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去的路上,落嫣抬头仰望天空。繁星点点铺满苍穹,似缀了颗颗亮闪闪的宝石,这世界如此广袤,竟看不到自己的方向。
想起梼光对她说的话:“现在仙族的命脉,掌握在泽尧手里,你若对他仁慈,那么牺牲的就是整个仙族,老仙言尽于此,熟轻熟重,还望仙子慎重考虑。”
又想起泽尧跟她说的话:“落嫣,留在本君身边,不要再想着离开了,好吗?”
“本君会等你,等你回心转意…”
这两股声音,在她脑海中打转,她不知该何去何从?也不知该如何诀择?
头痛欲裂,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修罗炼狱般的战场。战火纷飞,刀光剑影,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具具尸体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她站在中央,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举着武器从她身体中穿过,带起一阵阵血腥的风。满眼都是血,满地都是血!凶猛的野兽咆哮着,大地四分五裂,天空雷鸣电闪。巨大的脚掌踩下,无数鲜活的生命在瞬间消逝,华宫丽殿轰然倒塌。
废墟中,战火的硝烟弥漫,宣告着这一切的罪恶。乐瑶在熊熊烈火中挣扎着向她呼救,她想去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苍桀身着被鲜血染红的战甲,被泽尧一剑穿胸而过!她哭叫着想要阻止,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能为力,除了看着,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眼前被鲜血染红,这一幕幕重新上演,将她再次拉入了那个恶梦之中。
“啊!”落嫣痛苦地蹲下身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拼命想要甩开这些画面。然而,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依然在她耳边萦绕,挥之不去。那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也仿佛插在了她的背上,让她痛不欲生。
“走开!都走开!……”她拼命地甩着头,希望这些画面快点消失。然而,无论她如何迫切地想要摆脱,那些声音却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淹没。最终,她再也无力发出声音,只能如溺水之人一般,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萍,却还是无力摆脱这深水之渊的囚困。意识一点点沉入潭底,她再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瞳已是一片死灰,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嫣儿!”
听到身后一声呼喊,她麻木地转过身来。泽尧站在身后,担忧地看着她。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然而下一刻,却又像看到了最可怕的恶魔,眼中布满了惶恐与不安。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脚步惶恐地后退着。泽尧见她一脸惶恐失措的模样,快步上前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落嫣一把将他推开,跌坐在地上。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泽尧有些茫然无措。
她仰着头,泪如雨下,那一瞬间的脆弱被一击即溃。泽尧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那些画面,我忘不掉,我很害怕,害怕极了。”
泽尧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待她情绪安稳一些后,泽尧才将她送回欣岚殿。要走时,落嫣拽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泽尧返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又坐了回去:“安心睡,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嗯。”她点了点头,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阖眼睡去。香炉里缭绕着紫木神香的清香味道弥漫满室。待她入睡后泽尧轻轻将她的手塞回被褥中,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凝视片刻,这才起身出去。飞鹰候在门外。
“找到了吗?”他沉声问道。
“未能寻到,估计已经逃走,属下怀疑应是和仙王相关的人,他恐怕是奔着落嫣仙子而来。属下有一个大胆猜测,也许仙王并没有死。”飞鹰回答道。
泽尧亦有此猜想,当日那一剑分明不足以致命,他怎么会死?再联想到落嫣的心咒是以苍桀的心血为引,倘若他死了,落嫣也不可能活着。难怪刚才落嫣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心咒能够控制她的一切。她脑海中看到的那些,想必也是有人想让她看到的,目的是为了激起她的仇恨。好一招掩人耳目!釜底抽薪!
泽尧瞳眸发冷,沉声下令:“加派神将继续找,无论他是生是死!也要将他找出来!”
“这样找就能找到他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一道水波涌动,自水波中走出一身红衣的男子,摇着一把金光折扇,此人不是水钰又能是谁?
“帝君别来无恙否?”水钰微笑着朝泽尧打了打招呼。
泽尧神色极淡:“本君好像记得并未允你出入神界?”上次他私自将落嫣带出神族,泽尧已对他下了禁足令,禁止他出入天界。如今他竟然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水钰神情自在摇着扇子说:“这天大地大还没有我水钰到不了的地方?帝君布下的禁界,似乎对我没什么用呢?”
泽尧难得认真审视起水钰来。能够自由上天入地,他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这个水钰已经不止一次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水钰收了折扇:“想知道仙王藏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
水钰用扇子敲了敲额头故意拉长了尾音:“不过……帝君的待客之道似乎叫我不太满意,我好像又忘了些什么东西。”
飞鹰喝道:“区区鲤鱼族太子!胆敢在帝君面前装腔作势!”
