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中,卿汐颜带着张继忠走进了一间房间。刚打开门,屋里的暖气便扑了过来,对于一个八十来岁的老人来说,于严冬之中能找到这么一个舒服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爷爷~您往后就住这儿了~您看屋里还少点什么~我给您去添~”卿汐颜双手交叉。
“挺好!挺好!”张继忠满意的点着头,“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
“大户人家?”卿汐颜睁大眼睛。
“这不是你的戏楼吗?”
“不是~”卿汐颜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这儿的一个戏子~张玄眀让我给您安排个住处~况且我也住这儿~”
“对了~姑娘!你是我孙媳妇!我想起来!哈哈……”张继忠大笑起来,“那跟我自己孙女还客气什么呀!”
卿汐颜听了,尴尬的笑了笑,
“爷爷~您闲着没事儿时可以跟我娘说说话~或者我给您唱唱戏也行~”
“好!好!好!”张继忠满意的点了点头。
“姑娘~你是怎么认识弘烨的?”
“爷爷~您就别叫顾姑娘了……就叫汐颜得了……听着亲切点儿……”
“行,汐颜。”
“我和他呀……”卿汐颜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不成他先聊闲的你?”
“没有没有没有!”卿汐颜赶紧摇头,“我和他认识是因为他救了我一命呢!”
“救你一命?”
“有一次我唱戏时,被两个日本人骚扰,他正好路过帮我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这臭小子艳福不浅呀!”
“汐颜~”
这时,门外传来卿汐颜老母周氏的声音。
“哎!娘!”卿汐颜转过身,周氏已经站在他面前。
周氏注意到了站在卿汐颜身后的张继忠。
“这位是?”
张继忠已经听出了周氏的身份,便开怀大笑。
“大妹子!我是张弘烨他爷爷!”
周氏听了,也心花怒放。
“原来是大哥呀!”
两人握起了手。
“娘……你得叫叔……这是张玄眀他爷爷……”卿汐颜低着头悄悄告诉周氏。
“哎别介!叫大哥亲切!”张继忠豪爽的笑着。
“没错!就得叫大哥!”周氏没有理会卿汐颜,只是开心的笑着。
此时的卿汐颜无比的尴尬,于是一脸假笑,走出了屋子。
听见还在里面开怀畅谈的俩人 卿汐颜露出一脸茫然。
“这我还是太年轻了……老人的世界看不清呀……”
卿汐颜叹了口气,走到电话旁,播了几个号码。
“喂~我已经把你爷爷的事安排好了,我在戏楼里收拾出一间屋子~”
“谢谢~”电话里传来张玄眀的声音,
“谢什么~老爷子心气可是够高的~”
“他开心就行——我今天腾出空来我去那儿一趟。卖了他的房子怪对不住他的……”
“他会理解你的~因为你是在为国家贡献。”
“没想到你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呀~”
“我怎么就不通情达理了?”
“没有没有~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我看你又欠掌嘴了~”
“在湖南敢抽我张玄眀的人,除了我爷爷就是储教官~你何德何能啊?”
“因为我不畏强权~”
张玄眀听了,笑了出来。
“那行,随你吧~”
“哈哈哈哈~”
“那姑娘你好生歇着,我就先告退了。”
“行吧~跪安吧~”
张玄眀放下电话。
“这倒霉玩意儿……”
这时,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
“喂哪位?”
“弘烨,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蒋先生?”
“看来弘烨你还记得我。”
“瞧您这话说的,哪能忘了委座您呀——”
电话对面的蒋介石笑了笑。
“委座此次来电,有何命令要颁布?”
“弘烨~最近共产党的人可是到处笼络我国军队伍,你的部队……”
“委座放心,我第四集团军忠于党国,绝无二心。弘烨一心抗日,无心牵扯这些党派之间的恩怨。”
“弘烨,最近我会给你派过去个特派员,和你一样,是从德国回来的,帮你打理湖南的政事,差不多后天到,你也顺便向他汇报汇报近几年湖南的情况。”
“蒋先生这是对我不信任啊?”
