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五毒藏暗窥人影

是夜,月朗星稀,五月的夜,还算是干爽。风从天际交界飞跃而来,用灵巧的手将白昼挥散,翻转出暮夜,引着渝杨城里的人进入梦乡,点缀夜空的零零点点。

黄家正院的练功房之中,黄麒中,黄玉瑛和黄鹤羽都在,练功房很大,正中间置放了一个浴桶,桶中注满了碧绿色的水,上面飘着些颜色各异,形状各不相同的草木花叶。白色的雾气伴随着异香与异臭上升,搅在一起,在练功房中遮起说浓不浓,说薄不薄的帷幕。

这是黄麒中为黄鹤羽准备的药汤,这其中放了些大众所知的,有安神静心效果的夜交藤,合欢皮,湖泊滴等,也放了黄家的秘药——行舟散。

行舟散,独属于黄家的秘药,有安神清净,缓痛入梦的功效,如风雨上行舟一般稳健牢固,是襄阳黄家派发下来的,少的可怜,这一大桶药汤中,也就放了二三钱的量。

黄麒中看着药汤冒出来的热气,看向黄玉瑛和黄鹤羽,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严肃,脸上也不再是笑呵呵的,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到了黄鹤羽的身上,问:“鹤羽,你现在没有中毒吧?”这个问题很重要,这桶药汤中含有毒皮花,能麻痹神经,但是会放大毒素,如若身上中了毒,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黄鹤羽正视着黄麒中的目光,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已经无碍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躲避,看上去说的是真话。

黄麒中点了点头,他下午时刻已经从自家公子的嘴中得知了,自家的子侄到底遭遇了什么。

七日前,龙州城本地的宗门——寒冰帮察觉到龙州附近有魔教人员在布置活祭,联合前来支援的玉剑宗和广寒宫的弟子还有龙州官府,损了些人马捣毁了祭坛,但是遭到了反扑,这场反扑突如其来,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一时间三大派和官府的人都死伤了不少,而且随着战斗的不断发生,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一股莫名出现在荆州深处的龙州城里的魔教是哪个门派了。

是五毒谷的人。五毒谷在益州深处,不知为何在荆州深处出现了。

五毒谷的人最擅长用毒,一打一或许不行,但是杀人最在行,特别是混乱的时候,毒粉一洒,敌人都中毒死了,自己逃之夭夭,再加上三大派和官府未曾准备,被一波反扑,中招了很多人,玉剑宗最为幸运,只死了几位弟子,寒冰帮的十二人冲在最前,躲闪不及,死伤最为严重,这次就活着回去了一个人,是他们的二长老,小宗师境界。

后来官府通报,本次龙州出现的五毒谷人员五十名,全部被擒杀,其中包括四名小宗师。

黄麒中收敛思绪,他对黄鹤羽点了点头,看着这位自家侄子进入了木桶之中,将全身都浸泡在了药汤之中,之露出一个头颅。胖胖的大宗师有点疑惑,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家公子和他说,黄鹤羽找到了对抗魔心的办法,但是这效果也太好了,他此时就像没有任何问题一样。

黄鹤羽的额头上不一会儿就浮现了汗珠,他紧闭双眼,感受着药汤中传来的灼热和清凉之感钻入他的肌肤之下,似乎是在啃噬着他的经脉骨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承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大。那些药意,冲破了他的经脉,血液,骨髓,进入了他内心最深处,直面魔心。

黄麒中双手一翻,化掌而出,磅礴的气息从他的手中推了出去,直冲药汤,药汤似乎被这位大宗师的气所点燃,开始燃烧它的药意,慢慢沸腾,扑腾出一个又一个气泡,这些气泡炸开,迸发出了令人掩鼻的恶臭。

黄玉瑛在一旁护法,差点被这臭味震得昏过去。

在黄麒中的发功之助下,那些药意化作洪流,一股接着一股冲刷着黄鹤羽的魔心。

这些热流咆哮着,张牙舞爪着,扑向那魔心。魔心被灼烧的发出“滋滋”的声音,焦黑覆盖在它纯色的黑上,变为独特的黑,升腾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声。

那些热流药意一股脑的涌入了进来,试图一下子解决那颗魔心,安神清净的氛围压制住了躁动的魔心,热流灌入,洗涤灵魂。就当药意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一颗七彩的豆粒突然坠入魔心之上,魔心有如神助,扭曲着,肆意张开自己蠕动着,恶心的肌肉,张开大口将那些药意热血全部喝入腹中,转化为脓血。

