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山在襄阳城外不远处,是一座较小的山,山中的天地气息非常浓重,一般来说,这样的环境是不适合圣人以下的人居住的。
而青牛山这名字的来历则是因为相传这座山是由上界一七彩青牛下凡所化,是应神之所,古时常用来祭祀山神。不过楚国建立之后,就没有这项习俗了。慢慢的青牛山也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地理标志。
不过,总有些例外。
青牛居士就是一个。
青牛居士在未成名之前没有人知道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十年前他出现在青牛山之中,以山名为号,替人算卦推演天机,趋利避害,便小有名气。
而真正让青牛居士名声大噪的原因则是因为早前天成王曾与居士会过面,而次日天成王便在襄阳皇宫之中跨过天地之门,升为圣人。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场人与天地的斗争之中青牛居士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是毫无疑问,承圣人之光辉,青牛居士成为了襄阳城附近最为知名的隐士,和最负盛名的算师。
青牛居士本身只是说“稍有天机,可知吉凶”,但因为山下一些人夸大其词,最后变成了“天下大事,无所不知”,导致了有很多人想要来求青牛居士算一卦。前几年,青牛山上非凡的热闹,不过后来便又恢复了原状,一是因为热头过去了,二是因为青牛居士有意避客,人数控制了起来。
而因为兄长的缘故,水云帝也曾发文派遣使者去请青牛居士出山,去了好几次,结果都是未曾应允。
皇帝在前,各方势力在后,无一例外,都是失败而归。
而宣武王刘宗岚住在青牛山上当然也是为了拉拢青牛居士,最开始他的目的很单纯,不过接触了几次之后,反而拉拢居士这样的念头不是很强烈了,相反,他有些喜欢住在山上与青牛居士促膝长谈,互相品茶的日子了,所以也就在青牛山上住了好一阵。
两人虽然差了些年岁,但是想法颇为相同,聊起来毫无阻塞,只几日,便成为了好友。
今日,宣武王迎接新妇,青牛居士也答应了要过来冲冲喜,为二人赐福。
青牛山果真是天地灵气充裕,不适合圣人之下的人居住,仅仅是一会,送焦楠衣的这队人马就已经感觉到不同程度的不适了。
像焦楠衣和护卫这样的武人还好,其余没有内力罡气的人的不适感要明显的多,有个抬轿子的伙计因为体质差,都已经呕吐了一阵了。
而由于焦楠衣的经脉被锁住了,所以她的处境也并不是太好,她能清楚感受到周身的天地之灵正在奋力的挤压着她的体表体内,但是无法反抗。
焦楠衣一直在试着挣脱束缚,但是无论怎样,都是无济于事。
四周的风很大,卷着陌生的气息,在焦楠衣的身上不断摩擦,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像把她整个人都浸泡在冰冷的湖水里一样,湿漉漉又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突然,那呼啸的风停止了咆哮,周围的气息变了,有什么东西在过来。危险的信号直接射进了焦楠衣的脑子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霹雳闪电,无尽幽冥和暴戾杀气。
与此同时,轿子停了下来,焦楠衣能听到护卫们把佩刀抽出来的声音,同样的,那名甲等的护卫也感受到了那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在严阵以待。
最先到来的气息是那股无限暴戾的杀气,就好像是什么从地府冲上来的恶鬼一般。
“来者何人?”
焦楠衣听到了那甲等护卫的高声问喝,与此同时的,还有那逐渐拔高的气势。
“滚开!”那来者只是两字出口,冷如千年玄冰,便如同摄魂使者勾魂夺命一样令人胆寒。
焦楠衣听到了刀兵交接的声音,在空气中闪烁出刺耳的尖啸,紧接着的,是一声闷哼,焦楠衣能分辨出,这是那护卫的声音。
然后,轿子外嘈杂了起来,似乎是那些护卫一拥而上了,焦楠衣能感觉到那股暴戾杀气的境界犹在甲等护卫之上,这些涌上去的护卫恐怕是要枉死了。
“找死!”