“弘烨,你不要有抵触的心理,我派人过去不是为了监视你,而是湖南太重要了,日军如果跨过长江就能轻松打到湖南,所以说弘烨你得理解。”
“委座误会了,弘烨岂能抵触。”
“那好,不抵触最好——弘烨,那咱们就到这?”
“委座您歇好。”
说完,面无表情的张玄眀放下了电话。
“他妈了个巴子……”
“咚咚咚——”
“进来——”
储东晖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储东晖看见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张玄眀,慢慢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
“南京要来人了。”
“怎么回事?”
“刚才蒋介石来电,说给我派来个特派员,说是辅助咱政事。”
“他不信任咱?”
“他从来就没信过咱——”张玄眀叹了口粗气。“当年我爷爷的34师在长沙打阻击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中央军整编143师不到100华里就是不来支援!到最后剩一个连了他才来!”
“那你怎么应付这个特派员?”
“随他便吧——”张玄眀捋了捋衣服,“他蒋介石想搞我,怎么搞都行。”
“你小子倒是真不怕呀~”储东晖笑了出来。
“切~”
“老帅是政界的行家,你要不去找老帅说说?说不定他能跟你出些主意,不至于特派员来了以后有了麻烦不好收场。”
“有道理——”张玄眀酝酿着,“那你参谋长是干嘛的?”
“我只能在打仗上面为你出力,但政界还是老帅在行,我连边都边都边不上。”
“你储教官还有俯首称臣的时候啊?”
“老帅参加过辛亥革命,北伐战争,从大清王朝到中华民国,老帅都见惯了官场的明争暗斗,他蒋介石要夺权,你要护权呀!”
“如果他要是能派来一个比我能干的,我宁愿让出湖南督办的位子。”
“弘烨——”储东晖站了起来,“你还是太年轻,这个时代,你无权,你就无力。”
说完储东晖戴上军帽,
“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储东晖走出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的张玄眀,慢慢的回想着储东晖说的话。
伙夫房里,伙夫们干的热火朝天。左平胜娴熟的切着菜,将切好的菜倒入锅中。
“左胖子!”
左平胜吓了一跳,看见站在他身后的卫华庭。
“华庭~”左平胜放下手中的饭勺。“你咋上这来了?”
“我来看看你~”
卫华庭拎起手中的酒和肉。
“找个地方?”卫华庭侧了侧头。
“这不好吧……你是军长……我一伙夫……”
“有什么呀!军长算个屁呀!”卫华庭拉着左平胜就往外走。
“那我这饭还没做好呢……”
“副班长!”卫华庭一声大叫。
“有!”
炊事班的副班长跑来。
“我向你给你们班长请一天假可否?”
“报告军长!您说的算!”
卫华庭听了,笑了笑。
“走吧~”
左平胜只好被卫华庭拉了出去。
戏楼中,一群年轻戏女围着卿汐颜。
“汐颜~你跟我们说说张军团长长什么样嘛~”其中一个拉着卿汐颜的手来回晃。
“对呀汐颜~”
“你们误会了……我和张玄眀什么事也没有……”卿汐颜嘟嘟囔囔的说。
“哎呦你可别骗我们了~”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卿汐颜双手插腰。
这时,偏偏不该出现的人果然出现了,张玄眀跨着步子走了进来。
“张玄眀……”
姑娘们顺着卿汐颜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张玄眀身着一身绿色尼子大衣军服,手上带着黑色的皮手套,脚踏黑色长筒皮靴,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闪闪发亮。正朝着姑娘们走来,身后还跟着王小莫。
“卿姑娘~”张玄眀伫立在卿汐颜面前。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爷爷~”
害羞的卿汐颜一把抓住张玄眀,将他拉到一边。
“你以后少来吧……老叫人误会……”
张玄眀听了,松了口气笑了一笑。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没了?”
卿汐颜点点头。
“我知道了~得令~”张玄眀四处看了看,“我爷爷呢?”
