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笨鸟的故事补充二——及格的父母

笨鸟:朔风是孤独的,就像一位诗人曾经说过的那般:面对这种孤独,即使是上帝也失去了造物的能力,仿佛祂从未拥有过.

有一次,朔风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藏了起来,我和朋友们找了很久,最后还报了警,结果两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消息,最后警察过来查看才发现原来那房子居然有间地下室,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朔风已经陷入昏迷,身上全是抓痕。我作为重要嫌疑人被带走审问,直到他在医院清醒后我们才回到家。

那是我们在一起后他第二次在我面前病发,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我原谅了他。

他生母其实一直在关注朔风的生活,后来见他萌生退意的时候,告诉了他生父的事情,朔风偷偷跑到生父所在的城市,他说他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生父和妻子手牵手一起在树荫下散着步,他的儿子和儿媳抱着自己的儿子跟在他们身边……朔风说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显得多余。

朔风后来更堕落了,他更加放弃了自己,打算哪一天就死在客人床上。

他说,很庆幸他遇见了我。

我说,你的荣幸。

是我跟他求的婚,在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一年后,我们结婚了。求婚的时候,我为他唱了一首老歌,朋友们都笑了,他哭了。我们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婚礼,没有亲人,我们从此就是彼此的相伴。

婚后我们搬家了,朔风买了一个大房子,他带我参观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那一年,我带他回到了我的老家。

朔风很紧张,他越是紧张表情就越是严肃,让人不敢亲近。那是我第一次带男朋友回老家,也是我第一次带老公回老家。为了这次会面,他一直不厌其烦让我多告诉他些注意事项,看到他颇为浓重的神情我突然很心疼他,朔风他没有过老家。

我带他去了我的小学,中学,高中,我小时候爬过的坡,摔过跤的田埂,种过树的竹林,跑过的坟地,晒过稻谷的石坝,攀过的麻柳树……那些坡对我而言已经矮了,田埂大多荒了,竹林的竹子熙熙攘攘,坟地从未添过新坟,石坝窄了,麻柳树依旧茁壮。小学也不再是记忆中的小学,扩建成了中学,中学校址搬迁了,高中的学校倒还屹立不倒。朔风对一切都很好奇,拉着我不停的问。

他说这是我成长的地方,也是让我受到伤害的地方,他说以后他陪着我回来,如果必须要回的话。

我带他去我爷爷的墓地,爷爷埋在远离祖辈们坟地的一个山上,那是他亲自给自己选的墓。朔风认认真真按照当地习俗给他磕了头,点了香烛烧了纸,他说他是位很好的爷爷,我深以为然。

全家的人都很喜欢朔风,父母对于我如此高龄还能找个像模像样的人表示十分欣慰,那个年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一次。

那个人的坟在被我掘过后,听说我父亲找了很久的线索,村里老老少少都去打听了,仍然毫无头绪,最后找了一个仙姑,仙姑告诉他坟只能就地重新埋过,被掘是因为他生前的业障所致,不可追问太多。

虽然已经很多年过去了,这种事也慢慢不会有人再提起,但朔风倒是很认真的对我说过:黑灯瞎火,你胆子挺大,不怕吗?

我点点头,他抱住我,我抹了几滴眼泪,当然怕,可更恨哪!

我曾经看到某个作家说:当我们在孩提时,我们常想,当我们长大后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但成长就是要去接受自己的弱点,而活着就是要承受伤痛。

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一帆风顺的人生多么难求哪!

朔风和我从来不说自己是个很好的人,我们是奇奇怪怪的,有各种的怪癖和怪毛病。

很多人以为女人只有爱情,只为爱情而活,不是的,我们有梦想,也有能力,我想让自己对人生有更多选择,所以我不断的学习。有一段时间我沉迷于各种美剧和日剧,我喜欢他们的故事,关于人性,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或是堕落,或是挣扎,我选择允许自己去挣扎一下。从这些剧里,我选择了面对自己的过往,选择重新对我的人生试试看。正如我很喜欢的一部剧里的台词——我相信人生性矛盾,也许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黑暗的一面。有人选择皈依,有的选择逆来顺受,还有些人选择与之抗衡。最后一切都变得如呼吸般自然。而我们都会有那么个时候,不得不去正视藏在背后的真相,而这真相便是我们自己。 

后来的我因为遇见朔风而感到幸福,那个时候我想我的试试看是有回报的,朔风对于我而言,是礼物,最好的礼物,我用一头青丝回馈那个用生命来爱我的男人,然后,我要继续上路。

小豊是他给我的美好。

我们这类人是不配拥有自己的小孩的,朔风和我在这件事上从未质疑,小孩子天性善良也好邪恶也罢,都跟我们毫不相关,能够在茫茫众生中遇到对方已然用尽了我们全部的力气和幸运,小豊是个意外,我们最后接受这个意外。

我意外的成了一位母亲,还算一位合格的母亲,朔风意外的成了一位父亲,始终让自己努力的成为一名合格风父亲。

小时候我家的孩子很多,大多弟弟妹妹是我带大的,这或许是我能够成为一位母亲的原因,作为家族的第一个小孩,我不喜欢姐姐这个身份,不喜欢老大的身份,不喜欢做任何事情都要成为榜样的这么一个人,可我只能接受这样的身份。不小心将背上的弟弟摔倒在地,姑姑会打骂,学不好习题,姑姑会掐我的脸,没有割到足够多的草,会被数落一无是处,无论去哪儿身后总是四五个小孩跟着,所以我喜欢上学。

因为有过带孩子的经验,所以我很快适应了母亲的角色。当开始一段关系时,有三样东西很重要:安全感、存在感、及被珍视感,这个理论是我看到的关于婚姻的解说,可用在小豊身上同样有用,我们认真的学着怎样成为一对及格的父母。

我们有了孩子,也有些许多年相交的好友,跟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我们开始过着平凡而又真实的生活。朔风和朋友有一家摄影工作室,挺有名气的,摄影师很有魅力,他是朔风难得的朋友,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招蜂引蝶的开屏孔雀。因为要带小孩,我辞去了原本的工作,朔风忙的时候,我跟孩子就常驻工作室,但他多数时候是不忙的,因为朋友的工作欲望很强烈。当发现我制作的小视频获得了百万人的粉丝后,他开始对这块产生了兴趣,后来的视频制作由他亲手参与,丝毫不给我动手的机会,也光明正大的不务正业。就像小孩子忽然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玩具,我跟小豊每天都要配合他的各种拍摄主题,无处可躲,投诉无用,反抗无力。

很难得的, 有个事情能让他产生浓厚的兴趣,所以我和小豊就任他玩闹。朔风的国语是他自学的,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讲话很温柔,语调是 taiwan腔,后来想学我的语调已经来不及了,发音确实太搞笑。

磕磕绊绊,零星琐碎,生活就那样一直过下去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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