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感觉如何?”黄玉瑛搀扶着黄鹤羽走在渝杨城的街道上,轻轻地问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还带着一丝的提醒。
黄鹤羽被黄玉瑛搀扶着,他的视线没有看自己的族弟,而是在街道里四下游走着,他的目光如同一条受伤的毒蛇,盯着那些弱小,美丽的兔子,妄想,将她们收入腹中。他那粘稠又冰冷的低沉声音嘶哑而出,从他的蠕动的喉咙里:“不是很好,但是有叔父在,我不担心。”他连一眼都没有看黄玉瑛,整个人的身子佝偻着,腰间挂着的剑都剐蹭到了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黄玉瑛皱了皱眉,他知道黄鹤羽的性子,但是今日的他尤其诡异难测,像是一条藏着尖牙,游于泥沼中的泥鳅。他本来的意思是让他的这位族兄时刻提防魔心的侵染,不要放松警惕,但是从黄鹤羽的话语和行为上来看,他似乎并没有提防,而是张开了双臂,拥抱了那每个武人都害怕的东西,堕入了魔道。
黄玉瑛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他知道自己这位族兄虽然有一些小毛病,但他仍然是渝杨黄家的翩翩公子,玉剑宗令人敬畏的师兄,不会不知道去抵抗那祟祟异动的魔心的。黄玉瑛又看了一眼黄鹤羽,他的面庞如同刀刻斧凿,是那样令人敬畏。
黄鹤羽根本没有察觉到身边黄玉瑛的动作和想法,他甚至有些忘我,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位族弟,他似乎将自己融入了整个渝杨城里,偷偷吸取着这片天地的精华。
风吹来,带着暖阳的气味,卷着渝杨树嫩叶的香气,还有各处酒楼小贩所卖的美味吃食的气息,拂过每个人的头顶,把那股暗暗生锈,腐蚀吃空的腥臭气给掩盖了。
街上的行人还是那样同平常一样,享受着渝杨城中的好日子,连乞儿都露齿而笑。
黄鹤羽的目光不断游离,在一面告示墙上瞟到了一副画像,是一个女子,画师的技艺很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和本人有个八分相像。他的眼睛连带着他的身躯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天雷劈了一下,随即他的目光化作细小的泥鳅,从那副画像上散开,又重新归于街道之中的行人身上。
他突然咧嘴一笑,“肆肆呵呵”的声音像是一点一点从黄鹤羽的喉咙里挤出来似的,这突如其来的阴笑声让黄玉瑛一惊,他看了看黄鹤羽,轻轻询问:“兄长,怎么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关怀,极其担忧。
黄鹤羽挺直了腰背,把黄玉瑛搀扶他的手甩开,嘴角勾勒了一阵微笑,似乎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英姿飒爽,令人敬仰的玉剑宗师兄和黄家公子了。
他用手拍了拍黄玉瑛的肩膀,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自信:“没事,为兄找到了对抗魔心的办法了。”那黏腻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换成了爽朗的声音。
黄玉瑛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震惊地看了看黄鹤羽,想问“真的吗”,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一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自己这位族兄自信的神情了。
不愧是族兄,黄玉瑛在心中称赞。
黄鹤羽的心情似乎不错,呵呵一笑。
那张画像上画着一个黄家两子都认识的人,上书“宣武王妃兼武昌侯府大小姐刘焦氏楠衣于青牛山失踪,得其踪迹者上报可得纹银五千两以及布匹两百匹——襄阳千云卫。”
……
焦楠衣和沈龙渊被请出唐花雪的房间之后,他们都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气息将那个房间笼罩住了,他们都知道这是黄麒中用手段使得唐花雪与他的谈话不会被其他人听去了。
焦楠衣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危险正在往她的身上撞。
她摇了摇头,驱除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他们这个三人组已经全部醒了过来,看来不用等多久,他们就能重新上路,往南疆去了。
“你这小妮子怎么了?抽风了?”沈龙渊看了看自己身后突然乱动的焦楠衣,皱了皱眉,问道。
焦楠衣没跟沈龙渊争论,她和这位紫衣人相处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个家伙对熟人口无遮然,嗷,不对,是对谁都口无遮拦,不知礼教,所以跟他犯不着生气。焦楠衣的心情颇好,解释道:“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可能是受了风寒。”