“他在里面……你去吧……”
“谢谢~”
张玄眀看了看王小莫,两人走进了里屋。
站在原地的卿汐颜,还红着脸。
屋中,张继忠拿着今天刚领的报纸,坐在沙发上仔细的阅读着。
“爷爷~”张玄眀从门外走来。
张继忠见了,放下报纸,摘下眼镜。
“弘烨~”
张玄眀慢慢走到张继忠面前。
“爷爷~在这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挺好的~”张继忠满意的点点头。“今儿不忙了?想起来回来看看了?”
“没有~看您哪顾得着忙呀~”
“哎呀~”张继忠一脸慈笑打量着张玄眀。
“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到现在征战四方的将军~不容易呀!”
“孙儿岂敢揽拢名誉,想孙儿刚就任时,还是爷爷您帮孙儿指导~没爷爷我哪来的今天?”
“是呀——正因为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别人还叫我老帅,叫你少帅而不是直接叫你主帅~”张继忠点了颗烟。
“可能是我还不能服众吧。”张玄眀低下头,
“对了,你个臭小子——都有媳妇了你不告诉我?”
张玄眀一愣
“媳妇?”
“汐颜她说的~”
张玄眀听了,为难的笑了笑。
“随她便吧,她爱说啥说啥吧~”
“这叫什么话?”张继忠皱了皱眉,“女人呀~你得盯着,也得防着,你不可进,但她若进,你便需退。这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感觉~”
“行啊~老情场了啊~”张玄眀一脸露出微笑。
“你爷爷我也有青春~泡妞不光你一个人干~”张继忠吸了烟。
“那干脆您帮我把婚结了得了,娶来的媳妇跟您。”
“你这不扯犊子吗——你娶了完事跟我过?扯淡呢啊?”
“一块扯呗~说不好听的您老的都不要脸了我小的还要脸干啥~”
“你个小鳖犊子——”张继忠拍了一下张玄眀的帽子。“听说你还救过人家一命?”
“没错~”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福不浅就行,艳福我用不着那玩意儿~”
“可不嘛~你想找媳妇说找就找~”
“爷爷——”张玄眀站了起来,“你这老头还真不消停啊?当完兵又干保媒拉纤的事去了啊?”
“嘘——别吱声——”张继忠用一根手指头竖在嘴前。
张玄眀下意识的从腰间拔出手枪。
只见唱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汐颜唱戏了~”说着,张继忠站了起来,“走吧张大军团长,老朽请你听听戏不过分吧?”
“不过分……”
张玄眀讲手枪放回腰间,跟着张继忠走出了屋子。
外面,一身戏服的卿汐颜站在台上,一身淡妆浓抹,金冠赤衣,手持长枪,舞动起来。台下的观众鸦雀无声,张继忠和张玄眀来到最后面,正对着戏台。
看着戏台上貌美如花的卿汐颜,张玄眀的心不由得震撼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秒……
“看见了吗~有何感想?”
