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鸣声、踏步声、风打旗面的呼呼声逐渐清晰。林道中,草丛里密密麻麻蹿出大片背着五色燕尾旗的人,每个人胸前背后的衣衫上,旗面上都秀有斗大的“雄”字,呼啦啦的在朱雄面前集结队列。从这些人的服饰风格上来看,应该是教门与帮派的结合产物。
再看此时的朱雄,已然换作一富无比高傲的模样。他双手背于身后,腰挺的笔直,头也向上扬起了些许,像极了清晨打鸣的公鸡。
朱雄用傲慢的声调道:“怎么样姓隆的好看吧!了不起吧?”
隆金池呵呵一笑,道:“碧幽林海头一回这么热闹,这里已是水泄不通了,好看是真好看,只是,我叫你来不是商量行军打仗的,你这也太离谱了些......”
不待隆金池将话说完,朱雄清了清嗓子,拖着深沉的音调道:“看这意思,你已然看出这些人都是我‘世木派’的帮众了?”
头一次见到“世木”二字,还是在朱雄传来的飞鸽传书上看到的,隆金池知道所谓“世木”其实就是半只蝴蝶,意思是数千人的门派都抵不过那半只“雨蝶”重要。隆金池合上铁扇,对那一簇簇人马指指点点了几下,道:“家兄一项低调,这群人的衣衫上、胸前背后、旗子中间可全都绣着个斗大的‘雄’字啊!只要是长了眼的,老远一看便知是你的朱家军来了。”
待队伍集结完毕,五名统领向前作揖行礼,看穿着打扮,这五人穿着甲衣,头上戴着类似锅盖一样的铁盔,最滑稽的是背后各自插着两支小旗。看到这里,隆金池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没想过这个朱雄这么能捣鼓,心想:“花里胡哨,唱戏的不过如此。”
五人中最高大魁的一个,抬起半个头却不敢直视朱雄,躬着僵板的身子抱着拳,用洪亮的声音,禀报:“启禀帮主,金、木、水、火、土五形堂弟子全部集结完毕,请帮主训示。”
朱雄,嗯了一声,很随意的说道:“待定”。
朱雄伸出大拇指,一本正经的对隆金池道:“兄弟!这次来的匆忙,也就带了千把子人马,若是换到东州,召集个万把号人也不在话下。给你说,我这实力可真不是盖的,就连东州州老爷也是我把兄弟。告诉我,哪个狗日的在你家山林中放火了,阉割掉,献给皇上当太监。”
隆金池笑笑,符合道:“啧啧…谁人不知道我兄弟要本事是有本事,要能耐有能耐?早就听你说在家乡建门创派,还曾以为你也就是拉拢了百十个地痞流氓注册个门派玩玩,今日所见这番大阵仗,为兄真心真意的佩服啊!”
朱雄半眯双眼微扬头颅,道:“必须得服。”
“嘶~官家人就这么信得过你,你这帮众都过千了也没管管,就任由你这么发展壮大下去?”
“ 嘿~说啥呢,官府啊?我就是呀。别忘了哥们可是武科进士出身,是为国家出过力滴,是符合配械、立派之要求滴。当年帝国三王联合兵变时,二世帝发出的公告上写的明明白白;(凡赴前沿建功者可按功绩封赏爵位)。我呀,也就捞了个五等布衣爵,封地五十里。其实吧,我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朝廷的用意是为了主力军团全力平乱,防止不轨之徒在后院趁机揭竿造反。把武装控制在本朝可以信任的文武仕子手中,比派个草包王爷、皇子带着人去镇压要强的多呀。你想想上千仕儒每人手里一小撮人,为了利益,其势力就会互相抵消,哪家都无法做大做强。关键是,若前线需要补充兵员,军机营会通过募兵处到各大派选兵,我这的人刚练出点功底,那边州府募兵处的大人就征送军机营去了。关键养兵、练兵、武器装备的开销还得自己想办法,要是哪个衰货战死沙场了,我还得养他家眷一辈子。你说吾皇咋就这么能耐呢?”
“要不为啥人家是帝王呢?”
提到三王叛乱,朱雄突然记起隆金池三十年前也是帮派掌门,而且拥有两个合法帮派,两派都参与了平乱战争。他那两个门派不仅比朱雄的“世木派”创建的早很多,规模上也比他的帮派要大的多。
“我想起来了,你并非一无是处,你不是还有个参加过平乱的战争的‘赤月派’吗?我记得平反结束后咱皇上还给你赏赐了两枚帝国金章,一枚叫,‘忠信赤月,南府正宗。’另一枚,‘忠勇凤雨,东府正宗。’这些年与‘赤月、凤羽’两派联络过吗?”
“早已交给‘苓儿、洪凤、狄雨’他们自行发展了,琐事太多,费心费力,我干不来。”
朱雄,道:“我是说,如今你有事,通知他们来了吗?”