那来者冷哼两字,杀气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化作了无数利刃,划破了空气,也划破了那些护卫和下人的脖颈,鲜血就像是洒出去的水一样,挥洒在空中,落在地上,给天地染了一层赤红。而那嬷嬷逃得一命,不过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就吓昏过去了。
同时,肆虐的利刃把轿子也斩为了两段,将里面的焦楠衣抖落了出来,焦楠衣双手被绑着,一阵怪力袭来,让她整个人侧倒了下去,新娘盖头从她的头上掉落了下来,将她失去的视线还了回来。
倒在地上的焦楠衣看见了面前的一切。
在她面前的是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下人们和护卫们,他们的尸首都不完整,或缺胳膊少腿,又或身首异处,只有那些赤红的血液毫不保留,像是大师名作一般挥洒在地上。
焦楠衣觉得她应该难过,但是一时间她并没有难过的情绪,而是有那么一瞬间,喜悦涌进了她的脑海,这样的场景说明,她有可能逃脱那个无形的樊笼了。
那名甲等护卫拼死挡在了焦楠衣身前,他单膝跪在了地上,手上的刀已经碎了,焦楠衣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能看见他背后的衣裳上布满了裂痕,那些裂痕上残留着令人惊异的气息,她知道,这名甲等高手也没能挡住来者的那一击。
这时,焦楠衣才看清来者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瘦长男人,他的嘴也用黑色的面罩遮住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刺客。黑衣男人的双手各握着一把圆弧弯刀,弯刀之上滴下了浓厚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在刚刚黑衣男人出刀的那一刻,焦楠衣就知道了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她或者她身前的护卫可以解决的,因为这个黑衣男人已经完全凌驾于他们之上了——宗师境。
“阁下身为小宗师,为何要做这等滥杀无辜之事?”护卫死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它倒下,虽然他受了重伤,但是此刻他还想着不让这位小宗师伤害自家的小姐,二皇子的新妇。
那黑衣男人冷眼旁观,只是觉得新娘子双手被反绑着倒在地上这种事很是奇怪,他冷哼了一声,也未说话,只是抬起手来,将一口圆弧弯刀的刀刃对准了护卫和焦楠衣。
刀口闪出森森的寒光,就好像索命的爪牙一样致命。
就在这个时候,紧追不舍的其余两道气息出现了。
幽暗的流星飞火划破了空气,射向了抬起手的黑衣男人。黑衣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道攻击,他双手刀势一变,在空中一个交叉,与那飞火流星相撞,黑衣男人被击退了两步,那飞火则被弹飞插在了地上,露出了它的真容——一柄通体玄紫,流带玄缨的长枪。
紧接着,从山道的那一边,闪出了一道白色的闪电,是那最后一道气息。
长刀飞鸿,玉色雷霆,闪电卷着刀光,在空中流挂出一条映衬天际的长线,斩向了那黑衣男人。黑衣男人眼瞳一缩,显然这一刀要比刚刚那一枪的威胁还要大。
双刀迎击,三刀交错,迸发出内力与罡气的交散,长刀稍稍被圆弧双刀逼退,但是只这一瞬,刀刃极快一转,白霄飞电,再斩向黑衣男人。
白色的飞电在刀刃的周围不断断裂开来,将黑衣男人斩退。
这一刀极具威胁性,竟然将身为小宗师的黑衣男人的脸颊划破了一道口子,那口子上渗出了血,还带着躁动不堪的闪电。
长刀客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这是一个翩翩公子式的男人,他身穿着白色的衣袍,一头白色长发散落在身后,随着风和那不断在他四周游走的飞电飘扬着。
白衣男子的皮肤也极其白皙,就好像不是正常肤色一样,令人惊异的是,他的眼瞳中也闪烁着白色的光芒。
男子双手并握的刀说是说长刀,但是要是仔细深究的话,倒是不叫这个名。这把刀的制式是按照双手单刀来造的,但是在这之中又加了些唐刀的霸道,苗刀的尖锐,仅仅看这制式,便能知道这把刀绝非凡品。
黑衣男人用手抹了抹脸上伤痕渗透下来的血,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他有些难以置信,堂堂宗师境竟然会被这个境界还不如自己的小子伤到。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的身影也入了场。他就是掷出那一枪的人,也是一名男子,只不过他的身高略高,比估摸着有七尺余的白衣男子还要高上几分。(一尺约等于25厘米)
紫衣男子拔出了长枪,单手握住,直指黑衣男人。
紫衣和白衣男子都注意到了旁边死伤一片的迎亲队,紫衣男子看了一眼单膝跪着,死死支撑的护卫,白衣男子则是与倒在地上的焦楠衣对视了一眼。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黑衣男人冷眼看向面前的两人,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思忖着就在这里把他们解决了,反正此处人多眼杂,他也要清理现场,不如一并解决了算了。
“不过是两个甲等小子,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怕了你们吧?!”黑衣男人身上突然爆发出了无数的黑色的气,犹如厉鬼妖雾一般,将他的身子全部涌了进去,好像要吞噬一切,连之前残留在他脸上的飞电都被黑气所吞噬。
小宗师境界的气息和力量在这一刻从黑衣男人身上翻涌而来,伴随着的不仅仅是那浓浓的黑雾,还有那杀气凛然的气浪。
焦楠衣有些震惊,时年岁长大,她的父亲武昌侯也常常对她施展这样的杀气来震慑住她。
而武昌侯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刀磨练出来的气势,那样伟岸的男人身上背负了太多兵将的血仇,从而养出了一层一层如同巨浪的杀意,而眼前这个黑衣男人不知道是什么出身,释放出来的杀意和武昌侯相比竟然不遑多让。
