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美好

王楠自小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虽然家里生活过的并不富裕,但是父母给予了他养育。因为母亲性格耿直,平时也不太会讲什么好听的话,所以家里婆媳关系一直很紧张,和父亲的大仗小仗也总是不断,对于王楠的教育,很大一部分也是出于棍棒。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直到现在,王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80年代的北京,房地产业还没有那么盛行,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家长里短的事就够忙活的,毕竟赶上计划经济下的粮票时代,解决温饱是主要目的,没房住的还大有人在。王楠的家就是如此,从他记事儿起,自己的家就一直在搬。大概搬了有七、八次吧,直到1996年,母亲的单位分了房,才算是稳定下来。王楠还记得,那是在北京西郊一个小山脚下的二层简易楼,是间面积大概只有30来平米的筒子房,中间打了个隔断,也刚好够这一家三口来住。父亲在阳台四壁铺满了廉价的白色方格瓷砖,用着水桶和龙头自制的简陋设备,天热的时候也能洗个澡,即使是这样,一家三口也是很满足,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安乐窝。

那一年,王楠已经上到了5年级,对于童年的记忆,还是十分深刻的。每天早上都是被母亲掀开被子,洗漱过后,简单吃口母亲做好热乎乎的早饭,戴上“小黄帽”,背起大大的书包,挤着3字头的公交就去上学了。中午下课后,从学校走到自己的爷爷家,吃完午饭,还能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调频里的评书联播,一边趴在床上饱饱的睡上一觉。

王楠的爷爷和奶奶住在北京西郊的另一座山脚下,家里离学校倒不是很远,但每次回家都要爬一个很大的土坡才能到。老爷子年轻时在京西的煤矿当过矿工,那是一个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工种,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某个煤矿坍塌的事故发生,虽是九死一生,但老爷子还是靠着微薄的收入把一家老小拉扯起来。现在年岁大了,矽肺病的症状渐显,身体远不如从前,能做的就是每天到了钟点,拄根拐棍站在坡上,看着孙子回家。

早几年的时候,爷爷还能每天到学校去接小王楠,周末的时候蹬上他那辆小三轮车,拉着孙子去包子铺。每次到了那,他都会用手拧开随身带来的一小瓶二窝头,一边喝着酒,一边一脸严肃的看着孩子吃,还留了个规矩,不吃够六个包子是不能回家的。老爷子是个性格刚强的人,很正直,年轻的时候身手还不错,上房抓贼都是有过的事情,街里街坊也都很佩服。但是这人一旦太过正直,眼里看不惯的事情也就多了,再加上脾气大了点,时间长了也会得罪人的。尽管如此,他对自己的小孙子却是百般疼爱,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即使孩子经常做错了事,也没见他皱过眉头,总是一把抱过来,一边哄着一边讲道理。老爷子虽然是苦日子出身,也谈不上什么文化,但他打小在地安门的书馆端茶倒水,侠义之道自然也没少听了,王楠爱听书这个习惯,也是从他爷爷那里耳濡目染得来的,为此,在学校里,虽然没见他欺负过人,但是却没少跟人打架,别人的忙帮上了,自己的祸也惹下了,真等请家长的时候,也不敢和家里父母说,只能是爷爷拄着拐杖去给他擦屁股。

那时候的孩子,没有对钱的概念,自己的生活也都是那么简单的美好,每天在学校操场上能踢踢球,回到家里有攒钱买的四驱车......这似乎就足够了。对于王楠来说,那就更简单不过了,老师虽然会罚站,但好在学习成绩还说的过去,父母虽然会打他,但好在打过之后还会有零食买给他,可能那只是一包瓜子,一根雪人冰棍,但在他心里,真的已经足够了。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王楠已经上到了初一,这两年,家里的光景越来越好,父亲的单位分了新房子,王楠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为此,他还兴奋了好久。这几栋楼是某钢厂公司的家属楼,小区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钢二代”,有年龄相仿的,立马就玩到了一块。一群孩子里有好的也总会有坏的,又过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小区里开了一家游戏厅,进出的人就更加鱼龙混杂了,在那里,王楠不仅学会了抽烟,沾染上的恶习够他这一辈子后悔的,因为在那里有一种机子叫做赌博机。

