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结婚后很久没回父亲的家,这日,父亲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
惠子本不愿踏进那个家,只是听见父亲有些沧桑沙哑的声音,一时心软,便答应了他。
惠子家离父亲家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原本惠子早早地吃完饭就提出要赶车回家了,父亲多次留她晚上吃饭,错过了末班车。她只有在父亲家住一晚,打算第二天再回家。
吃过晚饭后,惠子也不愿跟父亲和继母多呆,散散步回家,逗妹妹玩了一小会儿,便早早地回屋躺着去了。
大概十点左右,燕子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细细一听是父亲与继母在争吵些家常理短的事情,惠子不愿多管闲事,在吵闹声中也睡不着,便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声中,伴随着妹妹的哭声,惠子听着听着,实在是有些烦躁。刚想起床把妹妹抱来自己的房间时,只听父亲怒吼一声:“那你怎么不去死!”随后便听见父亲摔门而去的声音。
惠子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时间竞有些失神。她不知道当年母亲为什么会想不开,她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让她可以看着年幼地自己时,还毅然决然地放弃自己的生命,让她孤独一人。
母亲一定是很苦很苦吧,所以才连她的女儿和孩子们都不想要了。
惠子想到这些,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流,她只要想到母亲的时候,眼泪就忍不住。她常常又想要自己的妈妈,又怕妈妈觉得太苦太痛了,想让她随自己的意愿,去往极乐世界,过上快乐地生活。
一阵刺耳的声音把惠子惊醒,是继母砸东西的声音。边砸边哭边骂,声嘶力竭。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惠子早已习以为常。砸了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了,妹妹的哭声也没了。估计是家里没什么可砸的了吧,惠子心想。
见没什么动静了,惠子便又回到床上躺着去了,躺着躺着又睡了过去了。
直到夜里父亲回来,慌乱地把惠子叫醒,颤抖着声音说:“打电话,快,快叫救护车!”
惠子慌忙爬起来,胡乱地穿上衣服,一个健步冲出来,只见继母静静地躺在地上。嘴里流着一些白色泡沫,父亲则抱着年幼的妹妹跪在继母旁边,妹妹趴在他肩头睡得一无所知,他眼里全是说不出的悲痛。
惠子上前探了探继母的鼻子,气息全无,看样子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惠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看着继母的尸体,心里顿时涌起无数的悲伤。
她想起了母亲,她不知道母亲去世的时候是否也如继母现在这般狼狈。这个家庭同样的悲剧又一遍地复制到了现在。
她这一刻,看着继母地冰冷地身体,说不清楚是恨还是同情,或者又是其他,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恨透了父亲!
这个间接杀死了母亲和继母的凶手,这个见异思迁,无情寡意地男人!此时地惠子两眼通红,狠狠地瞪着父亲,父亲抬头与她对视时,眼里写满了愧疚和沧桑。
惠子回过神来,恨恨地一把抢过他怀里还不满三岁的妹妹,抱着她进了房间。她轻轻地拍着妹妹,放她睡下后,自己也轻轻地躺在妹妹旁边,她看着眼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流了一整夜的眼泪。
惠子能想象今后的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太熟悉那种没有妈妈依靠的生活了。
母亲去世时,她比妹妹更小,认知里对妈妈的依赖还没那么强。长大后经常会想母亲长什么样子,如果母亲在世,是否也会给她穿衣梳头,温柔地教导她长大成人,她如果有妈妈,应该也会过得很快乐的。
那天晚上,惠子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早早的起来,带着妹妹回家自己的家去,准备让妹妹在自己那儿呆两天,留下足够的时间给父亲去处理继母的后事。
出门前经过客厅,惠子眼睛瞥了一下昨晚继母躺着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想必一回生二回熟,父亲已经像当年处理母亲的遗体一样,把继母的遗体拿去处理了吧。
此时身上的妹妹还在嚷着要妈妈,惠子几次背过身去擦眼泪,转头却要安慰妹妹:“妹妹要乖乖,早上你还没睡醒,妈妈着急去外婆家,特意让我转告你,这几天要乖乖地跟着姐姐,去姐姐家玩,等她回来就来找你好不好?”妹妹一听要去姐姐家玩,点点头,乖乖地跟着她回了家。
妹妹在惠子家呆了五天,父亲才来接她回去。
父亲来接妹妹那天,满脸胡渣,头发白了一大半,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的样子。惠子看着虽有些心酸,但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他再难受都换不回两个女人的命,也补偿不了两个女孩因此而毁于一旦地人生。
妹妹回去后,因为父亲上班,无人照料,被父亲提前送到了幼儿园。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吵着要妈妈,整日哭闹,后来慢慢地融入幼儿园的环境中,加之老师的特别关照,慢慢地找妈妈的次数变少了,后来也很少问妈妈去哪儿了。
小孩就是这样,哄哄骗骗,就能把悲伤的事情暂且抛开,时间一长,慢慢地就忘记了,记得的也只有大人而已。
继母下葬之前,娘家人得知消息,母亲带着几个姊妹和亲戚,总共六个人,来找父亲要人。
开始闹了得很凶,有要父亲赔钱的,有要父亲赔人的,总之,五花八门。后来有一天,继母娘家人,想起来去看妹妹。
到惠子家看了眼妹妹,回去以后,也不再闹了,怕也是看父亲拿不出几文钱,自家的女儿也回不来了,还留下一个年幼的妹妹,认清了现实,也想让已逝之人早起入土为安。故就此作罢,好好地和父亲商量着继母的后事操办事宜。
继母地事情忙完后,最开始要带走妹妹的一家子开始商量妹妹地去处,开始都说妹妹的血脉必须带走。
后来说到带走后谁来养的事情,便没有人接话了,大家又都纷纷开始讲自己家多么多么地困难,养不活妹妹,让妹妹小小年纪跟着他们受罪。
父亲见此,为给众人一个台阶下,赶紧表态,坚决不同意他们带妹妹走,自己的亲生骨肉得自己带着,并保证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这一群人便才作罢,商量着买票回家去了。
继母下葬后,惠子偷偷地去过她的墓前,她在墓前坐了很久很久。她后来想想,继母一生地不幸,是从很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开始的,如果她没有跟父亲在一起,没有孤注一掷地跟随父亲出来,她现在应该是跟她原本憨厚老实地原配丈夫在一起,有儿有女。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离家万里,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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