泽尧拦住飞鹰:“命人备上酒菜。本君要与太子殿下好好闲聚一番。”
这水族太子放浪不羁是出了名的。他说的话怎能可信?飞鹰对他持有怀疑,不过既然君上发了话,他也不好违背泽尧的命令,瞪了水钰一眼便去了,很快布上丰盛的酒席。
水钰一入座也不管是在谁的地界,当回了自己家似的。将折扇放置一旁,提起筷箸大快朵颐起来。泽尧端正坐着并未动筷,他夹起一块糕点塞入嘴中嚼了一口点头:“嗯……这不错!比我水龙宫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不愧出自九重天境的厨神之手。”又夹了筷肉塞入嘴中,指了指盘子:“嗯嗯这也不错……真不错!”他又看向泽尧说:“你真的不尝尝?”
泽尧并未回应,冷静看着他吃,直到他吃饱喝足这才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
水钰拿起折扇打开讪笑一声:“让我好好想想……在哪里来着?我好像记得是……”
“水钰…本君可没有多少耐心。”泽尧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水钰呵呵一笑立马想起来了:“那个……我想想啊……人在……在幽冥山那日我……”
泽尧不想听多余的废话,听到关键的信息迅速起身边往外走,边走边说:“通知云翳调集一队神将随本君前往幽冥山。”
水钰冲着他背影大喊:“这就不管我了?”
泽尧停步在门口。微勾唇角对飞鹰说:“将他绑了送回水龙宫,代本君向水龙王问声好!就说……他的宝贝儿子本君给他送回来了。”
水钰气结:“好歹我给你送消息来了……你就如此过河拆桥?!”他话音刚落飞鹰扯着捆仙索走了过来。
他正欲施展法力逃脱,奈何使不上劲来,水钰猛然醒悟过来。这菜……有问题!
飞鹰踩着凳子用捆仙索将他绑了个严实,不忘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君上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房。蹬鼻子上脸了你还?整天拿把破扇子装深沉。真把自己当回事!”
说着一把夺过他的扇子。当着他的面撕成两半,水钰气得瞪眼,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飞鹰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将他甩到身后,拖着前往水龙宫去。
而泽尧早已带着云翳等人赶往幽冥山。
【九黎渊】
阴暗的天空之下,一片荒凉。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一条条黑色的影子自那黑乎乎的山口中蹿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发出凄厉诡异的笑声。
黑雾如潮水般弥漫,阴风呼啸,席卷着整个九黎渊。四大真神被这股浓烈的妖气紧紧围困在山涧之中,他们的目光冷峻而凝重,紧紧盯着从山口不断涌出的团团黑气。
“大哥,这九黎渊的妖气太过浓重,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突围,否则,迟早会被这些恶灵撕成碎片。”固霖咬紧牙关,一只手紧紧捂着受伤的手臂,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袖。适才与妖族的激战中,他一时分神,被妖兵所伤。原本,以他们四人的实力,这场战斗胜算在握。
然而,谁曾想到,妖兵会突然撤退,他们追踪至此,却不幸中了妖兵的奸计,被困在了这九黎渊中,再也出不去了。这里,可是封印妖族恶灵的禁地,一旦踏入,便是有来无回。
“泽尧那小子,可真是把我们害得不浅!若是有机会出去,我定要找他报此仇!”一向温文尔雅的百沐,此刻也忍不住咒骂起来。他一边挥动着羽扇,阻挡着攻击而来的恶灵,一边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涣风抬剑,一剑劈斩下一个恶灵,随即拉着固霖迅速后退。清岩也斩下一具恶灵的头颅,迅速朝涣风靠拢过来。然而,他们斩下的恶灵,却以极快的速度重新聚拢,仿佛根本杀不死一般。
看着天空中越聚越多的黑气,四神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清岩提剑的手已经麻木,他焦急地说道:“大哥,这里的恶灵都是妖气所化,根本杀不死。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体力都会耗尽,必须得想想办法。”
固霖伤口处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使得半空盘旋的恶灵更加兴奋。数以万计的恶灵号叫着,朝他们俯冲而来。涣风面色冷峻,他迅速撕下一片衣角,裹住固霖的伤口处,随即掏出一个火折子,缭出的清烟掩盖了血腥的味道。恶灵嗅不到血腥味,只能在半空盘旋号叫,却无法靠近。
涣风冷沉地看着那不断冒出黑气的山口,说道:“这些恶灵乃是妖兵的尸体所化,尸体残骸应该被镇压在这山口之中。只有集我们四人之力,将那山口重新封印,这些妖气才会自然消散。”
他低头看了看固霖,关切地问道:“只是现在老二受了伤,不知道是否还能撑得住?”
固霖咬紧牙关,坚定地说道:“大哥放心,我能撑住。等我们出去,定要找泽尧那小子算账!”
涣风点了点头,随即四神飞到山口上空,驱动神力。四道金光齐齐聚在一处,形成一个巨大的金光罩,盖向山口。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有哭的、笑的、惨叫的、挣扎的、翻腾的……无数恶灵通通被吸进山口之中。
终于,风平了,声止了。
这个世界,又恢复了死寂般的模样。只余下几根枯枝,在残风中吱嘎摇曳。固霖支撑不住,从半空坠下。三神纷纷回头,朝着他坠下之处迅速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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