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71年,商感皇十三年,冬十有二月,感皇遇刺。
商太子.帝宜臼听闻父皇被妖人所害悲怒交织。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迅速振作,将个人情感深埋心底,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与决断,号令仆从卫队控制天邑商各处关键要道,抓捕凶手。
天邑商何其广大,而那妖人又何其奸诈?
经过了一天的鸡飞狗跳后,抓捕行动宣告失败,魅魔向南逃去。
商太子.帝宜臼转变行动目的,令六卿之首.冢宰安抚百姓、筹备继位仪式的同时,又令行政机构——卿事寮准备召集方伯的工作,而派出间谍收集如今诸国情报。
在他们安定大邑商人民,逐步恢复秩序之时,感皇遇害的消息传出——似巨石击水,在大邑商之外激起千层浪!
有阴谋论者认为妖人一事太过离奇,他们基于当时太子命令军队将天邑商戒严的举动,“合理推测”是太子.帝宜臼宫廷政变,弑君杀父,并派军队毁灭证据。
这等谣言在大邑商以西的国家,尤其是西南方向的传播甚广,不禁让人怀疑背后是否有势力在故意煽风点火,操纵舆论。
公元前770年,商平皇元年,春正月,帝宜臼即位。
秋八月,戎人复仇,南侵秦国西垂(西犬丘)与秦邑,此时秦军主力不同于去年集中,秦襄公为了安定人心,接管控制权而分散于各地驻守,二城守军面对戎人主力自是捉襟见肘。
冬十月,秦襄公率军解围,又遣使与亲秦西戎交往。
公元前769年,商平皇二年,春正月,秦襄公在西垂建立西畤,祭祀西方白帝,镇戎狄,以保西垂安定。
冬十月,鲁孝公薨,其女惠公弗生立。
冬十月有一月,间谍陆续归国,他们口中携带的信息如涓涓细流,汇聚成当世局势的宏图,展现商平皇面前:
大商总体国力仍然可以对游牧部落取得绝对碾压的优势,不过若是一边游牧一边农耕的就不好说了。
故秦就是死在了一边游牧一边农耕的犬戎手上,所幸秦国底蕴还剩下了些——犬戎早期为图长久统治秦地,尚存几分克制,在战事深入后,只于渭水之南的丰镐地区留下了暴行的烙印,发动了惨无人道的焚城与屠杀。
若戎人仍旧遵守军纪,没有败掉人心,恐怕未来的雍州方伯会是狼侯?
念及此,商平皇轻轻摇头,思绪万千。
就算犬戎没做什么,也有部分民心在秦幽侯,在秦国——秦幽侯并未丧心病狂地压榨百姓。
可能是这秦幽侯没有步入绝境?尚存一息理智?大商几乎无天灾是让他没有走极端的原因之一?
嗯...这谁输谁赢,实难预断。
况且,如果犬戎能做到这一点,早已不会被称为“戎狄”,而是“诸侯”了吧。
从这可看出,过去的历代秦侯只完成了对雍州戎狄高层的文明化,而对底层却收效甚微,仍然是嗜血野蛮的。
目前来讲,在华夏人的视角里,生产方式是完全游牧的部落,绝对是遥远地区的落后部落,大字不识一个的原始部落。
在恶劣的天灾面前,只有“能不能”臣服商皇的问题,绝没有“想不想”臣服商皇的问题——
只要加入了大商这个大集团,就不会免遭灾祸,可以安居乐业,内部生产力也将受商朝影响而发生变革,生产方式亦将逐步转型,迈向农耕文明,最终融入华夏。
商平皇打定主意,要在召见秦襄公时,让他好好学习一下晋卫对戎狄的同化政策。
随着燕京戎的覆灭,勾注(雁门)山被夺回,西冀腹地不用直面北漠戎狄威胁,诸国得以发展国力。
而在卫国的犁与晋国的剑之下,西冀境内的戎狄部落逐渐放弃了原始生存方式,不敢再依靠劫掠度日。
加之晋卫通过联姻、尊重并改革戎狄习俗等策略——软硬兼施之下,西冀戎狄已经完成全面的华夏化。
晋卫等姬姓外来势力,现已与西冀本土国家,商化戎狄所建邦国形成了紧密的利益联盟,共同构建了新的政治生态。
相比之下,同样为宣武之时获封的三大姬姓方伯国之一的曹国,与晋卫渐行渐远,或是被富裕的生活腐化,复周之心淡了。
可就算缺了曹国,西冀这一利益体在大商也是举足轻重,要是其仍有反商复周之心,将对和平稳定的社会秩序构成威胁。
乱世将临,商平皇审慎考虑,决心采取措施分散西冀的注意力,确保商朝能够延续,迎来中兴的契机。
商平皇已找到着手点——那复杂危险的西冀问题难道就这样被破解了?商平皇认为不尽然,只是西冀诸侯间的关系稳定了下来,如果晋国国内出现问题,恐将连带整个西冀政局再起波澜,而晋国的主要矛盾,或者说所有封建体制国家的主要矛盾,明面上的体现都是贵族矛盾(亦是历代商君所想终结的矛盾)。
故秦覆灭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本就受“中国之会”一定限制的故秦贵族,被秦幽侯镇压了一批,又向外逃了一批,寄存财产的也被虢郐洗劫了一批,留在雍州的被犬戎打杀了一批,又被秦襄公清洗了一批。
困扰着雍州两百年的贵族问题,土地兼并问题居然奇迹般在短短十几年内解决了,秦襄公继承了遗产,却几乎未背负故国遗毒,虽然各地百废待兴,但相较于所获,实为划算,秦襄公还是非常愿意做这买卖的。
雍州问题解决了,但比邻的国家遭殃了——故秦向外逃的贵族可不止逃到了郑国!
