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藏书室风波

时间一晃,便是五个月过去,当下已是腊月,自从入了百姓堂之后,温拾光基本天天就是看书,打扫庭院,偶尔也会和叶青出门走走,或者去一些小酒楼里听听小曲,和他人聊聊关于枫桥城里的趣事。有的时候叶青会借着回去看看爹爹是否回来的借口单独出门,一开始温拾光总会说不放心叶青一个人去,但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再提。

这枫桥城中有个习俗,就是每到大年夜时,城中便会热闹非凡,究其原因,还不是那梦春阁会举办一场花灯会,说也奇怪,一个风花雪月的场所,偏偏每年都会举办这么一个文化性质的节目。

温拾光刚听闻时,也是一头雾水,后来听别人解惑才知,原来十三年前,梦春阁的最初的阁主本是一大家闺秀,私下与一穷书生私定终身,而书生赶考之前,便与此女在外有一小屋,俩人相互陪伴,闲来无事时,书生便会写下谜题给此女作答,可惜的是书生赴京赶考,最终名落孙山,于归途之中郁郁而终,而之后此女与书生同居之事又被家里知晓,迫于颜面,家中长辈便将此女逐出家门,幸运的是此女颇有才智,一番机缘之下,便自己开了这梦春阁,为了纪念心中之人,建阁之后,此女就定下规矩,每年的小年夜都要举办一场花灯会,设下谜题,让众人来猜,猜中之人自然有所奖励,那便是与这梦春阁中的花魁春宵一夜,这让城中无数富贵公子趋之若鹜,每年到这个时候,就会四处招募才子,以盼为其求得良机。

对于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温拾光也就是将其当做饭后的谈资,也从来不装在心里,可他毕竟是在百姓堂,百姓堂什么人最多?那自然是平民百姓,迫于生活压力,基本上所有的五堂学生或是聪慧一些的三申、四令的学生也都会接受富贵子弟的邀请,纵使没被邀请的,也会跑去府中自荐——若是猜中,则有重奖,若没猜中,也没什么损失,此等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要不是温拾光自己带了那么多盘缠,肯定也会想着去碰碰运气,毕竟出来之前,温如燕可是左打招呼右打招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百姓堂,藏书室,因为花灯一事,此时百姓堂的学生们很少,故只有温拾光与叶青俩人在藏书室里,温拾光在看书,叶青便坐在温拾光旁边看温拾光。

“拾光,这次有钱真不去赚?这枫桥城里基本每个公子少爷都来请你出马了呀”,自从温拾光与曹贤仁教堂辩论之事传出之后,他便在这枫桥城中有了名气,一开始只是一些公子哥过来想交交朋友,沾沾书生气,但在临近腊月十多天时,过来寻他之人的数量陡增,无非就是想让他过去帮帮忙,甚至一些非枫桥城中的公子也来找他帮忙,可惜都被他拒之门外。

“圣人云,为国家崛起而读书”,温拾光一本正经地说道,看都不看坐在旁边的叶青一眼,“把时间放在这等俗事之上,只会辜负上天给予的天赋”

毕竟在这枫桥城待得久了,温拾光也不再是之前刚出黑云城时那个一脸天真的少年,在刚知道梦春阁是做什么的时候,温拾光才反应过来,当初刚入城的那天也晚,叶青来自己房间所做所为竟是诱其行男女之事,这让现在温拾光看见叶青就让她保持距离,不要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哟,还‘这等俗事’,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差点就办了这俗事呢”,不知为何,叶青总喜欢和温拾光说这件事情,这让温拾光每次都恨得牙痒痒,因为每次叶青一提这事,就让温拾光觉得自己不干净了似的。

“呸,闭嘴”,温拾光盯着叶青,脸上露出一副狠样,但叶青就喜欢看他这张明明很生气却又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的表情。

“哎呀,所谓‘食色,性也’,公子何必如此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呢?”叶青继续打趣道,摆明了就是吃准了温拾光不会拿他怎么样。

“......”

“哪有不好色的男人嘛”,叶青见温拾光开始用沉默回应,便继续刺激,“难道?不会吧?莫非你不是个男人?”

“......”

