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君长屡次劝说,都无功而返,不得不应允翠萍公主。只是,给她派谴了侍女,侍候公主的日常起居生活。恍惚间,五十多年过去了,翠萍公主头发斑白,已从当年的那个妙龄少女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侍女们也换了无数个。乾府离梅园很近,安乾虽然不是一个很出色的少君长,但他对姑姑还是蛮好的。半年三月的,他都要抽空去看姑姑。

前两天不是听人说,翠萍公主的一个侍女因生病不能侍候公主,回老家去了。公主现在正好不是需要一个侍女吗?想到这里,王总管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着了地。他想来个先斩后奏,先把慕容姑娘给翠萍公主送去,然后再去告诉少君长安乾。王财主意已定。

这天刚好是一个月中的十三,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穿透过院中稀疏的梧桐叶缝隙,照到地面上,点点滴滴,如碎银一般闪闪发光。王财背着所有人,乘着月色,把慕容姑娘送到梅园去。去梅园的这条小路平时就少有人来,再加上是深夜,静得更为出奇。除了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外,路旁的林荫下有几只萤火虫划来划去,仿佛夜空中一颗颗飞速而过的流星。远处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吼叫,让人听之毛骨悚然。到达梅园,梅园里的那个竹屋还亮着灯。王财轻轻地敲了敲,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说“请进”的就是翠萍公主。翠萍公主见王财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姑娘,很是奇怪。王财看了看公主,面带笑容,向公主作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慢慢道来。公主叫王财和慕容姑娘坐在竹凳上。在微弱的烛光下,翠萍公主端详着慕容姑娘,轻声问道:“什么名字?”慕容姑娘见到陌生人,有点害羞,稍微低下头,脸上一阵发热,两朵红晕从两鬓划过脸颊。低声答道:“小女复姓慕容,无正名,日常家中,父母都叫我‘丫头’。”“丫头。”公主微笑着说,“好可爱的名字。”“不过,我还是想给你取个名字吧,可好?”慕容姑娘点了点头。翠萍公主掉头望了望窗外的天空,会心的笑了。“有了,你姓慕容,就叫慕容晓吧!”说完,看了一眼慕容姑娘:“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拂晓时分。愿你如拂晓时分的梅花一样,傲立风中,独自绽开,香远益清!”说完,又抬头看着王财。王财随地笑道:“好!好!很好!”接下又对着慕容姑娘叫声:“慕容晓。”慕容姑娘应声:“哎!”随后,小屋里飘溢出三人的爽朗笑声,弥漫在空气中,在梅园里的树叶间回荡。“慕容晓,你今年多大了?”传来了公主的问话声。慕容晓答道:“虚岁十七,实岁十六。”“你识字吗?”公主又问。“识一点点,小时候我娘教我的。”“你喜欢读书吗?”公主又问。“喜欢。”“好嘞!我这里的书可多了。”公主说着,用手指了指里屋的书房。她们一直谈着,似乎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谈着谈着,把王总管都忽略了。王总管实在等不到,只能打断她们谈话,向翠萍公主请安先告辞了。王总管从梅园出来,一路上小跑着,他心里实在高兴极了。他没有想到翠萍公主会这样喜欢慕容晓,更没有想到把慕容晓送到梅园给翠萍公主做侍女真的会给自己的锦绣前程添砖加瓦嘞!幸好今天少君长不高兴,自己才没有跟他说慕容晓的事,否则的话,现在可后悔了。少君长身边素来美女如云,即使他收下慕容晓,慕容晓也只是他万花丛中的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得之不多,失之不少,可有可无。现在把慕容晓送到梅园,可就不一样了。一见面,慕容晓就讨得公主的欢心,自己又可以算得上是慕容晓的救命恩人,凭借慕容晓的善良秉性,她一定会知恩图报的。翠萍公主喜欢慕容晓,爱屋及乌,必定也会喜欢上自己的。翠萍公主是当今水西君长的姐姐,少君长安乾——未来水西君长的姑姑,这是一个多么完美,而且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事。好一个一石三鸟!想到此处,独自一人跑在小路上的他,禁不住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这天夜里,王财的心情特别愉快,他忘记了白天少君长的不高兴,一觉睡下去,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他急忙赶往乾府,乾府的府兵告诉他,少君长不在,老君长有召令,已经去宣慰司了。最近发生的蝗灾,已使得贵州宣慰司的官员大佬们坐立不安。老君长安栋邦打算召集三个儿子,安乾、安坤和安旺来商议赈灾事宜,也想借此机会考察一下安乾、安坤和安旺的能力。