比起初入社会,学校里的这些同学倒是可爱的多,在那里,有女同学,也有青春期。校园的课间打打闹闹,互起外号,有些男生还会偷吃女同桌藏在桌兜里的小笼包,相比这些坏小子,王楠才不屑于,他更乐于给别人的早饭里加点佐料。

那时候过年的氛围要比现在热闹的多。只要期末考试一过,就到了元旦,过阳历年开联欢会那是学校的传统,每到这个时候,王楠都会带着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坐车到天意市场去购办年货,这里边有能拉的长长的纸花,也有贺年卡。对于那个市场,王楠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在他小时候,爷爷经常带他去的地方。在那里,很热闹,只要是能和年字沾边的,什么都能买到,一眼望去全都是红色,空气里都充满了喜气。让他现在回想起来,对于这个味道,还是久久不能忘怀,也许那时并不理解,更不会相信,为什么等自己长大了,天意就没了,年味也没了。

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人情味不用去特意感知,那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联欢会的前一天,同学们风风火火从天意市场赶回了学校,先是一起把班里布置的喜气洋洋,之后还要排练节目,直到很晚才各自回到了家。王楠会走进自己的房间,偷偷的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用有限的零用钱买到的十几张贺年卡,然后在每张上面一一写下在他的小脑袋里精益筛选出的名字,并留下诚挚的祝福话语,在这些卡片当中,总会有一张很特别,那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王楠会把它留给一位女同学,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到了高二那年,即使中考过后各奔东西,他们相互也依然会把那张饱含寄托之情的卡片邮递过去。说起王楠写贺年卡,这个过程要远比写作业要慢的多,毕竟作业是写给老师的,祝福是送给朋友的。

青春期的少年对于爱这个字是根本提不上的,只知道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往往都是男同学凑上去,假装讨论学习,或是借一下对方的作业,对于谈点生活中的什么,那是不会有的,毕竟在那个时候,除了在学校,大部分同学也不会有额外的生活可以拿出来相互诉说。对于男女朋友这些字眼就更难提及了,双方之间总会存在一层薄膜,那是一抹青涩,羞于表露,彼此感知。那份纯真是美好的,没有利益和目的。那时候,校园民谣还没有退化,正如高晓松老师写出一首同桌的你,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那时不懂爱,也许真正的爱就起源在那里,除了羞涩,不曾有其他的顾及,以诚相待,话不在言语之间,但却能感同身受。能从那时间想扶到老的一对人,是世间的眷恋,是没有被利益和欲望分崩离析的,是不可割舍的,是幸福的。

小混蛋的故事在北京四九城流传了很久,直到现在还会有人提及,有人站在了所谓流氓混混的观点,有人说出了大院子弟的心里话,其实,那时候的斗争,也可以说是一场文化的碰撞,一个特定时代下衍生出来的载体。但是谈到我们那会的校园,依然会见舞枪弄棒,崇尚暴力,打仗解决不了所有,但却能解决眼前。在这群坏孩子中,有人也没怎么出过手,但却高高的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可能确实有些所谓社会上的背景,但更多还是靠着人与人之间的吹捧。这不是什么稀奇事,真正奇怪的是,在诟病这种校园恶习的一类人当中,大肆指责市井子弟,不学无术。其实他们自己也未必高端到哪去,只不过目的不同罢了。某国自二战以来就站在了世界的顶端,生活在那个国度的人可能只喝咖啡不吃大蒜,如果只是装扮绅士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以维护世界和平之名发动多场战争,当表子立牌坊的行为未必比的上流氓混混。王楠在学校外面所接触的这群人当中,至少还有人做事讲个义字当前,这不能完全说是问题,毕竟忠孝仁义是民族文化的传承,只不过当时那些孩子对这个义字理解还不够全面,但既是文化传统,就必定直入人心,天理在心中,用心做事的人,又能说他有什么过错呢。不过仗势欺人者大有人在,那不是为了义,而是欲望驱纵的骄横,但是你横,有人比你还横,有人要是想欺负王楠班上的同学,那是绝对不行的,没别的,就凭着一股横劲儿,在那个时候够使,什么事都解决了。