那护卫已然受了重伤,面对如此庞大的杀气有些难以招架了,他苦苦支撑,血液在重压之下不断从嘴巴里涌了出来,但他的确履行了他的职责,他将背后的焦楠衣保护的很好,为了让经脉被封锁住的焦楠衣不受到杀气的冲击,护卫强行揽下了这一方全部的杀意。
他像是一面支离破碎的盾一样,仍然屹立不倒。
紫衣和白衣男子各看了那护卫一眼,他们能看出护卫的用意,内心不免有些敬佩他。
面对这样的杀意,他们二人就没有那么狼狈了,白衣男子只是把刀势一变,后退了两三步,而紫衣男子更轻松了,他只是稍稍把身子站直了而已,在他的眼中,这骇人的杀气并没有那么可怕,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
紫衣男子先动了,他挑了挑眉,右手单手擎枪,一声断喝,惊落一大片树叶,玄紫长枪打着气旋,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量冲了过去,黑衣男人双刀一接,巨大的力量让他眉头一皱,那些黑雾赶忙从他的身后涌向双刀,赋予了他更强的力量,他冷哼一声,两把圆弧弯刀在空中划出两道银光,枪刀分离,弯刀打了一个回旋,速度更快,斩向了紫衣男子的脖颈,但他不但没有慌张,还露出了一个很欠打的微笑。
长刀接住了这两刀,是白衣男子,他的速度比刚刚更快了,带着更强盛的白色飞电。白衣男子俯冲而来,长刀一甩,起着风电,顺下来又是一击,圆弧弯刀接住了这一刀,但是长刀丝毫不恋战,只是一触,随即闪开,逆转方向又是一道斩击,每每三刀相击,只是一触即走,而且白衣男子接下来一刀的速度都要比上一刀快,一时间,长刀的刀速竟然超越了圆弧弯刀,刀刃卷着白色飞电,在不断的加速中似乎要融为一体。
但是很显然,白衣男子这样出招并不轻松,他的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了,黑衣男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细节,他赶忙施展身法向后暴退而去,一面后退还一面用双刀斩出黑色的刀光来阻挡白衣男子,黑衣男人想要拖住他,消耗他的内力,可他现在并不是在面对一个敌人,而是两个。
白衣男子虽然被阻挡了,但是紫衣男子从他的身后踏着步法,飞了出来,依旧是右手单手擎着长枪,一枪刺来,这一枪的威力要比上一枪还要凶猛,就好像是金戈铁马一般,这样的攻击其实已经达到了小宗师的境界,而且是上乘,面对这样的攻击,黑衣男人不得不认真对待,黑雾涌上了他的全身,杀气凝水欲滴,汇聚在了双刀之上,两刀挥去,与长枪相击,巨大的力量一下子从长枪那一端传来,黑衣男人一阵咬牙,这样巨大的力量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了,险些将他这一击击溃,但小宗师的境界摆在这里,仍然挡住了这一枪,可双刀挡住长枪又何尝不是长枪制住了双刀。
就在这个时刻,没了刀光的阻拦,白衣男子的长刀又到了。
他单手握刀改为双手并握,并且一个急停,尘土飞扬,长刀被他高举,左手上弯,右手下托,一息过后,无数风电出现在了他的周身,随着他一齐暴射了过来,长刀斩出,一声虎啸突然出现,直斩黑衣男人的面门。
黑衣男人不愧是宗师境的高手,两手被占,仍然能想办法脱身,黑雾从他周身所在之处一阵,助他脱身,他的身法鬼魅,一个侧翻,弃刀而退,与此同时,还击出一掌,将那长枪微震,不能马上刺来。
但是白衣男子的速度过于快了,让黑衣男人有些反应不及,虽然避过了致命伤,但是左手仍然被斩了下来。
黑衣男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满身都是尘埃,他吃痛,哪里还有之前嚣张的模样,他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出现了惊恐的表情,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停下来,完成了任务直接走不好吗?但是即使弄得这样狼狈,他也不敢相信两个甲等的小家伙竟然能把他逼到这番境地。
“这不可能,你们不过是两个甲等的小鬼,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黑衣男人的声音已然没有了冰冷,而是几近咆哮出来的,歇斯底里。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倒是紫衣男子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爽朗,听上去有些顽皮,倒是像是一个顽劣男子。
“呦呵,拜托不要那么井底之蛙,人与人是不同的,甲等中能杀你这样货色的小宗师多得很,我们二人只不过是泛泛之辈,而且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紫衣男子抖了抖嘴皮,不屑地看着黑衣男人,还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唐兄在这个状态下,堪比宗师境,而我嘛,没到宗师境只是单单不愿意而已。”
听了这席话,黑衣男人的瞳孔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小,关于眼前这两个人,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自己师父所说过的话,或许他们就是师父嘴中所说过的“天骄”这一类人吧。
白衣和紫衣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已经不想再拖时间了,他们要出招解决掉黑衣男人了。
长枪和长刀同时出手,幽冥流火,苍白飞电,一击贯穿了黑衣男人的心脏,一击斩断了他的头颅,赤色的血喷洒了一地,头颅飞抛起来,砸在了地上。
直到死之时,头落在尘埃之上,黑衣男人的眼睛仍然瞪得十分之大,就如同他还没来得及接受他的死亡一样。
四周的风还在喧嚣,血腥气没有被吹散,反而更浓了,焦楠衣倒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该悲伤还是喜悦,但是好像,很明显,她这个婚是成不了了。
就像现在的地上,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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