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本是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笼罩,突然,几声巨响自九天之上传来,只见那雨如豆子般大小落下,砸在屋顶的瓦砾上,响起一阵阵滴答之声。
此时早课正好结束,各教堂的学生们破门而出,顺着走道来到厢房最里面的饭堂,无论是走读或是寄宿,百姓堂都会为每一位学生提供早饭和中饭,只是寄读的话会多提供晚饭罢了。
“诶,今天有个新生和曹堂主辩论,可精彩了”
“不会吧,还有人敢和曹堂主辩论?听说曹堂主可是国之辩手啊”
......
“弟,我们堂来了个新人,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啊”
“怎么了,哥?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真是天之骄子啊,十三岁就修完五堂,今天与我们堂主辩论,两人可谓唇枪舌剑,神仙打架”
......
“看,就是那个,高高瘦瘦,身边还站个‘大娘子’的,就我们堂新来的”
“哇,好美,‘大娘子’,不会是个男的吧?”
“嘿,还真是,不过我说的不是他,是他”
“他?他也就长得高了些,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今天和曹堂主辩论了,没输”
“不是吧?和曹堂主辩论,还没输?奇才”
......
“灵儿,我决定了,等下吃饭和他坐一起”
“你一女子,能不能懂点礼仪,自己凑上去,不怕惹人嫌弃啊?”
“哼,‘谦谦君子,淑女好逑’,怎么了?”
......
相比往日大家只会低头吃饭,今天的饭堂却是热闹了许多,究其原因,就是今日五堂早课时,一新生刚到便与曹堂主辩论,且不落下风,这消息在百姓堂所有的学生眼里,真可谓是奇迹,毕竟只要入了这百姓堂,基本就能听到一些关于曹堂主的传言——据说他二十多年前曾是南象国最厉害的使节,常常被南象国的君主派去北鹰国洽谈,而两国能像现在这般贸易往来,曹堂主当立首功。
“他们都在议论你呢,怎么样,高兴吗”,叶青与温拾光自进入饭堂之后,就一直被他人盯着,像是看怪物,但又带着一些羡慕,两人盛完粥后,便找了个空桌坐下。
“圣人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温拾光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看着窗外,边说边点头,样子看着很是欠揍,“如此场面,不必放在心上”
“就喜欢你这幅死不要脸的样子”,叶青两眼斜视着说道。
“温学友,冒昧打扰,请问我能坐这里吗?”两人的聊天被他人打断,温拾光看了看眼前之人,虽不知道名字,但也记得是同自己一起上课的学友,刚要应允,却被叶青抢了先。
“这饭堂这么大,你随便找个地方便可,为何非要坐在此处”,叶青的话锋很是犀利,“看你长得也算是小家碧玉,怎么这么主动呢?莫不是看上温学友了吧?”
“瞎说”,被调侃的人正是刚才说着要和温拾光坐一起的女生,此时听到别人把她心中的想法说出,即使平常大大咧咧,现在脸上两侧已是红彤彤,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
“喜欢就说嘛,藏着掖着的话,这个大木头脑袋怎么会知道”,叶青继续说着,好像是要逼着对方承认一般,只是嘴上这么说着,内心却又是一紧,至于为什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说呗,万一他真和你情同意和呢,那岂不是喜结良缘”
“叶青,不要乱说”,温拾光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出口阻止叶青继续调戏,“学友,饭堂之大,随意坐便可,不必问我,我记得你似乎与我同在五堂课上,不知能否告知芳名?”
“你看你看,上来就问别人名字,心里能没有一点躁动?”叶青见温拾光主动回话,语气变得更加欢快。
“温学友,我姓周,周阳艳,只因出生之时艳阳高照,便取名于此”,周阳艳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刚好能被面前两人听到。
“阳春白雪,艳色绝世,人如其名,好名,好名”,温拾光夸赞到,确实如他所说,虽为寻常百姓之家,但周阳艳仍是生的肤白貌美,惹人怜惜。
“温学友谬赞”,周阳艳再一次被说得脸蛋通红,只能本能地欠了欠身子表示感谢。
“啧啧啧,真是就差口水没有流出来了”,见温拾光如此夸赞他人,叶青顿时就不是滋味,自然把矛头从周阳艳那边转向了温拾光,“要不我走开,让她坐这,你们俩好好聊聊?”
