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德12年,江城几十里外邗江流。
辞久,字墨兼,此时正悠哉游哉地坐在船上,耐心地剥着手中那把炒花生。
“庄老啊,你……跟着我混了多久了?”辞久轻轻地问那躺在船板上晒太阳的老翁。
老翁不语,拿着一柄蒲扇在那不停地扇,许久,他冒出一句:“大约有……十几年了吧?”他靠着身边那一口棺材,轻轻叹息着,“鉴刑阁长老,只剩我们三人了,这世间的万物,就是这般循环不止……”
“庄老,这很快就不是你我要关心的事了,你也知道,东京都护司和枢刑部在各处发现了一堆大兴余孽,千邢阁的传说怕是真的要实现了。”辞久躺在船舱里,读桌沿上那本《大兴临门》,一本呆板的史书。
“势态严峻啊!“老翁见风变了向,从船舱内取了桨,往南看了看,”阁主,离江城还有几十里路呢,我们在水城三水仓停下吧,天色已晚了,涵儿也累着了,这一路怪辛苦的。“
”行吧,在水烟镇停下吧,找个地儿住,他拍了拍身边熟睡的妹妹,轻轻地哄着她,“辞未涵,起床了。咱到镇上再睡好不好?”
傍晚,载着一个秘密的任务,小舟在水烟镇靠岸了。
……
与此同时,绥朝都城殷都。
京谪轻轻取下那枚崭新的西鉴暗察司司印,这时他知道,暗察司是属于他的了。他转过身去,拍了拍谭柒的肩膀:“我要找的各司部最高指挥层,你找到了吗?”他从腰间抽出一支火铳,上满了火药。
谭柒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各司递交上来的人员汇总,请您过目。“
京谪接了过来,末了,只说了一句“枢刑部和锦衣卫的人呢?”
谭柒看了一遍,果然是少了那两位,转而仔细一想,“这两家的关系很好,是先皇挚友,无论权利还是地位,都比暗察司要高,枢刑部和锦衣卫总指挥使大人都是在暗中与皇上商议的,一般只暗中办事,大都是一等一的刺客和高官将士,分布在朝堂四野,或是在民间行事,别说我们抓不着,就他们的武力,办事效率,部中暗号和各级关系来说,皇帝也都管不了,更别说他们那森严的制度了,每一样都是我们望尘莫及的。”意在扯清自己的罪名。
”好,我都知道了,下去吧。“京谪摆摆手,靠在了御赐的那把红木椅子上,在火铳里头塞了一颗弹丸,。
谭柒往外走着,当他拉开门的时候,京谪手里的火铳响了。
弹丸穿过脑骨,发出一阵微弱的“噗”的声音,那是脑浆迸发出来的声音。美妙的声音,京谪想着,对门口的守卫说:”传令下去,厚葬他,赡养他的家人,以后好好干,不然,你也会和他葬在一个园子里的。“
事实证明,这句话很是有些威慑力,尤其是京谪手中的火铳响起的时候,几乎整个暗察司都听到了,以至于那几名守卫抬出尸体时,手还是颤抖着的,生怕一个不留神,把这位暗察司总指挥使给得罪了,那么,他们那不值钱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
与江城相隔了一条檀江,更南一点的丹阳城,南城坊,苏府。
苏酥走在屋檐上,径直走向主房内,他摸了摸房门,一股香气传了出来,是含灵丹的毒字号!苏酥看了一眼旁边的宁瓷,后者笑着,扔给他一颗白药丸,这是含灵丹的药字号!苏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枢刑部的一个分部人员,出手可以那么阔绰。这拿天毒当拿水洒的败家子儿没给那人给骂死。
”速战速决,含灵丹放久了人就炸了。“宁瓷从房顶上一跃下来,撬开门。
苏酥承认他嫉妒了,撬门这玩意儿不是哪都有教的,可是宁瓷这个分部人员竟然也有教,。
宁瓷貌似看出了他的疑惑,“作为枢刑部的人,这些基础技能是必须会的,这很正常。”
去你丫的正常!苏酥一把推开门,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暗格,密道,苏府管事的书房里那一堆密密麻麻的书,苏酥和宁瓷的发现,只是进一步证明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被转移了。
“不好!”苏酥不禁想到十年前的那一次战役,无数的将士躺在那黑红色的大地上,那时他突然想起了小蛇,黑黑的匍匐在地上缓缓前进,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中埋伏了!”
