰。她突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颤抖着移到皓腕之上。

“你做什么!”娣雅惊叫出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疾风从眼前刮过,落嫣手腕被一股强力擒住,手中瓷片掉落在地。她的身体被这股强力推着上前,直至抵靠在床柱上。

泽尧那张布满愤怒的脸放大在眼前,他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就这么想死!”

娣雅慌里慌张地命人收拾完地上的碎片,看了二人一眼,默然率众人退了出去。

泽尧将她牢牢抵靠在床柱上,额上暴起青筋。如果他晚来一步,她是不是真打算自行了断?她情愿死也不愿活着面对他,竟将他恨到如此地步!

落嫣眼眶通红,恶狠狠地咆哮:“你为何留着我?为何不连我也杀了?为何要困着我、囚着我?让我生不如死?”

“唔…”

她的话吞没在泽尧的吻当中。所有的反抗在强力面前都变成了无力挣扎。泽尧将她推到床上,欺身压下,霸道的吻强行掠夺那两片他渴求许久的芳泽。

落嫣越是抗拒,他吻得越是凶猛,只恨不得将所有情绪倾注在这一吻之中。情急之下,落嫣张口咬破他的嘴唇,血腥味弥漫口腔。他停了下来,落嫣安静了,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沁入被褥之中。

“不要哭。”泽尧低头吻去她滚下的热泪,那泪咸且苦涩。他移到她耳边,声音低淳而沙哑:“若要找我报仇,就不许轻生。好好吃饭,好好活着,我随时等着你来杀我。”

他宽大的手掌覆上落嫣的眼帘,不忍再去看她的眼泪。那眼泪太烫了,烫得他手指发颤。一阵困意袭来,落嫣慢慢合上眸子睡了过去。

“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好的。”泽尧温柔地将她抱回床榻,拉来被褥给她盖住,并细心掖好被脚。这才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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