受了风寒?不对,是谁的恶意刺激到这片天地又引导到小妮子身上了吗?是那个被魔心侵染了一部分的黄鹤羽吗?一个甲等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恶意。难道真是受了风寒?转瞬间,沈龙渊的思绪如波涛汹涌般变化了好一阵。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恶意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如果这一片天地十分敏感的话,那么可能会将这恶意引导到被怀恶意者,让他感受到不安不适。但是通常来说,只有大宗师能有这样浓重的恶意。因为他们自身已经达到“人”的极限,逐渐将手抓向天地。
而渝杨城这片天地是出了名的敏感。
焦楠衣侧着头,看着发愣的沈龙渊,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她问第一句的时候,沈龙渊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推了自己一把,他才从思绪中脱离出来,他看着一脸疑惑的焦楠衣,不耐烦地摇了摇手,说道:“没什么。”
“我要去看看那个女子,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沈龙渊把这些胡思乱想丢弃,转瞬说道。
焦楠衣看了看唐花雪的房门,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她不相信黄麒中会对唐花雪不利,毕竟在她的猜测中,救自己等人都是因为有唐公子这个身世神秘的人存在。
沈公子的身世也很神秘,或许暗中也有什么人在保护他,也许当时黄家主不出现,出现的就是另外一位大宗师了。焦楠衣心想。
没想到还没到甲等,就接触到了这么多与宗师境有关的势力了,焦楠衣始终觉得,自己必须要逃婚,这也给了她一个坚定信念的理由。
如果,不是因为青牛山上的变故,或许此时她已经化作皇陵中的野草了,不过也有可能被皇宫中的高手救下来,终身监禁,只有了一个名分的作用,想死也死不了。一想到这儿,焦楠衣的身子就止不住的发抖,这可比死还难受。
她快步走了上去,跟着沈龙渊往东院走去。
跨过池塘,走过那座木桥之后,就来到了东院,沈龙渊先走进占吟云的房间,焦楠衣在后面跟上。沈龙渊“轻轻”地关上门,发出了不小的碰撞声,这让焦楠衣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己,沈龙渊没有理会焦楠衣的“警告”,看向占吟云。
占吟云依旧如同之前一样,躺在床上,她的眉头微皱,像是风吹起平静湖面的水波,她的面色有些偏白,但看上去比之前好上一些了。她的嘴唇依旧有干干丝丝的裂痕,没有血色的唇上是凝固了的一点又一点的血块。
这场景让焦楠衣心里更生怜惜,有一种想要上去拥住占吟云的冲动。
占吟云现在的状态不算好,但是沈龙渊知道这比起前两天要好上许多了。他用上了望气的手段,“观”向了占吟云。
那一缕接一缕的青色气息再次从沈龙渊的眼中涌现,一缕又一缕似乎要把沈龙渊的眼眶撑开。
恢复的很好啊,看来明天说不定就能醒过来了,不愧是七星剑谷的圣女,气息如此延绵悠长,沈龙渊暗暗点头,想。
他继续“观”着占吟云,试图从她的气中找到更多的东西。自从上次将静心诀打入占吟云的体内之后,那妄图吞噬青色的黑气已经渐渐的消退了,虽然还有一些,但是已经到了微不足道的程度了。
道门八大神诀都这么好用,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靠谱,沈龙渊上次在心中就已经这么想过了。
青色的气稳定地盘旋在占吟云身边,或缠绕,或悬浮,看上去一片祥和,但是沈龙渊还是看到了那些气中蕴含着暗藏的抖动。
情绪还是不稳,虽然用了静心诀,但是梦中出现的场景和事物还是会引导这位圣女的思绪往不好的地方去,这还是会导致魔心增长,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吞噬,还是难以从根上解决啊,沈龙渊皱了皱眉,心想。
“怎么了?”焦楠衣歪头向沈龙渊轻声问道,她看到沈龙渊皱眉了,猜测是情况并不如意。
“格老子的,没办法从根本上消除这位圣女躁动的情绪。”沈龙渊轻声回答,哪怕是声音变小,他还是骂了一句,显得他很烦躁。
焦楠衣愣了一下,看向了沈龙渊,说道:“沈公子,你是不是钻牛角了啊?”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带着很浓重的意外和怀疑的语气。
沈龙渊愣了一下,看向焦楠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占姑娘的宗门都被灭了,而且那个季天酉说过,七星剑谷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炼成剑了,只剩下两位师兄在外逃亡,生死不知,都这样情况了,她就算是昏着,情绪也不可能稳定吧。”焦楠衣说道,她觉得这个道理很简单,沈龙渊没有想到的话,应该是一心想要消去占吟云魔心出现的可能,忘记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焦楠衣看到的,此时的占吟云的情绪甚至要比前两天的唐花雪都要好,根本没有必要杞人忧天,杯弓蛇影。
沈龙渊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了,这个小妮子说的对啊,怎么能犯这么严重的错误。
“格老子的,我是呆傻了!”