三年的初中生活转眼就结束了,中考过后,大家一一惜别。王楠是个失落的人,正如他的班主任对他所说的那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考不上重点高中,没别的,那是注定的。王楠没有选择向任何人告别,除了那个另他倾心已久的女孩,那一天,两个人在小公园里默默的走了很久,最后,女孩子先开了口,只是安慰了他几句,转身还是走了。王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依然许久没有作声,只是脸颊上淌下了泪水。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尽管他知道,女孩的走不是嫌他是个连考试都考不好的人,而是怨他没有那份勇气。而在他自己看来,人家去了市重点高中,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也就产生了,又怎能好意思再说出什么。一股强烈的自尊感,成了他眼前的遮羞布,都说性格决定人生,自尊没有错,但是当做遮羞布,那就大错特错了。

高中军训还没有结束,王楠就在新生当中整出了名堂,注定在开学第一天就会被点名批评,弄不好还要背个处分,其实也无非是几个男孩打打闹闹,但既然带头参与了,那就说明他到这个学校就不是奔着发愤图强来的。

虽说只是一个刚踏入高中校园的少年,但在开学当天,王楠却顶着一头长发站在了人群当中,再加上高挑的身材,清秀的相貌,这让他在众多新生当中还是显得很炸眼。如他所料,点名是跑不掉的,不过对他来说倒也无关紧要,甚至当众人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他右边的嘴角还有一丝上扬。

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王楠就已经彻底在这个学校扬名立万,一个学校出了名的坏小子是很少有人敢来招惹的,同时也会出现一些花枝招展的女孩上前搭讪。眼前的一切让他完全忘记了不久之前中考落榜的自卑与失落,驱使他的虚荣心在此时此刻到达了顶点。在此期间,他也找到了不少同类的伙伴,比他高一年级的王飞就是其中一员。说来也巧,他们两个原本都是“钢二代”,也住在同一个小区,只不过之前还不够熟悉,现在顺理成章的团结在了一起。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翘课,一起泡网吧,基本上所到之处形影不离。虽然臭味相投,但王楠和他的这些小伙伴们还是有些不同,别人也都觉得很奇怪,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女孩不在少数,没有见他理会过谁,但他却能坐下来心安理得的吃着每天一早有人放在课桌上的早饭。还有一点,这是让他回想起来为数不多感到骄傲的事情,他从不欺负人,也看不惯别人被欺负。

高二那年,在王楠的记忆里发生三件事情。第一件事,王飞在小区里的游戏厅让人欺负了,那一天王楠正好没在他身边,当得知这事是小区里另一拨孩子干的,王楠已经气的不行了,心想那就旧账新仇一起算。在周日一个清早,王楠找来几十个人,直接领着就冲到了对方一个主谋的家门口,门快敲烂了,也不见有人来开。就这样,一群人分散在小区周围,直到快中午了,也不见对方家里有什么动静,王楠只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烟分发了一圈,才把一群人散去。

留下的人里除了他和王飞之外,还有两个同小区的哥们弟兄,四个人一边商量着这个事情,一边就奔着小区的门口走了过去。走着走着,王楠猛然听见前边出现杂乱的脚步声和几句谩骂声,一时间,眼前出现了二十多个人,全部都是手拿棍棒,为首的正是欺负王飞的那个主谋。王楠心想坏了,哥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就被眼前这群人围了起来,他下意识回头一看,除了没找到王飞的人影,剩下那哥俩也是一脸惊慌,正当三个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对方带头那个主谋问了一句:“是你带人找我呢吧?”王楠没有作出过多思考,因为他知道,这会说别的已经没有用了,他也不想再说别的,随口就答了一句:“就是爷爷我,怎么着吧。”那个主谋也是一愣,他万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比他小上几岁的孩子在这种态势下竟然还能这么横,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惊慌中磕巴着嘴对身后说了句:“给...给我打!”一时间,动起了手,一块砖头砸了过来,王楠避闪不急,眼见头上的血就流了下来,紧接着他还了一拳,再往后就是一顿棍棒。

等王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头上做了简单的包扎,全身上下已经无法动弹了,身处这个房间让他感到陌生,但是又有一点熟悉,床尾的另一侧站着一个女人,看身形并不高,头上已见白发,她两只手半捂着脸,已经是泪流满面,王楠一眼就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王楠心里充满了愧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时,只见一个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蹉着步,看似小跑着就进了这个房间,抢在母亲之前一把就按住了王楠,“哎呦,这孩子,你看看,这是怎么闹的,好好的跟人家打架干什么,快别动。”王楠认得出,这是王飞的母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是躺在了王飞的房间。

