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满楼辞职后,金亦倏一心飞往美国,她可以理解楚医生的离开和自我开脱,但却想不明白姜清颜的决绝,她认识的姜清颜从未食言,两人有着同样黑暗、孤独、无助的童年记忆,彼此温暖,那不是说忘记就忘记的感情,两人最后一封国际挂号信仍是彼此牵挂着,最后一句还是“一定要等我回来!”她看过一万次,也读不出一丝告别的意味。
申请到B-2旅游签证,金亦倏心里长舒一口气,这下她有3个月留美时间,到时候直接去特拉华大学找往届老师,顺藤摸瓜,没理由找不到姜清颜。如果真的是颜哥哥已经忘了彼此情谊,只要他平安无事,自己就当旅游看世界了。3个月后,海城谁还记得一张无辜“小三”的脸,换个发型,自己不又可以平静的生活了吗?
晚上9点C站上钟时间,“亲爱的粉丝们,很舍不得,但是我要和你们暂别一段日子,可能是几天,最长不过3个月。我有一个萦绕心头多年的问题,是时候去寻找答案了。关于等待,我有两句很喜欢的诗,分享给大家,说着在幽幽的背景音乐中写道:
“深知身在情长在,
怅望江头江水声。”
别人大多先作画再题词,金亦倏却是不走寻常路,在写完诗后突发奇想,勾勒了一个现代女子在画的右下方。没想到,这也引发粉丝的冲突,粉丝不多,争论还挺强。有人笑她不伦不类,古代的诗配了个现代的女子,也有人赞她才思妙想,认为中国文化需要与时俱进,去适应新生代的审美。金亦倏不介意,在C站的up主不怕有争议,只怕没特色。
金亦倏搁笔,戴上一只狐狸面具,一只很久很久的儿时面具,出现在屏幕前。“喜欢这幅字的请扣3,我想免费送给粉丝。”只见一个叫“家里有矿”的新粉出手最快,而上次买画的老粉“言不轻许”也扣了3。
“请‘家里有矿’同学私信我地址,邮费到付哦 。我猜这位同学心中也有那么一个翘首等待的人吧,希望我们都能等到心中所念。亲爱的粉丝们,再见,我们还要一起写很久,直到地老天荒!记得,只是暂别!”
“这社会变化快,还有地老天荒的感情?”有粉丝互动。
“相信它的存在,就已经比俗人拥有更多。”有粉丝回怼。
金亦倏向来珍惜、爱护自己的少数粉丝,当看到这条信息不少互动,自己也点了赞。点赞的还有“言不轻许”,看来自己又多了一个铁杆粉丝。写毛笔字,画写意画,听古典音乐,如此的小众频道聚集的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人,金亦倏暗下决心要加倍努力,带给他们一个不同步于金钱社会的精神世界。
刚准备退出登录,只见“言不轻许”有私信过来。“你的面具从哪儿买的,小时候我也有,想买一个怀怀旧。”金亦倏回复“20年前的绝版了,大概很难买吧!你喜欢我就送你。等你下次再买画的时候一并寄去。”
姜清颜对着屏幕低声咒骂:“这不就是我面具。保存到现在就好好珍爱,竟然随手就送‘陌生人’。”到底金亦倏对自己是种怎样的感情,姜清颜至今无从知晓。
一路走来,他见惯了鲜花、恭维,也见惯了背叛、功利。姜清颜喜欢的女人,无一经受住利欲的严苛考验。曾经,创业时初恋凯丽是和自己一路打拼,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但是在面临破产危险、黑帮围堵时还是选择了自保。
生活在世上太孤独了,姜清颜想找到一个可以心灵依靠的人,这个人不一定是爱人。爱一个人当如生命,他很难找到这样一个人,但是他明显晓得,自己爱谁如生命。逆向思维,或许是他获得爱情的最后捷径了。金亦倏就是那个他唯一还有兴趣考验的人。在姜清颜看来,金亦倏要找的答案,肯定和楚医生有关。承认了两人的感情,然后问个究竟,毕竟她这么简单的女孩子还有一棵少女心吧。
变卖完可怜的家产,还清了楚医生的钱,手里就仅剩5千元,怎么够去美国一趟?计划提前了,她只能跟徐薇薇开口借钱。
“哎呦,我的傻丫头。你当你是辛迪瑞拉吗?就算是,那你的王子应该提着水晶鞋来找你啊。还用你跑美国去寻他?我可告诉你,你去就是旅游的,找人就算了。这世界上的负心汉你是数也数不清的。你办张SIB卡,要是在那边遇到困难了,我好给你转账,我的傻丫头。找到、找不到的都早点回来啊!可别找个美国老头子,撇下我在那定居了。糟老头子坏的很呢,坏人、色狼可不分国界!”