“很有可能啊,长得高高大大,皮肤却这么白,还真有一副‘伪娘’之姿”,叶青本想继续说道,只见温拾光突然起身,一只大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叶青揽入怀中,二话不说,便将头低了下去,四唇相对,由于叶青本是张着嘴巴,两人皓齿自然就磕到了。

“啊,痛”,牙龈处传来的痛感让温拾光又急忙站直了身,捂住嘴巴,只是此时心中到底是喜是怒,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温拾光捂着嘴巴,脸上用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若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温拾光的眼睛并未全部闭起来,而是留出一条缝隙,而他正通过这条缝隙观察着叶青。

同样被磕到牙齿的叶青并没有像温拾光那般故作样子,反而是跟痴呆了一般,愣愣地坐在那里,甚至脑袋还保持着刚才被温拾光揽过来时的角度,只是两只眼睛睁得特别大,两只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温拾光,如此表情,顿时让温拾光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我就开个玩笑,谁让你说我不是个男人?”见叶青许久未动,温拾光开始担心起对方,便在叶青眼前挥了挥手,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你不会生......”

“你看书吧”,温拾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青打断,只是此时叶青也并未像温拾光想的那样会大发雷霆或是泪如雨下,而是异常的淡定,站起身子便离开了藏书室。

看着叶青离去的背影,温拾光的内心顿时一股绞痛,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相比转身离开,他更希望叶青能一巴掌挥过来,至少这样,他还能认错去讨叶青开心,如今这般,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哎”,温拾光叹了口气,又重新坐下来,希望能够通过看书来平缓此时复杂的内心,只是是否能有效果,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坐在桌前快半个时辰了,温拾光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自己亲下去时的画面和叶青转身离开的背影,以至于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温拾光想了想,觉得是自己对书中内容不感兴趣的原因,于是合起书来,起身走到书架边打算重新选一本。

“大魏野史,看过了”

“百鸟记,看过了”

“山河游,看过了”

......

“道符箓,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温拾光在书架边看了看,最终选择了这本《道符箓》,因为平时一有时间,温拾光便会来这藏书室看书,所以大部分书都已经看过,而这《道符箓》之前一直没有看到过,所以就拿下来看看。

重新回到桌前,温拾光将书平放于桌上,坐下后便翻看起来,翻开第一页,便是一道符,旁边配有注解,标注了制符的材料、用符时的口令以及此符的作用。

“贴于额前,可辨妖人”,温拾光看着注解,思绪渐渐深入进去,“娘亲曾说过,世间除人之外,还有妖魔神仙,只是常人不可见,也不知真假,要不画一张试试?”

想做便马上去做,这藏书室不仅只是存放一些书籍,同样还放有一些杂物,只是画符的材料并不在杂物堆中,而是放在藏书室的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至于为何放在上面,温拾光并没有多想,而是直拿着《道符箓》便走了过去。

温拾光将书翻开摊放在桌面,又取出一张黄纸放在面前,将朱砂从盒子中倒出,虽未见过人画符,但想着只要按照书中所写,画出符的样子并配之以口诀便可,于是就准备开始起来。

......

茶室内,曹贤仁与曹瑞泽对坐于木桌两边,曹贤仁手一挥,一颗珠子自袖中飞出,浮于空中,接着,空中一道旋涡显现,片刻之后,旋涡便摊开成一幅图画,此画中之人,正是藏书室中正在画符的温拾光。

“这就是你说的引导?”此时温拾光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只是两人此时正在厢房旁的茶室,所以温拾光自然无法察觉。

“皇兄别急,看看便知”,曹贤仁说道,,六个月前,曹贤仁答应曹瑞泽要给温拾光做一次引导,看看是否能将温拾光引入道极宗,而今日便这次测试。

“看什么看?你若是不想引他入宗你直说就好了”,曹瑞泽语气有些强硬,似乎对曹贤仁的做法并不满意,“他一个十三岁的小毛孩子,没有任何基础,你让他直接画符,能测个什么东西出来?”

“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着急呢?”曹贤仁眼睛盯着空中的画面,嘴里回答道,“他确实没有任何基础,但谁告诉你我一定要他画个符出来呢?”