这里还没提本就按照“中国之会”外迁的雍州诸侯公族呢!如南虢伯等,他们没有“家”了!
晋国,作为强大且邻近的避难所,吸引了大量秦国贵族,而现在东迁、本土中小贵族与垄断主义老旧贵族的矛盾已初现端倪,有了摩擦。
与西冀联盟相似的政治实体还有东青联盟——莱纪莒三国联盟,目的是阻止一些国家对东青州的窥探,特别是那日益强大的齐国。
齐国,在齐庄公等齐国国君的努力下,已在辖区控制了绝大部分领土,有了绝对话语权,只剩下了西南一隅的祝国能给齐国添点麻烦。
齐国坐拥渔盐富庶之地,这几年似乎又发了一笔横财,目前在方伯强度榜的第一梯队,有潜在威胁。
不过商平皇并不担心齐国,鲁燕晋三国绝不会坐视不管,而且他相信齐国的忠心,至少在几百年内不会变,而待到几百年后商皇神功大成,大商必将中兴,怕不了齐国。
诸侯联盟还有鲁邾徐三国的南青联盟,宋陈蔡三国的东豫联盟,特别一提的是历代宋公不醉心权谋,导致联盟一般是由陈国说的算,而同为三恪之一的南夏衰弱了。
最为特殊的,当属楚随两位方伯的联盟,也是商平皇除晋国以外的另一大心病。
随国已然沉醉于楚国的温柔乡,它的倒戈带走了一部分攻离诸子,楚国在荆州没有了拘束,开始肆意扩张——攻打不臣服的诸国,使之沦为附庸或直接消灭,并通过联姻策略加强对落后部族的控制。
在此番连绵不断的扩张之后,楚子有望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成为首个独揽一州的方伯。
但在商平皇眼里,楚子却不是亟需遏制的首要目标,因为他得知了消息,妖人进入了荆州,料定这变故必能牵制楚国北扩的步伐。
而那剩余的攻离诸子已被郑国盟友南申接收,此后楚国要北伐,西豫与荆州必有一战,商平皇自然是对楚国又少了一些目光。
可也只就因郑国少了一点点——商平皇对郑国的国力和对西豫的控制力存有疑虑。
西豫之地,郑国坐镇洛阳盆地以及其东部几乎所有的平原,南阳盆地被南申所把控,洛阳盆地以西的崤函之地被名义上臣服郑国的南虢所占据,而西北群山,伊洛河源还有伊洛之戎活跃其间。
商平皇认为历代郑君对西豫的处理并不太好,身处中原腹地,人口优势极大,居然还没完全商化辖区戎人,相比于其他方伯逊色不少。
虽然郑伯近几年也获得了一笔飞来之财,可商平皇还是觉得要资助一下郑国,他需要令郑国尽可能抗得更久,无论将来是面对楚国的威胁,抑或是晋国的压力,甚至是两面受敌的局面。
吴国在北扬完成了分封化,构建起狭义上的封建制社会,而北扬大大小小的国家围绕着吴国组建起了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封建联盟。
越国组建的南扬联盟处于半部落半邦国状态,也是发展缓慢的那一批。
东冀的燕国将燕山及其以南地区纳入了实际国土,对于燕北就无能为力了,地缘恶劣极大地掣肘了燕国的整体实力增长速度,加之燕国历代君主遵照宣武的战略意图,专注于向辽东平原迁移人口拓殖,对燕北戎狄的同化工作进展甚微。
至于益州的巴蜀,想必与越吴相似,或者更先进一些?