“周学友不用在意,我表哥他就是如此,心肠不坏的,习惯便好”,温拾光解释起来,毕竟同窗学友,若是彼此有了嫌隙,日后学习自然也免不了麻烦。
“谢谢学友”,说罢,周阳艳便在温拾光右侧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哼”,叶青此时自然不太自在,只能靠言语攻击来求得心理平衡,“真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
“叶学友”,周阳艳坐下后见叶青一直在针对自己和温拾光,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其实,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噗”,叶青和温拾光同时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只是温拾光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而叶青却突然愣住,凌空手臂一动不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哎呦,苍蝇不叮无缝蛋啊,叶表哥”,温拾光满嘴的阴阳怪气,“要不你俩好好聊,我坐一边去?”
“啪”,叶青实在忍无可忍,但又不能随意发作,便将手中筷子一拍,接着起身,拿着碗走了。
......
一房间内,两位老人于一木桌两端坐着,桌上摆放着一只茶壶和几个茶杯,桌子陈旧,茶具看着却很不一般——整套茶具均由黄金打造,壶身之上盘有一龙,各个杯子亦是如此,天下之大,能用如此茶具饮茶之人,定是不多,想来只有那朝堂之上的寥寥几人。
“贤仁,听说你们堂来了一个宝贝?”一老者开口说道,此人正是一大清早温拾光在百姓堂院内碰到的三申堂先生。
“秀玉可雕,美玉可雕,怎么,皇兄也听说了?”
坐在曹贤仁面前的便是已传言已经驾崩了的南象国先皇,曹瑞泽,事实上为求长生,他在立国不久后便由曹贤仁引路,入了先途,可惜的是修得几年之后便发现天赋不够,难再有存进,便和曹贤仁来到这枫桥城的百姓堂教书育人,也算是为南象尽最后的绵薄之力。
“嘿嘿,那我肯定要看看是哪个小子能和我这天才弟弟有来有回啊”,原来曹贤仁竟是先皇弟弟,这曹瑞泽虽为上任皇帝,但毕竟入了仙途,又已年迈,自然对于世间身份地位这些俗物不那么在意,对话也就随意了很多,没有了君君臣臣的那些条条框框,“要给世人知道,一个黄毛小子居然能和道极宗的长老辩论,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啊”
曹瑞泽口中的道极宗乃南象国内正道第一大宗,齐下门内弟子数千,更不论散步在江湖的外门子弟,如此规模,足足顶的过十几二十个杂牌宗门,据传言,北鹰国为了打造一个能与道极宗抗衡的宗门,硬是举全国之力,将一些门派强行结合,组成了‘逍遥宗’,只是终究是杂而不精,所以相比之下,逍遥宗的底蕴自然差了很多,但据使节回报,四年前北鹰国的八皇子被送去逍遥宗修炼,而短短前三年,便修完了逍遥宗内所有功法,无论功法是否冲突,功法威力大小,均能修炼,而且在第四年,居然可以自行完善功法,此消息一出,无数修士慕名而去,希望能有所收获,只是最终都被拒之门外,无获而归,但这事传入南象后,却引得南象国的所有修士一阵惊慌,而道极宗更是首当其冲,以至于从那以后,长老们对门下的弟子要求愈加严格。
“虚名一个”,曹贤仁摆手道,“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墨水”
“怎么,没有些别的想法?”
“此事言之过早,再看看吧”,曹瑞泽虽未直言,但两人心知肚明,他是在询问曹贤仁是否有意将温拾光引入道极宗修炼,但在曹贤仁看来,修仙之事,非同儿戏,若是温拾光的天赋不在于此,那么强行带去,也无非是去强身健体,运气好的话能多活几年,但却浪费了这学文的天资,自是不可。
“哎,也不知南象何时才能出一个李彦这般天之骄子啊”,见曹贤仁并无此意,曹瑞泽不禁感叹道,毕竟六十年之约将近,虽已假死退位,但仍是不愿将来南象要被北鹰所吞并,“罢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既然是为先生,便就只操心操心先生之事吧,来,和我说说今日你俩的辩论”
“这个简单”,说罢,只见曹贤仁右手一挥,之前两人辩论的场景便浮于空中。
......
“行吧,看来没有人了,那老夫与你辩辩,如何?”
“先生才智,弟子自当不如,可若只做探讨,学生愿意一试”,温拾光拱手说道。
“不是吧,居然敢接?”
“真是自取其辱”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哦,不对,先生不是虎”
......
众人听见温拾光居然接下,不禁佩服起温拾光的勇气,但也有人不忍看到温拾光等会被辩得哑口无言的窘状。
“众人肃静”,先生先是示意众人安静,接着又对温拾光说道,“我们便以刚刚叶青与卫虎的辩题拓展,聊聊国势如何?”