“走,跟妈走,妈带你上医院。”王楠的母亲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两步上前挤开了王飞的母亲,搀起孩子就出了这个家门,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辆警车晃动着警灯刚好停了下来,两个民警还有一个辅警从车上走了下来,目送着王楠的母子二人向街边走去。

母亲打了一辆黑出租,在车上她问王楠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楠这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母亲听完火儿可就上来了,斥问到:“王飞呢?不是他惹的事么,他怎么不打架?”这时王楠好像才意识到,刚才走出王飞卧室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圈,客厅沙发一角蜷坐着一个人,那不是王飞还是谁?王楠脑子里快速的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串联了一遍,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称兄道弟,满嘴义气的好哥们王飞,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扔下他们自己跑了,而且这腿脚之快,也是别人不能匹敌的。王楠不敢再想下去,这是他的价值观第一次受到了冲击,他宁愿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面对母亲的责问,他无言以对。

在当时的一段时间,这场仗在整个小区闹的沸沸扬扬。由于四个当事人中的另外一个哥们,早在王楠之前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左腿半月板受伤严重,很快安排了手术进行摘除。后经法医鉴定,他和王楠的伤势同样判定为轻伤。这个事情在对方的运作下,派出所反复组织调解,但是在王楠这方几位家长的坚持下,最后还是一纸诉讼递交到了法院,对方一再运作,最后法院只对两名主犯进行了审判,不过也仅仅是判一缓二,事情也就这样收场了。自此以后,再见到王飞,他们已经形同陌路,不必再说什么,当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一年,在等待着法院判决的同时,王楠的家里接连发生了两件事儿,其中一件是母亲下岗了。这使得这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另外一件事儿,爷爷去世了。两年以前,老爷子的矽肺病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喘起来,一夜都不能入睡,再加上身患脑梗,一根脑血管已经压住了中枢神经,老爷子时长无法控制情绪,每天都会很激动。眼见病情如此,为了每天进行药物治疗,家里只好把老爷子送到了矿务局下属的一家疗养院。这里离王楠的家倒不算太远,王楠每隔一两天就会过来陪爷爷说会话,给他讲讲学校发生的那些有意思的事儿,说说家里的情况,不过爷爷似乎也不太关心,他只是每次拉着王楠的手,一再叮嘱,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能考上好的大学。说着说着爷爷就会很激动,王楠只好一边应付着,一边帮他擦去脸上眼泪。其实,王楠那会并不理解眼前这位颤颤巍巍的老人要表达的心情,他只觉得情绪激动是脑梗病造成的,时间长了,王楠的心里甚至还产生了一丝抵触,因为他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学习的材料。另外,王楠的心中也有一丝不忍,因为每个礼拜,爷爷都会把家人给他的零用钱攒到一起,一股脑的从枕头底下掏出来塞给自己的孙子,最后,他会站在病房的门口,目送着王楠走出疗养院。那道目光里有一种慈祥,就像王楠小时候,爷爷站在土坡上盼望着他回家一样,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噩耗传来是在那一年六月八号的上午,姑姑给父亲打电话,让他带着王楠赶紧去,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王楠始终都未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当他看到眼前这位老人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完全闭合的眼睛里透出一次目光,王楠知道,那是在等他,此时此刻,他泪如雨下。因为身上有伤,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楠一次也没有过来看望爷爷,没想到再见面竟是永别。王楠不敢想象,那个在他小时候经常做糖葫芦给他吃,给他做风筝的老人,怎么说走就走了。王楠的母亲很小就成了孤儿,他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姥爷、姥姥,然而这一天,是他第一次感受人生的痛苦,生离死别。

在那段时间里,王楠的话少了很多,只是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小声的哼着那首爷爷唱给他的小燕子,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你干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没过多久,王楠剃掉头上长发,回到了学校。身边的老师和同学都觉得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王楠开始每天抱着书本听讲,课间的时候,还会向老师请教一些问题,身边乱七八糟的人来往的少了,回到家里,也很少出门,有时也会学习到很晚。一直到了临近高考,王楠的学习成绩已经从班里的倒数几名提高到了正数的十几名。老师和同学没有人知道在王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肩上背负着什么,他要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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