“放心吧,我是那么重口味的人吗?我喜欢那种温文尔雅、一言九鼎、叱咤风云的成功人士!”
“去你的!以前我给你介绍的那个谁谁谁,哪个不是?你就记着你的颜哥哥。不见棺材不落泪!迟早把自己留成老姑娘。”数落归数落,徐薇薇出手一向阔绰,2万元一会就打了过来。
“你不是老姑娘?”
“姐的生活滋润着呢,流连花丛,然后对比、选择,你懂吗?”
“懂、懂啊!”
行李全部收拾好,金亦倏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窗台上的酢浆草咋整?扔了吗,这是万万舍不得的。在金亦倏的生命里,从未主动选择离开过一个人,植物也是生命,也给过她温暖。给徐薇薇吗?算了,首先她不稀罕,其次,她会给花们喝酒也不一定,反正是活不下去的。
叠一块大方丝巾放进背包,金亦倏抱起她的酢浆草们来到了楼下天桥上,天桥是海城今年新建的市政亮化+便民工程,选用“星河”创意方案,湛蓝色彩灯渐变闪烁,在春风中往四面八方输送着浪漫,金亦倏穿着卡其色风衣,乱发打在脸上,略显单薄的身材尤其惹人垂怜,酢浆草摆放在方形丝巾上,让过路的情侣忍不住多看几眼。
“多少钱?”
“你看着给吧,主要是给它们找个主人。”
“那不给钱也行咯?”一个大妈爱占便宜的样子反问道。
“那不行,不花钱买的东西可能不知道珍惜。”
“小姑娘嘴巴厉害的嘞,卖花就是卖花,说什么找主人,那么高大上!”
一对路过的女大学生想买,可是又嫌逛街不好携带,金亦倏说,没关系,你们先去逛,回来的时候也许我还在。
在风中等了好久,那对女大学生也没有回来。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她极其不想见到的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黑色的羊绒外套,白底暗条纹的衬衣,深青色休闲裤,手插口袋,下巴微微抬起,狡黠的俯视着蹲在地上的金亦倏“这么漂亮的女人,晚上出来卖可怜吗?真是什么钱都赚啊!”
金亦倏形单影只,真的怕惹上权贵人士和流氓混混。只好假装淡定的说:“只是卖花而已。最近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它们。”
“我买好了,多少钱?”
金亦倏不想自己的“朋友”落入邪恶之手,于是说:“有两个大学生说了想要,我在这里等她们。你要是喜欢,去玄武街那个花鸟鱼市,这个叫酢浆草。并不是什么名贵花种,值得精心养育的花。”
“好,我陪你等着,他们不来呢。我就要!”
金亦倏尴尬的要命,只好佯装继续等待。眼看桥下两旁商场都已关门,自己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地缝里也许温暖吧,常言道“春寒料峭”,在春风中蹲了许久,整个人已经瑟瑟发抖。想站起来跺跺脚,不想腿脚一阵麻,头也一阵眩晕,上身踉跄了一下,只觉一双手将自己拥入怀中。
金亦倏不想拒绝,还是那种温暖的感觉,白茶香水的清香。或许,他没有那么坏。她抬头看看眼前的男人,又是一种找回了颜哥哥的错觉。“你不是姜清颜。”眩晕中,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挣扎着站立在风中。
“你说什么?我不是谁?”
“没什么。也许买花的人不来了,你既然愿意等这么久,也算和它们有缘。你带走吧,回去查一查养草注意事项,和养花的区别挺大的。”
“好,你不好意思收钱吧?我请你吃宵夜!”
金亦倏没有拒绝,刚才眩晕是自己低血糖又犯了。再不吃点东西,手抖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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