“哦?那你是怎么安排的”

“你我皆知,想要画符,至少也得要道家的入魂之境,但未进入魂境时,只要材料和符令齐全,也是可以画的,只是所画之符没有效果罢了”,曹贤仁解释起来,曹瑞泽似乎还有疑问,但还没待其说出口,曹贤仁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日我们所做之事,无非就是想看看他的天赋如何,他在作符之时,四周必有灵气汇集,若是灵气浓郁,则说明他由此机缘,反之,此事便可作罢”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办事,我放心”,曹瑞泽的语气瞬间又变得欢快起来,“只是你怎知他今日会作符?还能唤我前来观看”

“这个好办,我在书上下了禁制,若是他翻开书,我便会知晓”

“哎,早知道就应该把你留在宫中好了,让你来这做先生,真是屈才”,曹瑞泽打趣着说道,不过内心也确实有些遗憾,“那这么说,朱砂和烟墨这些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那是自然”,曹贤仁被夸,瞬间嘚瑟起来,“难不成要我们两个老东西送进去?”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画这张符,万一他要画别的怎么办?”

“天机不可泄露”,曹瑞泽笑着说,“快看,他应该要画完了”

果然,温拾光此时已经将整道符画完,就差念出口令,将符贴于额前。

“看来此子与道极宗并无缘分啊”,若如刚才曹贤仁所说,此时温拾光周身应有灵气汇集,纵使并不浓郁,也当有些许波动,可惜传来的画面显示,真个藏书室内都毫无变化,曹贤仁自然就觉得测试结束,判定温拾光没有修道的天赋。

“哎,看来是老天有意如此啊”,见心中那点希望破灭,曹瑞泽不禁感叹道,“莫非我南象真没了可以抗衡北鹰李彦之人?”

......

藏书室门外,叶青一人站在屋檐之下,出了藏书室后,叶青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外站着,静静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嗯?里面怎么有此灵气波动?”叶青发着呆,突然感觉身后的藏书室内有巨大的灵气汇集,想着此时温拾光还在里面,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一个凡夫俗子,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不可能,若是如此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叶青如是想着,并没有马上破门而入,只是散开灵识向室内探去。

“坏了”,叶青不禁开口喊道,于是不再隐藏自己,身形突然一晃,便消失于原地,瞬间出现在藏书室内。

......

茶室之中,曹贤仁刚准备收起遁空珠,只见空中画面突然抖动,甚至模糊起来,一阵白光自画面传出。

“不对”,曹贤仁破口而出,慌张之色现于脸上,“快去救人”

“怎么了?”曹瑞文追问道。

“来不及解释,走”,说罢,曹贤仁手一挥,遁空珠便飞向其袖口,接着便破门向藏书室而去。

......

“大道从天,赐我法眼,妖魔鬼怪,现”,藏书室中,温拾光将符画好之后,便念起口诀,准备施符。

说罢,温拾光便将刚画好的天眼符拍向自己额间。

“啊”,天眼符刚刚贴上,一股剧痛便自眉间传来,整个头似乎要裂开一般,脑中不停传来“咔咔”之声,纵使从小没有少吃苦头,但如此剧痛,仍是让温拾光喊了出来,而身体也已经不由控制,整个人倒在地上四处翻滚,甚至开始用头狠狠地砸向地面,试图缓解这般痛苦。

就在温拾光快要痛晕过去之时,只见眼前一阵青光突起,接着叶青的脸庞便映入眼帘。

“青儿”,可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温拾光此时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刚才的事情道歉,“对,不”

“起”字还未说出口,突然,眼前的叶青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一条青蛇模样,此般样子,不正是陪着自己从那森林中走出的那条小蛇,只是终究剧痛让温拾光来不及思考,“砰”,温拾光终于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见温拾光没了反应,叶青又急又气,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抬手一挥,便给此室下了禁制,室外之人不可入内。

刚好此时,曹贤仁与曹瑞泽奔至门外,只是由于被禁制隔开,无法入内。

“不知室内是何高人,下此禁制所为何事?”,门外响起曹贤仁的声音。

叶青虽是听见,但仍未打开门来,毕竟若是自己身份被人知晓,那么自然会带来麻烦,但听见曹贤仁的声音后便顿感奇怪——“这个老头怎么知道的这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叶青环顾一番,目光便锁定在桌上的《道符箓》和制符的一些材料。

“哼,老不死的,回头再找你算账”,纵使想不到所有过程,但此百姓堂能出现此物,而且曹贤仁能迅速赶来,想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叶青心中盘算着。