“请先生出题”
“如今南象虽表面繁荣,但和平盛世,朝廷重文轻武,而北鹰国人却骁勇善战,若有朝一日,两国起了战事,依你看,谁的胜算更大?”曹贤仁说完,整个教堂之内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胸口似乎被石头砸了一般,闷着都不敢说话,毕竟先生刚才还说国之大事不可言弄,而今又自己提了出来。
“温拾光是不是得罪了先生”
“先生今日何故,居然如此刁难于人”
“看来温学友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众人虽未说话,但心中确实各种浮想联翩。
“回先生,依学生所见,并无差别”,温拾光思考了一会,不紧不慢地说道,“盛世重文,乱世重武,此乃历朝历代之常情,而行兵作战,非骁勇便可百战百胜,南象繁荣昌盛,若战事一起,便有千万粮草先行,而无后顾之忧,此乃南象之长”
“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所谓行军打仗,人为根本,若无勇士,何谈进攻,若无进攻,何谈取胜?”见温拾光回答得如此流畅,曹贤仁开始认真起来。
“但兵书上同样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温拾光再次侃侃说道,“战士骁勇,但仅用于伐兵或攻城,若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则骁勇与否,并不重要”
“世上难有万全策,如今南象士兵缺乏,气势低落,北鹰知晓,怎可伐谋?故将士善战与否,犹如人之脊梁之软硬,脊梁不硬,一碰便倒,何谈伐交?”
“若如先生所言,历史上的以少胜多又当作何理解,仅为运气?”温拾光反问道。
“以少胜多确是奇迹,令人心向往之,奈何此等天时、地利可遇而不可求”,确实,历朝历代都会有一些以少胜多的战事传出,然而每一场战役,除了人和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天时与地利,但天时、地利自古难以控制,纵使一些修道之人可窥探一二,但终究难一窥得全貌,故还是不能完全依赖于此,想到这些,曹贤仁不禁感叹人力终有不可为,于是继续道,“纵真有天时、地利,若将士不知把握利用,终究也是一场空”
“先生所言自有道理”,先生的话让温拾光不知该做何解,便转开话题继续道,“可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而北鹰土地贫瘠,在粮草方面已然丢了优势,故纵有百万雄师,也难以全力以赴”
“话虽如此,奈何北鹰士兵与南象相比可以一敌三,又何须百万之军”,曹贤仁曾经也如温拾光一般所想,认为北鹰没有粮草优势,纵使佣兵千万,也难奏其效,可如今两国贸易顺畅,粮食之缺逐渐弥补,更何况北鹰兵士确实较南象强了太多,故内心之惆怅,浮然于脸上。
“先生不必做此感想”,见先生似乎有些不悦,便主动宽解,“将士作战技巧,在于锻炼,学生认为,侧重者,当在将士之心,百姓之意”
“继续说”,其实说到这里,先生已经没了辩论的心思,更在意的,而是接下来温拾光会如何分辨两国的形势。
“兵书上说,‘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在天之前,将在地之后”,温拾光借着兵书上的话解释道,“所谓道,即国家之道,换而言之,便是君主、百姓同心同德,不存二心,君为民所想,民为君赴死,则国家之势盛,反之则衰”
“既如你所言,两国谁占优势?”曹贤仁发出了最后的疑问。
“回先生,行兵作战,南象无勇兵,北鹰缺粮草,此两劣相抵,均势,北鹰善战,南象善谋,此两优相衡”,温拾光一边说一边用左右手比划,“故学生看来,若南象加强练兵,并纠正民心,一统国道,则南象优,反之,若北鹰主农产,重谋道,则南象劣”
......
曹贤仁再次挥手,空中景象便消散而去,只是看完两人辩论,曹瑞泽突然变得沉默,似乎有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之中翻滚。
“哎,想不到啊,你我困惑如此之久的问题,居然被一小娃娃一语道破”,曹瑞泽率先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呵呵,江山自有人才出,你我还是老了”,曹贤仁给曹瑞泽倒了杯茶。
“他好像才十三岁吧,就已经就已修完五堂,如此好苗子,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自当会考虑,但还不到时候”,曹贤仁缓缓道,温拾光确实是这几十年来他见过最是聪慧之人,但毕竟修道不是习文,一念之差,便可能前功尽弃,“皇兄,此事还需要商定”
“只是北鹰那个李彦,哎,罢了罢了,随缘吧,六十年之约到时,怕是我也不在了”,曹瑞泽自嘲道。
“皇兄何必如此,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等尽力为之吧”,曹贤仁宽慰着,“这样吧,我试着引导一下,若是顺利,便回宗门和宗主商量商量吧”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