“好听~”张玄眀鼓鼓掌。
“这以后听戏都不用花钱了~”
“那您直接跟她过不就完了嘛~”
“去你大爷的——”张继忠一脚踢在张玄眀的屁股上,“你妈了个巴子的快好好看吧——”
台上的卿汐颜也注意到了台下的张玄眀,便故意拿下头上的簪子,向张玄眀飞去。
张玄眀侧身接住簪子,站在他面前的张继忠都傻眼了。观众们齐刷刷的看向二人。
张玄眀对着台上的卿汐颜举起簪子,微微一笑。
卿汐颜也以笑脸回馈。戏声再次响起,观众们便转了回去。
“这飞你一下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
说完,张玄眀举起茶杯,对着台上的卿汐颜敬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爷爷,我先走了~”
“走吧~”
张玄眀微微低头,想要走出大门,可敲锣声突然停止。张玄眀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只见卿汐颜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把剑。
张玄眀顿时明白了,于是微微一笑,抽出腰间的军官佩剑。
“哦?”卿汐颜侧过头。
“你不就是这意思吗~”
“哈哈~”
卿汐颜从台上跳下,一剑刺向张玄眀,张玄眀瞬间闪开,卿汐颜又举剑劈了下去。这次,张玄眀还是没有防,而是又躲开了。
“故意的?”卿汐颜问。
“也许~”
卿汐颜又一剑刺过去,张玄眀将她的右手挡开,举剑夹在卿汐颜的脖子上。
“你输了~”
说完,张玄眀将剑放回鞘里,从兜里拿出那根簪子,重新为卿汐颜别上。
“侠女不是这么当的~”
说完,张玄眀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的卿汐颜尴尬的望着四周的观众。
清晨,第四集团军的众官兵站在机场上,列着整齐的队伍,等待着特派员的到来。
张玄眀,周岳阳和储东晖三人站在最前排。
“这特派员面子还够大……”周岳阳皱着眉。
“一个特字就够压你一头的了,你还要什么面子——”站在张玄眀左边的储东晖说。
“中央特派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我觉得这会他们不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站在两人中间的张玄眀没有说话,他脸上带着墨镜,是为了挡住眼中的杀气。
天上传来轰鸣声,一家飞机的身影渐渐出现,旁边还跟着两家护航战机。
“我们的客人来了——”张玄眀把被在后面的手放了回来。
飞机慢慢降落在众人面前。
这时,飞机的舱门打开了,先下来的是一个身穿中央军军服的少校,少校站在舱门旁,随后,一位身穿中央配发的尼子大衣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张玄眀不得已,带着储东晖和周岳阳走到了年轻特派员面前。
“欢迎特派员——”
虽然张玄眀口中这么说,但语调上根本没有这意思。
“张将军~不知你在柏林军事学院的时候,教官教没教过你~见到长官要敬礼?”
张玄眀听了,露出严肃的笑容。
“特派员多有得罪,但玄明不知,阁下是何官衔?”
特派员潇洒的一笑,解开自己的大衣,领子口露出一对少将军衔,上面的金三角闪闪发亮。
“鄙人是中华民国派遣驻湖南第四集团军特派员少将韩佳俊。”
“阁下可能不知,根据中华民国军衔制,陆军中将应比陆军少将高一级,玄明是在不能如阁下所愿。”张玄眀微微低头,“阁下也曾就读于柏林军事学院,德国军衔想必阁下肯定认识。”
“你们军装都跟我们的不一样,你为何说高我一等?”
“那请问阁下,我第四集团军是否属于国军战斗序列?”
“这……”韩佳俊有些不知所措。
“韩特派员初到湖南,玄明有失远迎,还望阁下恕罪——”
“张军团长~无妨~”
这就是官场,两人都以好言好语相待,可没有一句是对方发自内心的。
“小莫——”
“有!”
“送特派员去公署——”
“是!”王小莫冲着张玄眀敬了个礼,便双手做出请的姿势,指向车。
“特派员,请上车——”
韩佳俊伸出手,张玄眀没有不领情,于是摘下手套,和他握了握手。
“张军团长~希望咱们未来的工作会顺利进行~”
“合作愉快——”
两人握过手后,韩佳俊登上汽车,随之走了。
“弘烨,我没看错你——”储东晖拍了拍张玄眀的肩膀,“这就是你为什么能当军团长——因为你遇到大事临危不惧。”
“他再是特派员我也比他多颗星,他不听我的也得敬着我。”
“这刚来就给个下马威——不好吧?”卫华庭向前走了一步,与张玄眀齐平。
“老蒋给了咱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咱就一句话他就受不了了?”
“但愿他以后不给你找麻烦。”
“随他便吧,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储参谋长——”
“有!”
“第一,他可以随意视察湖南各军队,财政部门,但不允许妨碍正常工作;第二,他可以查阅我省各项材料,但机密文件不许泄露;第三,好吃好饿供着,别让他惹事儿。”
“是!”
储东晖转身跑向车上,开着一辆军车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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