黄玉瑛的眉头慢慢舒展,因为这药汤散发出的臭味已经慢慢消散了。

黄麒中停下了发功,因为他也闻到了,臭味在减弱,他知道,这是药意被吸收了。黄鹤羽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射出了精芒。

“多谢叔父!鹤羽感激不尽。”黄鹤羽还在木桶药汤之中,就赶忙向黄麒中道谢。他的眼神清亮,声音爽朗。

黄玉瑛不自觉地咧嘴笑了,他知道,自己尊敬的族兄兼师兄回来了,在父亲的帮助下脱离了魔心的掌控。

黄麒中则是微微地皱了皱眉,他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说不出来,他总感觉他面前这个侄子跟进入药汤之前没有区别。

但襄阳黄家这个消除魔心的办法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颇为有用,黄麒中身为襄阳黄家偏支,是有绝对的自信的。

风在练功房外吹着,变得猛烈起来,像是有人在拍手,在提醒着什么。

危机解除,一夜,便是无话。

……

今日,稍早的时候,与渝杨城较远的龙州城里,往尸司中。

往尸司,隶属于典狱司,是官府存放安置尸身的地方,这个机构天下四国都有,也是一起商议出来的东西,这样横跨诸国的归属尸体处理起来就会方便些。

“你说什么!!?”身为往尸司司掌的王雄风大惊失色,整个人如同被猎人惊到的兔子,一下跳了好高,“那五十具五毒谷的尸首里少了一具!?”

这回可搞砸了,王雄风大惊。

“没错,小的们刚刚清点的时候,反复确认过了。”报告这件是的往尸司人员一脸苦笑,脸上是无奈,甚至是绝望。

“怎么可能,这几天,我们严守死防,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少了一具尸体。”王雄风大喊着,受了太大刺激,感觉他有些失常了。

“除非那尸体自己长脚跑了。”那名人员苦笑着说道。

王雄风一下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位人员,把那人看的发毛。

“怎么了,司掌大人。”他问道,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兔子被狐狸盯住了。

愣了半晌,王雄风才缓过来,他看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赶紧通知典狱司司掌刘大人,说疑似大宗师的高手混入了往尸司假扮尸体。”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两只眼睛深邃的可怕:“不排除圣人的可能性。”

那通报人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

第二日,沈龙渊照例去占吟云的房间内望气,进门的时候依旧发出了不小的关门声,他像平常一样“观”向占吟云。

如他所料,占吟云身上那青色的气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恢复,虽然青气的根部还有黑气盘旋着,伺机而动,但是经过焦楠衣提醒,现在的沈龙渊也不着急完全消除那躁动的魔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沈龙渊看向占吟云的脸,眉头一皱,上面有一个黑点,黑乎乎的,好像是一只小虫,让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沈龙渊凑过去看,果然是一只不知为何停留在占吟云白皙脸上的小虫。

沈龙渊两指一动,一夹,将那虫子夹住扔了出去,然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沈龙渊有个轻微的毛病,如果一张宣纸之上落下一滴墨,这会让他十分不舒服,直到他把那滴墨消掉。刚刚的那只虫就像是墨,而占吟云的脸就如同宣纸一样。

沈龙渊此刻的脸离占吟云不远,还算是有些近,他的嘴咧开一定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独自欢喜。可就在这个时候,占吟云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

沈龙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一跳,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整个人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四目相对,周围的风似乎都停滞了,整个空间都凝住了一般。这一幕让占吟云也愣了一下,但随后怒火就隐现于她的双眸之中,美人轻咬嘴唇,冷哼一声。

无数剑气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而来,每一道都是锐利无比,直冲沈龙渊那张欠揍的笑脸之上。沈龙渊虽然因为占吟云突然醒了过来而愣住了,但是那十分明显的杀气他还是反应过来了,他赶忙向后闪躲去,右手在空气中一打,叠冲的气浪和那些冲来的剑气冲撞在一起,相互湮灭。

但是沈龙渊留手了,可占吟云是本能反应,以为是有采花贼要对她下手,虽然是刚刚醒来,但是动起手来,没有留手。气浪向沈龙渊冲去,把他整个人震到了墙边,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痛啊,沈龙渊一脸痛苦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有一道巨大的剑痕,新旧伤一起发作,剧烈的疼痛钻入心中,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抽过去。