“还没有。”宁瓷笑着指了指书房正中摆着的那幅大绥朝地图,上面,江城和余杭两个地方被人用红墨水给圈上了,这显然不是有意而为之,是行动者画给自己看的!
“余杭那边有弟兄们,调查很容易,不过江城那边……好像人手不太够。”苏酥指的是锦衣卫那边。
宁瓷倒是趴在桌上写了一幅密令,“我们在那边人手也不太够,大概……三四百人吧,不过听部里的密信,指挥使和密后指挥使都在江城,估计是少爷他们。”
“如此这般……甚好。”苏酥把密令装进“听筒”(枢刑部高级官员发送最高级命令时用的像松树枝一般的东西,用来掩人耳目),将信鸽往天上一抛,扑翎扑翎,信鸽载着一个艰难的任务,向江城赶去,“还有一个问题,宁信使,”苏酥从里衣内抽出一幅帖子,“你们枢刑部的老黑…….是谁?”
宁瓷走出门外,只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想除了内部人员没有人知道,但他经常赏赐我们一些东西,看的出来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许多造福百姓的行动和决策都是他和老皇帝一手策划的,包括现在,很多废旧制,添新制的决策都是他和你们锦衣卫大佬一起与现任皇帝策划的,哦,他和你们大佬好像是在当年一起隐退到澈庄的,如今重新出来……怕是要让一些人胆战了。“
苏酥叹息一声,说出了跟庄老一模一样的话,“事态严峻呐!现在。”
“大人,不管怎样,那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宁瓷飞身一跃,在月色中消失了。
只剩下苏酥一个人在那叹息:“是啊,那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
到达水烟镇,正是酉时三刻,天已渐渐黑下来了。
“你们先等一会儿,老夫去看看这镇上的暗桩。”庄老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招呼随行的那艘鉴刑阁的船靠在边上,好生照看他们,自己带着一批人先上岸了。
辞久是在一瞬间听到那一声鸽子叫的。当时,他正悠闲的享受难得的思考时光,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但就是这一声鸽子叫,让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鸟铃(枢刑部官员及各个分部长官所佩戴的一种铃铛,枢刑部经过特殊训练的鸽子发出的声音会使其剧烈摇动,其他鸽子则不行,是枢刑部用以区分敌信鸽与我方信鸽特制的道具,防止敌邢察司发出假信致使枢刑部任务失败)。
鸟铃在动,而且是剧烈的抖动。
辞久笑了笑,下船在岸上的大榆树后解了手。“行吧,既然你们没完成,还不得让我这个指挥使的哥哥来做吗?”他看完“听筒”里的密信,指着那只鸽子说:“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赶快来江城,‘离鱼百里,速救江池’,听见了没有?!”说完,在鸽子爪下也绑了一封密信,还是原来装来信的“听筒”。
辞久正要踏船之上,也就那么一瞬间,人群沸腾了,几个老人便往江边跑,边喊着同一句话:“安临馆死人了!!!“
安临馆?辞久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平平无奇的驿馆,正是庄老之前说过的暗桩,“老头子!!!”他也只是傻了一秒,就向着安临馆奔去。
“少主,枢刑部看来又有的忙了。”庄老看着辞久,指着泡在水仓池子里的尸体,慢慢转过头:“先皇印的图案,就刻在他身上。”(注:大绥朝每一任皇帝都有一块公印,一块私印,做工的工匠不能使用图纸且做完后必死刀口下,庄老是先皇创立的鉴刑阁的大长老,所以看到过,但据说除此以外,枢刑部的密后指挥使也看到过。)
“行吧,”辞久看了下,“该来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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