“不知高人到此有何贵干,只是我弟子在这室中,还望高抬贵手,莫伤了后背”,曹贤仁声音再次响起。

“看样子应该不是恶意,可惜长辈们并未教予我治愈之法,且看他们能做什么”随即,叶青身形一闪,再次消失于空中,并解开了藏书室的禁制。

见禁制解开,曹贤仁二人立马冲了进去,进门之后,便看见倒在地上的温拾光,不见他人。

“难道刚才灵气的波动是刚才那位高人引起的?”曹瑞泽开口问道。

“不会,此人多半也是见藏书室中灵气波动遂跑了进来,你我入城如此之久,竟不知有如此高人”,曹贤仁回忆起枫桥城所碰到过的一些修士,想来想去没想起能有如此修为之人,便不再多想,而是把心思放回到躺在地上的温拾光身上,“别想这些,先救人”

说罢,曹贤仁走到温拾光身旁,右手手心向上,接着缓缓向上抬,只见温拾光的身体跟着曹贤仁的手就这样漂浮起来,悬空于曹贤仁身前。

接着,曹贤仁用左手搭在温拾光的头顶处,突然,只见一阵白光自温拾光的头顶散出,显然,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灵气。

“哈哈哈哈哈”,曹贤仁突然大笑起来,接着抽回左手,随即,温拾光便缓缓下落,又躺回于地面之上。

“你笑什么?”曹瑞泽见状,好奇地问道。

“皇兄啊,咱们这是捡到宝啦”

“刚才不还说他与修道无缘吗?怎么又捡到宝了”,曹瑞泽追问道,脑子里装着满满的疑惑。

“刚才看走眼啦,他这是天生道体”

“天生道体?什么意思?”毕竟修炼时间不长,曹瑞泽对于修道界中的事情自然所知甚少。

“道体和凡体不同,寻常之人,能有幸修仙便已然幸运,而这道体更是千万中难寻其一”,曹贤仁解释道,“寻常修仙者,无论是作法或是用符,均需要调动周身灵气,这你可知?”

“虽未入得内门,但这自然是知道的”,曹瑞泽回答道,“听师傅说过,这天地之间便如一个容器,装载着世间万物,而这万事万物都有灵气,我们修道之人,就是借用这些灵气来完成自己的作法”

“不错”,曹贤仁补充道,“对于凡胎之人,或者说道家三清之下、佛门佛陀之下以及术门奇士之下的修士如此如此罢了”

“其他人呢?有何不同?”

“对于正道而言,道家修为到了三清,佛门到了佛陀,术门到了奇士,这些人就属于道体了”,见曹瑞泽仍然一副疑惑的样子,曹贤仁便继续说道,“身为道体,便自己作为一个容器,可以收纳这世间灵气,故作法之时,便可从自身体内将灵气散出,当然,若是需要,也可自这天地间借用”

“那你说的那个天生道体的意思就是他生下来就是三清了?”曹瑞泽一脸羡慕地问道。

“呸,难怪说你没这个命”,曹贤仁对其鄙视至极,“天生道体就是说他天生就是个容器,从出生那天起就开始收集世间灵气”

“行行行,我知道我没这个命,行了吧”,被泼了冷水的曹瑞泽并没有生气,毕竟也打不过,“那他怎么还会晕倒呢?”

“我刚才注入灵气入他体内,发现他体内灵气异常丰沛且纯正,想必是刚才作符之时太过认真,散出的灵气过多,但他又从没修炼过,所以最后符中的灵气集中冲入他的脑门,承受不住,就晕过去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他刚才画符时是没有借用四周灵气的,对吧?”

“算你聪明”,见曹瑞泽终于明白,曹贤仁老怀安慰地说道,“行了,我们走吧”

“那他?”

“地上灵气多,让他躺着好好吸收吸收吧”,曹贤仁大笑着说道,只是马上又变得严肃起来,“看来得回宗门一趟了”

“带他去吗?”听闻曹贤仁要回宗门,曹瑞泽自然以为他是要带温拾光回去。

“此时待过了年再定吧,此次回去,是让人过来调查调查今日这位高人罢了”,说罢,曹贤仁便走出屋子,向茶室走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