焦楠衣有些发怔,她没有想到这位沈公子激动起来竟然连自己都辱骂。
……
“好了,唐小友,该介绍介绍自己了。”黄麒中笑呵呵地问道,看上去没有丝毫恶意。
“四象山,唐花雪。”唐花雪知道面前这位大宗师一定是找自己有事询问,没有丝毫的隐瞒,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对什么人,他自报家门都是说这六个字,“只是晚辈还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
黄麒中微微挑了挑眉,笑呵呵地说道:“玉剑宗,黄麒中,我虚长小友几岁,叫我叔父便行了。”
唐花雪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黄前辈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答。”他可没有叫黄麒中叔父,还是唤的前辈,这是唐花雪自己的习惯。
“一点小事,受人所托而已。”黄麒中摆了摆手,说道。
受人所托?是因为我?唐花雪此时已经确认了是因为自己,他们几人才能被黄麒中从季天酉的手中救出来。
“是何人托前辈救人的?”唐花雪问道。
黄麒中又是呵呵哈一笑,没有回答唐花雪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四象山,是那四位吗?”
如果真的是四象,那么说明这位唐小友的身份不一般,黄麒中心中有些震惊。身后竟然有四位圣人,哪怕是他自己身后也没有这么多圣人,玉剑宗有一位圣人,襄阳黄家有两位,加在一起也没有四象多,更何况他只是黄家偏支,襄阳黄家的那两位不一定会支持他。
唐花雪点了点头,肯定了黄麒中的问题,他知道如果是问“那四位”的话,那么说的一定就是自己的四位师父们,这是大师父曾经说过的。
黄麒中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看向唐花雪的眼神多了一些尊敬,不是尊敬唐花雪而是尊敬他身后的人。而且黄麒中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件大事,那日晚上来通知他是位圣人,一位不是四象的圣人。
四象被《九州录》所记录,虽然这些年没有出现,但是刚成名的时候,每一个都是名动一时,他们的特性手段也多为人知,黄麒中知道的不少,非常清楚那日那位圣人绝对不是四象中的任意一位。
那会是谁呢?黄麒中在心中猜想着,此时的他明白一定要照看好唐花雪,不能让他出事,算上那个托他办事的圣人,唐花雪的身后足足站了五位圣人。
黄麒中逐渐感受到面前这位翩翩公子的身世十分神秘,所涉事件恐怕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位我不认识的圣人。”黄麒中这时才回答起唐花雪的问题,他一字一句吐字说道,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花雪。
唐花雪明显一惊,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但是他不清楚是谁。他知道黄麒中晓得自己的四位师父,他没有认出来,说明是另外一位。这一位圣人是何方神圣,让唐花雪没有任何思路。
思前想后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位圣人是师父们托自己的好友来帮他们保护自己的,他曾听四师父提过,他们如今暂时不能离开四象山,山里面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唐花雪的表面恢复了平静,他大致相通了,但是没有打算告诉黄麒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黄麒中想询问唐花雪身上的那些草木藤条,但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如果唐花雪知道这件事,那么他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如果唐花雪不知道,那么问了也白问。
搞清楚唐花雪背后是什么人之后,黄麒中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又和唐花雪寒暄了几句,收起了自己的气,转身走了。
唐花雪行了个礼,仍然坐在自己的床上,思来想去,他觉得好像要摸到他以前一直想要抓住的东西了。他嗅了嗅,从自己的衣服里翻出了一个小瓶子,吃了一粒乌黑色的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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