前几天,老君长亲自拟写了一封信,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势发给在筑城书院读书的安坤。安坤是老君长的第二个儿子,非正妻所生。安坤聪慧过人,很小时候就表现出来了与众不同的机智和慧敏,获得了老君长的宠爱。他酷爱读书,十一二岁时,父亲就专门为他高薪聘请了有名的汉语老师,教他汉语,所以,很早时候,安坤就接受了汉文化的熏陶。十六岁时,父亲又把他送到当时南方最有名的书院,筑城书院去学习。筑城书院在筑城的东面,与筑城相距二三十里,这里地处偏僻,寂静,远离了城市啸喧,正好是读书人入住的好去处。当然,静寂偏僻的筑城书院也是许多文化名人的落脚点,不少的江南名人才子在这里相聚一堂。他们在这里读书,教书。安坤来到筑城书院,如鱼得水,他读到了许许多多的各种书,也接触到了更加博学多才的先生。在这里一两年时间,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贵州水西宣慰司君长儿子的身份,也像其他学子一样,刻苦勤奋学习,参加了科举考试,且一路夺关斩将。前天傍晚时候,他收到了父亲急信,拆开一看,信纸上除了“十万火急”四字外,别无他字。安坤来不及多想,立即在城中的马店里挑选了一匹快马,一路直奔大定城。今天拂晓时分,他赶到大定城。天已经微亮,他顾不上喝一口水,直接来宣慰司的议事大厅。父亲安栋邦已坐在大厅里,其间还有几个宣慰司的官员。安坤在筑城书院读书,这几年中才回过一次家。而且那次回家,他都没呆在自己的府邸——坤府,而是住在父亲家里,同父亲秉烛夜谈。有时,父亲偶尔也问起他处理一些小政务的意见。这次匆忙回来,父子相逢,不在家里,而是在这庄严的宣慰司议事大厅。他们脸上并没有呈现出相逢的喜悦之情,而是一脸的严肃。因为很久才见面,他还是郑重其事的向父亲及在座的各位官员请了个安。不过,在他心里,此时此刻,仍然不知道自己被召回来的原因,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安乾走到宣慰司的大门口,刚好遇到安旺。安旺老远看到大哥,高兴的跑了过来,叫声:“大哥。”安乾也迫不及待的喊道:“三弟。”接着,给弟弟一个热情的拥抱,用右手轻轻地拍了拍三弟的肩膀。三弟平常在外带兵,两兄弟也很少见面。这次见面,都很高兴,一路说说笑笑的走进宣慰司议事厅的大门。安乾走进大门,看到父亲、宣慰司里的几个官员,还有二弟安坤都在这里。安坤见到大哥和三弟进来,脸上带着笑容,心里非常高兴。其余官员中,还有自己的舅舅梭哈也在里面。梭哈是安乾母亲的哥哥,安乾的亲舅舅。他是宣慰司的重要官员,职位权力只在老君长之下。此人老谋深算,心恨手辣。为了巩固外甥安乾在宣慰司的地位,他不惜采取一切手段。安乾既为长子,又为正妻所生,是名符其实的少君长,水西地区宣慰司的未来继承人。可是,安乾从小天性不爱读书,不思进取,长大后整日沉溺于酒色。多次受到了老君长的责罚,水西历史上的权力交接中不是没有过废长立庶的事情。所以,梭哈时时加大对安乾的教育训导,为安乾出谋划策。还好,近几年以来,安乾对舅舅的教诲言听计从,很大程度的改变了自己。舅舅告诉他,要获得父亲老君长的宠爱,改变老君长对自己的看法,可以先从姑姑翠萍公主入手。他听从了,所以最近以来,每月他都要抽时间去看望姑姑,对姑姑嘘寒问暖。姑姑也变得喜欢他了,而且也经常在老君长的面前夸赞安乾。更重要的是,对于酒色之事,他开始收敛很多,不再名目张胆的了。儿子所作的一切,老君长看在眼里,略感欣慰,毕竟儿子变好是好事。但是在水西政坛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君长,对梭哈权力的过于膨胀,也不是很满意。他深知官场上,权力制衡的作用。由此几次想削弱梭哈的权力,都碍于他妹妹,君长夫人,安乾母亲的情面,不得不罢休。也许,他在寻找新的抑制梭哈的最佳办法,那就是培养儿子们自身的能力,让他们更快的成长起来,摆脱老一辈官员权力的束缚。出于对水西人民的责任,在他们中找出适合的最佳继承者。

不大一会儿,参加本次议事的人已经到齐。老君长安栋邦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用锐利无比的目光横扫一遍大厅。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老君长说道:“各位,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事相商。”说完,又用眼睛横扫一遍众人,目光从几个官员元老的身上慢慢的移到三个儿子的身上。官员们都屏住呼吸,三个儿子中,只有安乾抬起头来迎视父亲。老君长又接着说:“我水西东部八目遭受了百年不遇的灾害,灾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路有饿死者不计其数。你们,你们,还有我,身为水西的衣食父母嘞!尔等真能心有所安?我安栋邦……”老君长用手指了指大厅里的众人,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身体略向前扑,他实在说不下去了,接下来是一阵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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