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春光明媚灿烂。
夕阳把天空渲染成瑰丽的风景,天马上就要黑了,一辆车子在马路上飞驰。
李超在后排坐着,对父亲的焦虑感同身受。油门被父亲踩到底,轮胎和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七岁的李超心里不安的默念着:“快点儿,再快点儿。”他并不了解父亲是在追赶什么还是躲避什么,只是祈求车子再跑快一点,好带着他早点冲破这种紧张压抑的氛围。
两周前母亲因为车祸去世。
在那之前,父亲曾颠三倒四说过许多奇怪的话。他认为自己被人跟踪了,他们的安全正受到威胁。当时母亲对父亲的处境一无所知,她甚至嘲笑他过于神经质。
父亲不止一次殷切嘱咐李超:“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先藏起来,保护好自己。”
有些东西是天生遗传的,年幼的李超像雏鹰一样警觉。
一辆银灰色的车停在马路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站在车前的人面沉如水,早就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在距离那辆车几十米远的时候,父亲紧急制动。车厢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半晌,父亲绝望的叹口气,叮嘱李超:“待在车上别动。”
父亲下车后将车门锁死,空气中立刻布满剑拔弩张的压迫感。李超只能看到父亲的后背,紧锁的车窗把所有声音都挡在了外面,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那人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李超感觉他那犀利的目光像匕首一样刺中了自己。但他勇敢的迎接着那道目光,把那副冷峻的面孔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仿佛是鞭炮声,父亲壮硕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像摊烂泥一样萎靡倒地。
——李超从沉睡中惊醒。
房间是全封闭的没有一丝光线,此刻他犹如躺在一个虚无的空间,四面的墙壁雪山似的压迫着他。李超又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像投射到脑海里的电影画面。他从车顶的天窗里小心翼翼的爬出来,一不小心,滚落到马路旁的杂草里。荆刺穿透皮肤,李超使劲儿咬着胳膊,不敢哭出声来。
李超无数次幻想再见到仇人时的场景,他想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厮杀,把那个人当成抹布一样撕成碎片。这种激励让他每次训练时都激情澎湃,胸膛里燃烧起熊熊火焰,鼓舞着他所向无敌。
十多年的辛苦寻觅,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而事与愿违,见到杀父仇人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竟是狼狈的逃跑。
李超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感到羞愧不已。
房间里的空气微微颤动了一下,一股难以察觉的花香氤氲开来。
“你来了。”李超说。
黑暗中果然有个清脆的嗓音说话了:“你又做噩梦了?”
这个女孩总是喜欢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
李超苦笑,他出于谨慎习惯给房门多加一道锁,但蔷薇总能在他的房间神出鬼没,李超对蔷薇这种特殊的技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夜行者在训练结束后就可以接受任务,他们与组织保持着单线联系。李超从没见过蔷薇的模样,不过对这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已经非常熟悉。
通常来讲,夜行者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忌讳留下带有明显个人标志性的特征,蔷薇行事偏喜欢与众不同。
“那个任务可以结束了。”她发布指令时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为什么?”话一出口,李超顿觉后悔莫及。夜行者只能接受指令,任何时候都不能质疑和反驳。
蔷薇果然没有回答,李超又等了一会儿。他没开灯,但非常确信蔷薇已经走了,那股淡淡的幽香也逐渐飘散。
一轮毛月亮挂在半空,朦胧、寂寞的银色月光洒下来,依稀可辨道路。
李超在网上查阅过资料,知道筒子胡同在清朝末年建成,当时的政权为了安置难民,在溧水旁建了这条胡同。因为形状像个竹筒,所以被人起了个“筒子胡同”的诨名,叫着叫着竟成了正式名称。
筒子胡同的建筑极具特色,两排房屋夹道而起,都是清一色的悬山顶式建筑。现在胡同里的大部分居民已经搬到了新城区,有些被废弃的房子已经破败不堪,甚至房顶上都长出了杂草。
最重要的是,杜景民的祖宅就位于筒子胡同。
李超是行动派,而之所以对这件事上心,是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天道计划似乎跟自己的战友失踪有关。
偶然的一天,李超在枕下发现了一张神秘的纸条——他们是床铺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检查,不知道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在他枕下放了这东西,上面写着:危险,离开这里。
他开始留意,果然发现一些蹊跷的地方。新人一批批进入组织,接着就有许多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对此产生怀疑,便委托白桦暗中调查此事。
白桦第一次遭遇藏灵兽时,曾无意当中从其中一头身上揪下一个名牌,他们看着那个黄铜做的小牌子,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每个新加入夜行者的成员,都会被分配一个刻有独立编号的小铜牌。
夜行者的成员大多都是自愿加入,也可自行离开。但这些成员大多是孤儿、逃犯或者偷渡者,总之都是些边缘人,即使脱离组织也无处可去,所以很少有人愿意离开。可是想在夜行者混下去也不容易,每天都要面对严酷的竞争,在这种环境下,李超没多少正义感。
但是——
仅仅只是想到这样一个恐怖、模糊的念头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他摇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
李超爬到了一堵高墙上,他想找个有利的位置仔细查看四周的环境。原本以为这只是个空巷子,没想到好些窗口跳动着微弱的光。
筒子胡同竟然还有居民。
门开了,生锈的枢纽发出不情愿的嘎吱声以示抗议。
黑暗中,许多人来到街上。他们从各自的家里走出来在胡同里汇合,沿着青石板路往相同的方向走。胡同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祠堂,上下两层,看起来也有年头了。祠堂的门楣上挂的匾额上写着“杜氏”两个大字。两旁的柱子上刻着一副描金的堂联,不过字迹被风雨侵蚀的残缺斑驳,看不清写的什么。
祠堂前有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但是李超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匍匐在远处的屋顶上继续观察这个神秘诡异的队伍。
人们自觉的排成一队鱼贯而入,那栋小祠堂仿佛一个无底洞一样把他们吞进去,不一会儿又吐了出来。这群人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似的肃穆庄重,他们绕着祠堂转了一圈,再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没有人说话,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井然有序。
许是他多心,但李超分明感觉为首的人抬起头迅速的往他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眼。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毛毛雨,李超的头发很快就被打湿了,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他从房顶跳下来,动作尽量轻盈,以免惊动刚刚散去不久的人。
李超屏住呼吸,穿过甬道小心潜入黑乎乎的祠堂。祠堂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不得不手臂往前伸,放慢了动作。
会不会有点鲁莽?
他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这才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手电。这个祠堂简直像座坟墓,里面是水泥结构,跟外面看到的大不相同。李超上了二楼 ,这里的痕迹表明曾有人在此活动,他似乎离开的匆忙,满地都是垃圾。
地板上有张落满灰尘的相片,李超匆匆的捡起来放进衣袋里,他不敢在此多作停留。
他突然感到脑后呼呼生风,饶是李超身手矫捷还是被打掉了手电,黑暗趁机重新将房间吞没。那个影子一击得逞,步步紧逼。李超跟瞎了一样,只好把双手架在胸前狼狈招架。他突然碰到了一个物体,触手是一片柔软稀疏的毛发,李超吃了一惊:
“这不会是只猴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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