秦岭的险峻地形历来为交通与信息传递设下了重重障碍,如今戎狄迁徙至秦岭之中,更致益州方面的情报难以获取,间谍们无从下手。
商平皇吸收并初步分析了天下局势后,明确了会议期间外交策略的基调。他稍作休息后,便召集臣子共同探讨并细化会议的各项具体安排。
在此过程中,大臣们不仅协助商皇规划,同时也表达了迫切希望尽快举行会议的愿望。
此时,流言蜚语酝酿了两年,大商皇朝内部呈现出诡异的平静,商皇不召见,诸侯不朝拜,内外相疑。
至少存在不少诸侯对天下共主之位虎视眈眈,默许谣言肆意传播,以破坏商皇的合法性与神圣性。
对他们而言,他们不在乎六子吃了几碗粉,他们想要的是六子死!
商平皇对此心知肚明,甚至比他的臣子们更为清楚时间紧迫,他的三年喘息期即将结束,天灾的阴影悄然逼近,他需要快点回去闭关,用国运镇压,稳固太平。
公元前768年,商平皇三年,春正月,齐人灭祝,祝国后裔迁移至大邑商定居,商平皇任命时任祝家族长为介卿(类似于后世副宰相),此后祝家活跃于大邑商政坛。
商平皇即刻召集诸侯觐见。
春二月,宋、齐、燕、曹、卫、鲁、郑、晋、随、楚的国君陆续抵达。
秦襄公因忙于重建与军事事务,耽搁了些时日,但当他匆忙完成未来几个月的规划后,便毫不犹豫地向东行去,马不停蹄地赶路。
春三月,秦襄公日夜兼备,终于抵达了天邑商。
剩下巴、蜀、吴、越四国国君仍未出现在方圆百里之内。
商平皇决定不再等待,先行召开会议,随后派遣使者携带会议纪要前往未到场的国家。
会议伊始,商平皇抛出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提议——多日谣言污蔑以令他如芒在背,夜不能寐,也自知德行浅薄,无法再兴殷道,他决心以死明志,自愿拔剑自刎,请求方伯们见证他的清白,以免玷污大商的名声。
方伯们大惊失色,急忙劝止商皇,其中宋齐秦燕四位方伯最快上前,而随楚两位最慢,其中有忠心耿耿之辈,也有投机取巧之徒,还有的是为了维护大商最后的礼法,要是大商天子都能被谣言逼得自刎了,下一个被迫自刎的是不是自己这个方伯呢?
拉扯几次之后,商平皇放弃了激进想法,转而提出“自贬皇号,恢复王号”。
宋、齐、秦、燕四国方伯仍然出位劝说,其余方伯却在思索着什么,一会儿后,随楚二君以十分惋惜的语气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看似站在商平王的立场上,同意了这一决定。
而曹、卫、鲁、郑、晋五国方伯仍保持沉默。
商平皇当即拍板,采用并执行了随楚二君对“由皇退王”的意见,并让人昭告天下。此时,天下的大多数诸侯与商王处于蜜月期,故诸侯们对其多称天王,以视尊敬,少部分称天子。
商平王封赏方伯——
命晋文侯,郑伯友为正卿,夹辅商室。
又赐予郑伯友与卫侯和生前称公,世代承袭的权利,故郑伯友亦称“郑桓公”,卫侯和亦称“卫武公”。
再赐秦襄公公爵之位。
而钱财奖赏从大到小为:齐宋燕、鲁秦郑、曹晋卫、随楚。
方伯谢恩,商平王大悦,向方伯重新布告殷道,宣传天命,强调礼法,要求义战,君子之战,方伯皆领命。
会散之后,商平王私下分别与秦、郑、曹、卫、随五国国君会面,相谈甚欢。
商平之议,代表商王朝官方暗中承认商朝礼法正在全面崩坏化,方伯与方伯、商王与方伯之间的契约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冲击,再加上商平王在封赏过程里处处设阱...无论如何,天子在社会上还是政治上皆不再具有超脱地位。
商平之议,可正式地宣布进入春秋时期。
此后百年,王朝分裂,方伯内战。
夏四月,秦邑被犬戎攻占,秦襄公仍在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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