“我只是找兄弟你有事,跟他们没关系。”
“只找我一人?好了,不论大事小事,反正我来都来了,定当不负你的信任。说来听听,也好尽快解决,家中还有一大摊子事务等着我回去料理呢。”
隆金池略挑眉毛,心道:“碧幽林海曾是师父晚年修心之地,之所以几十年来无人敢进入林海,除了二师兄为师父在朝廷争取了百里密林的产权外,还有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罩的。朱雄这千把子人能否抵挡或是击退邪帝尚未可知,若不敌,反伤了朱雄以和他带来的数千名无辜帮众,可又如何对得起他那一大家子呢,也够师妹梅雨蝶哭晕十回的。”
隆金池心中明白,三十年以他师伯的玄功底子,如今强弱几何他心中没数。单说三十年前,他培养出来的‘千字辈’徒子,就足以纵横武林的了。况且师伯富然具备一项恐怖的群攻绝学‘蛊惑咒’,该咒一旦释放,便能同时操控大批人员的思维,使其暂时顺从他的心意行事。若是朱雄参战,这一战将会成为一场输不起的赌博。他大致猜到,来的这千把号人其实是朱雄的全部家当,一旦损失过大,光是伤亡帮众的安家费就足以让朱雄破产。朱雄带来的石人,灵体是被师尊金阳真人从七煞身上炼化出来,蛊惑咒’基本那它没办法。他希望它能起些作用。
隆金池经过反复思量,终于开口:“老弟那石人你也借去玩了三十年了,是否归还一下。”
“没门!”
朱雄最烦他提石人,毕竟这么拉风的坐骑人世间没有几个。他慌忙避开话题,笑嘻嘻的说道:“不对呀,兄弟你绝对被人欺负了?”然后凑上前去拍拍隆金池的肩膀。
隆金池道:“谁都知道这百里林海中曾住着位世外高人,皇帝钦赐金章、法号。敢进入林海打扰他清修的人,各个都会无辜消失,其下场想想都凄惨。谁这么大胆敢来他的地盘肇事?飞鸽传你,就只是让你归还石人而已,真没其他要紧的事。”
“累老子玩呢,我这千把子弟兄为了你的安危,日夜兼程奔波至此,途中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给颠零散喽,你不酒菜招呼也就算了,连句暖心话都没有,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朱雄气的脸色铁青,带着满腔怒气道。
隆金池用折扇指向南面百米外,道:“兄弟别急啊,听为兄娓娓与你道来。那边有个百仗长、十余丈深的裂洞,那是地震后形成的大裂口。”
朱雄爱答不理的延缓片刻才道:“好,你给老子说说那个大裂口怎么着你了?我一句话分分钟给你填平,还火急......”
隆金池道:“当然急了,我每天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解决生理问题,连个代步的坐骑都没有,你说急不急?有一次闹了肚子急的我险些就喷在了裤裆里......”
朱雄终于无法压制火气,怪叫一声使出一记霹雳掌将一颗杉树拦腰击断,飞身夸上属下的一匹黑马丢下石人扬长而去,帮众噼里啪啦的紧随其后,又是一阵红尘滚滚,一帮人马浩浩荡荡向东开去。
隆金池使出千里传音对朱雄道:“老朱,你的连空翻天下无双,还有那霹雳掌威力真是犹如霹雳~还有大队人马真乃威武也!”
千里传音,回:“我呸~少说好听的,我不认识你,好自为之吧。”
待朱雄的人马走远,隆金池呆呆的站在原处,心头生出万般滋味,这滋味不仅仅是对他这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兄弟的歉意表达,还有太多友谊。自拜师那天,这位兄弟就与自己争着当师兄,因为年龄相仿并且同时拜入师门,谁也不肯退让,两人吵吵闹闹不觉间已过了大半生。隆金池的印象里朱雄为人豪气仗义,每每家人去无极堂探望,他都会把吃的用的分给隆金池一半,话说回来隆金池也没少代他背锅受罚。那时对于十多岁的孩童而言修炼是极其辛苦、极其枯燥的事。每次朱雄撑不住时,都会凑到隆金池身前说:“隆师弟,走~咱不练了,回东州贩布去。”朱雄除了仗义就只剩好玩了,即使今日,隆金池仍能看到朱雄孩童时期的身影。
回忆片刻,隆金池再次使出千里传音:“朱兄~过了今日若我命在,必会带上石人去东州请你喝酒,再与你细说原委,到时候你就知道师父给了我什么好东西了。”
久久没有回应!看来是走的太远,接收不到了。隆金池几十年里,头一回承认朱雄为兄,也是头一回这么称呼他,更是发自内心,极真诚的这么称呼他。因为他怕过了今晚,自己再也没机会跟他挣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辈分了,只可惜他没收到。
轰隆隆~,他仰起头观望着天空中那片翻滚的黑云,黑云之间那道一闪即逝的电光就像如梦的人生一样短暂,闪电可以重复多次,而人生却只有一次。不禁自语,“朱雄是对的,人生之短暂不过一瞬之间;年少时的情感,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如今那些一念之间的风花雪月,将幻成泛着遗憾色彩的泡影。没人能做到长久,但可以活的精彩;就如这闪电一般,可以放光也可以轰鸣。”
“老爷要变天了,快请进屋吧!”大黄在他身后道。
他又望了一阵翻滚的黑云,内心也如同空中黑云般不能平静。他遗憾一生已经消耗了半生,自己还不曾精彩华丽过,如今他想改变,奈何能否顺利过完此夜尚属未知。他清楚,其实师伯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废了他,而是夺取“飞羽图”。
他突然对附近的小黄反手一击,由于力度过大,就连手中铁扇也一同被气力冲出。突然释放的纯真玄气将仆人小黄猛然抛入半空,仆人在空中旋转数圈后止住,装束飘飘然落地,空中只剩一个泛着浅光的黑色阴影,飘飘惚惚的看不清是人是鬼,但隆金池知道,他的师伯已经离此不远,黑色阴影不过是他惯用的伎俩‘玄法分身术’而已,目的是探明虚实。
黑色阴影缓缓飘离,其间不断重复一句话:“飞羽图,我要飞羽图......”
接过旋飞回来的铁扇,他怒声叫道:“你要‘飞羽图’给你,但我只要我的‘沫寒’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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