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的时日

我不知道来了这个地方多久,只记得下水道的恶臭味熏得我头昏眼胀,我拖着腐烂的小脚在这个阴暗的地方日复一日的走着,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吃东西了。我路过的地方中,在潮湿的地底下,寄居者们各自忙着事物,偶尔闲着的会朝我着看看,用听不懂的语言唏嘘几句,然后甩着尾巴离去。

我想:我与他们是同类,又不算是同类。但我是老鼠,毛茸茸,好吃懒做的老鼠。他们是蟑螂,是蜘蛛抑或是其余的夜行生物,我们都是被人类讨厌的生物,只能躲在潮湿阴暗的地方潜行,如此一说来,那我们就是朋友。但由于我的体型在他们中较为庞大,语言也不共同,便也没有交流的余味了。如此想着,我就继续向前走着,我也不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但我尽量朝着光芒的地方跑去,总会出去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已。

老鼠的眼里闪着光,它停停歇歇的在下水道行走,老鼠觉得有些疲倦了,便又趴在湿漉漉的淤泥上歇会,究竟什么时候到头呢?它如此的自问自答,靠在阴冷的墙头边,讽刺道:区区夜行动物,即使去往了亮出,也什么也做不到,既然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呢?老鼠看着自己瘦骨如柴的身体,自嘲的笑了笑,我曾经做过了许多的错事,在东奔西走的日子里,我曾见证过生与死的界限,光是回想着这些,老鼠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不应该离开那个地方的,那个有吃有喝的赖以生存的地方。

在那所房子里曾经居住过一对年老的夫妇,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头发也已然花白,干净的白衬衫穿在身上,看上去倒是斯文儒雅,手里时常握着一支钢笔,在深夜下只打着一盏小台灯,柜子上还有他们夫妇和一年轻女子的照片,似乎正写着什么东西。老奶奶呢,最初的印象是在充满食物香味的房间里烹饪着各色的食物,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老奶奶注意到了我们一家,在每天的深夜中,将剩饭倒在了地上,我的母亲第一个跑了过去,警惕的嗅了嗅,一口咬了上去,自顾自的吃了上去,紧接着,我的哥哥也跑了过去。我在远处看着他们拼了命的狂吃,也忍不住了,看上去并没有大碍,这是搬进这个房子住的最饱餐的一顿了,在此之后的每一天,都很安乐。

不用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不必深夜乘着他们不在的时候去偷偷摸摸。要说现在的心情吧,作为一只老鼠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知道,那股澎湃的,异样的情感在心底里萌生。

我藏身于不被发现的柜子底下,向上观望着那对老夫妇,不觉的想,这样也不错呢。每天看着人类的平淡日常,生活的起起落落啊,我现在想必也是最知足的时刻了吧,他们笑着,我们也笑着,如果有哪打破的话,就必定不得安宁了吧。我猜的没错,在我们短促的安宁日子里,在一个下雨的日子里,穿着白衬衫的老爷子握着钢笔倒了下去,座子上的纸张洒落了一地,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但是窗户透过的太阳光照太过刺眼了,我陡然听到一声喊声,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总归是被吓了一跳,于是赶紧又溜回了柜子底下,那个平常拿着锅铲炒饭的女人,现在脸上显露的就只有焦急了。

他没事吧?她为什么要露出这副表情?到底该怎么办?你们要走了吗?但是我只是一只老鼠,只是连光都很不适应的夜行动物,我只是,黑暗中的潜行者而已。人类的事情,我怎么样也管不来,怎么样也帮不着。

在这天夜里,我的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在风雨的日子里跳上了桌台上,桌台上还剩下凉掉的炒饭,我们分着将它吃完了,那个时候,我还想着明天他们应该就会回来了吧,并没有多大在意,但是过了几天后,并没有盼到那群年老的夫妇,挽着手走过来的笑颜,我终于意识到,穿白衬衫的绅士爷子,生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也许,已经死了吧。

在半个月之后,我与家人们把这里的食物全部吃光后,才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是这并不是我熟悉的开门的声音,我凑了过去,躲在了先前的柜台下面,我看到了一个扎着单马尾,和那老爷子差不多款式的白色衬衫的女人,她脱下了高更鞋,穿着平常老奶奶穿的脱鞋,走到了他们的房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正当我观察着她的时候,她望着柜子上的照片看了又看,后竟然倒在床上,呜呜大哭了起来。我回想起之前老爷子柜子上的照片,又看了看那女人的脸,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这才意识到她就是照片上那女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一副表情,被她吓到之后,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又过了一会,哭声又变成了抽泣,慢慢的停了下来。

我终于意识到,老爷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再也看不到那坐在柜子前手持钢笔的,穿着白衬衫的绅士了。那个拿着锅铲炒着饭菜的老妇人,也已经搬离了这个地方。

我再也吃不到那已经冷掉了的,香喷喷的饭了。

取而代之的,在这所房子里换了一位主人,那名年轻的女子。

那天晚上,我的母亲出去偷盗食物,跑到了一片灰色的,黏黏糊糊的纸板上,她的前面是一小团面包屑,她开始挣扎了,但是她越是挣扎,却越是下落,她无法挣脱开了。她喊住向她跑来的哥哥,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但是我们没有任何的办法来解救她,等待她的命运来了。

第二天的白天,太阳晒的很旺,那个穿着高更鞋的女人在很远处我就听到了她的鞋音,她拿着纸板,看着我们的母亲,暗骂了一声,而我们的母亲呢,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已经死了,她是被晒死的,她也许是挣扎脱力而死的,也许那个纸板上有什么毒药,当我想着的时候,我们的母亲被那女人带走了,她被扔在了一个破垃圾桶里。

养育我们的母亲,一直都贪婪着向前跑的母亲,如此轻易的,如此轻易的死去了。

而我的哥哥呢,早就被这个场面给吓坏了,愣愣的待在地上,似乎像是说,这今后该怎么办啊。

从那天开始,我们轮流的开始收集当晚的食物,第一天是他,第二天是我,如此反复,以至于不会被饿死,尽管如此的小心了,但在第9天的时候,我却迟迟没见他回来,于是担心着向外跑,谁知道他在一个光亮的房间里,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被扫把一拍在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眼前所呈现的是:它的脑袋都炸裂了,他的身体扭曲成了一个很奇特的形状,我当时害怕极了,我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我的哥哥也死了,我唯一的亲人也死了。我的亲人都死在了同一个人之手,都是那个女人。

就因为我是老鼠吗?我是老鼠,我是黑暗中的生物,我只能潜行于黑暗,但是我同样也向往光芒,怎么能凭你们人类的主观臆断而断定我一定是害虫呢。但我其实也知道,我是害虫,我是害虫...

我永远也不会被人类接纳,就因为我偷东西,我是小偷,但除此之外,我又有什么能力能活下去呢。

在我哥哥死去的后面几天,那女人上了一种让人闻了之后浑身乏力,头昏脑涨的烟气,就如同毒药一样的东西。我勉强走到了下水道口,我将要告别这长久居住的家,但是我下定决心了,我待在这里一定也会死去的,就像我的母亲,和我的哥哥一样,惨烈的死去。

于是我活在了黑暗里,死在了阴暗潮湿的只适合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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