他发出了“嘶”的声音,坐在地上,一脸痛苦懊恼的样子,对着还想出手的占吟云连忙摆手,嘴上赶忙说道:“别打,别打,误会,是个误会!”沈龙渊赶忙叫着解释,生怕占吟云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上来。

但是此时他心里想的却是,不愧是圣女,眼睛居然是青金色的,明眸善睐啊。

占吟云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把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一个翻身靠近床边和床旁的墙,一双眼睛中充满了警戒,一手向前对着沈龙渊,另一手按在自己的心脉处。

“你要干什么?”占吟云的声音冷冷的,和唐花雪是两种冷。如果说唐花雪的冷是外面覆盖着雪,里面确实温润的玉的话,那么占吟云的冷就是里外都是千年寒冰。

话语出口,呼出一口寒气。

占吟云已经记起面前这个人是谁了,是在那个祠堂中救她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她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个救命恩人要干什么。

“误会啊,我看你脸上有个虫子,我就捻走了,真的,你要信我啊!”沈龙渊赶忙解释道,他一边摆手,一边鬼叫着。

占吟云皱了皱眉,她才不会相信沈龙渊这个解释,她开始思考面前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了半天,就想出了一种可能。

“登徒子。”占吟云白唇翕动,冷冷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剑气又一次聚拢过来,它们似乎长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龙渊。

“误会啊,我没骗你啊,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为了捻走一只虫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啊。”沈龙渊欲哭无泪,他知道占吟云误会他了,但是他这个理由确实不足够让人信服,是有嘴也说不清。

眼看剑气就要再次冲过来了,这时房门被打开了,只见唐花雪和焦楠衣冲了进来,两人一看这样一副场景,都愣了一下,唐花雪想踏步进来,但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动脚,他不会处理这种事情,有的时候说话又蠢,容易把事情越闹越大,就站在了门口守着,倒是焦楠衣直接就冲了进去。

“占姑娘别动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赶忙挥舞着双手,挡在了沈龙渊的身前。

占吟云一看是焦楠衣,剑气瞬间就散了,她也记起了面前这个十八九年岁的姑娘,当时在祠堂中,是她一直扶着自己,拼死也没有松手。

焦楠衣见占吟云的情绪稳定了,赶忙来到了沈龙渊的身边,把他扶起来了,轻声问他怎么回事。

沈龙渊一脸苦笑,把事情说了,让唐花雪和焦楠衣都惊了一下。

焦楠衣硬着头皮,走到了占吟云面前,说道:“占姑娘你也听到了,这,这,我还是很相信沈公子说的话,她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但是应该不会是采花贼,登徒子的。”焦楠衣此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确实难以解释,捻虫子这种事情说出来就像是假的一样。

占吟云看了一眼焦楠衣,舔了舔嘴唇,两只眼睛仍然盯着沈龙渊,说道:“那为何笑?”

冷冷的声音像是冰刃一样刺穿了焦楠衣的脑一样,让她一阵眩晕。

为何笑?!我也想知道,焦楠衣欲哭无泪。

难道要我跟你说我有一点强迫症吗?沈龙渊也是欲哭无泪。

“这…这……”焦楠衣想解释,但是解释不出来,可突然她想到了一种说法,她鼓起勇气,凑到了占吟云的耳边,“虽然我不知道沈公子为何要笑,但一定不是登徒子,因为他不喜欢女子。”

得罪了,沈公子,我这也是为了为你解释,就委屈你一下,焦楠衣在心中想。

占吟云的眼睛中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然后求证似地看向了焦楠衣,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好像掌握了什么大秘密一样。

什么啊,这小妮子乱说了什么啊?沈龙渊突然后背一阵拔凉,倒吸了一口凉气。

占吟云这时又看向了唐花雪,满眼错愕。

唐花雪微皱眉头,不知道占吟云为何看自己。

这场闹剧闹到此处,也算是结束了。最后,占吟云说她要自己调息休养,就叫其他人出去了,沈龙渊离开房间之时,来到占吟云的身边,说道:“那个,你刚醒,别过分运功啊。”经过刚刚一事,沈龙渊有点尴尬,说话都有些颤抖。

占吟云看了他一眼,轻吐一字,冰冻三尺。

“滚!”

沈龙渊灰溜溜地走了,关上了门,发出了“砰”的一声。

占吟云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再也忍耐不住了,吐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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