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陈管家召集好五个府兵,作了一番出发前的交待,各自回去休息,明天一大早出发。这天夜里,安坤一直在思考这次赈灾方案,再怎么想也没有什么结果。对于赈灾之事,他本来就没有听别人讲过,又没见别人做过,更不用说自己亲力亲为的去做了。想起来去找陈管家谈谈。不过,陈管家早已睡了,也不便打扰。况且,说不定陈管家对赈灾方案却已胸有成竹了。总之,他展转反侧,还是无法入睡。夜里起来好几次。他实在是太郁闷了,推开窗户,想呼吸一口饱含秋意的寒气。深秋的夜空一片漆黑,一滴寒星都没有,远处的山也无踪无迹,让人感觉不到夜空的深远和空阔。只有房厅窗台底下,一两只睡意全无的蟋蟀,仍然断断续续的在窃窃私语嘞!在无数次“喔喔”的公鸡鸣叫声中,安坤才昏然睡去了。
第二天,整个坤府里的人像平常一样,都起来得非常早,各忙各的事。陈管家知道少爷昨晚上睡得晚,特意叮嘱属下,不要打扰少爷睡觉,让他睡到自然醒。安坤起来时,太阳已经升得非常高了。龙姨早已派秋兰过来,等在门外,接安坤去餐厅吃早点。一通快速的洗漱完毕,安坤跟随秋兰来到餐厅门口。龙姨早已到达餐厅,坐在一把竹椅上。今天的龙姨,起了个大早,在春兰和夏兰的帮助下,精心的梳妆打扮自己,光彩艳丽的外表之中透射出一个贵妇人特有的自信和气质!安坤走进餐厅,见到龙姨,向龙姨问了早安:“姨娘,您好!”龙姨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用手示意了一下:“坤儿,坐下。”安坤坐在龙姨旁边的椅子上。龙姨看了看安坤又说:“坤儿,昨晚没睡好吧,眼睛红红的。”“没事的,姨娘。”安坤说道。“坤儿,你看这个兰花糕比昨天的那个还好,你快偿偿。”安坤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两盘糕点,一盘在左面,另一盘在右面。龙姨指着的是左边的这盘,安坤用筷子连续夹了两个放到嘴里,感觉味道同前天吃的那个差不多。他又想去夹右边那盘里的糕点。这时候,龙姨叫了声:“坤儿。”安坤一惊,伸到空中的筷子打住了。“坤儿,这盘是桂花糕,采摘八月桂中最香的金桂花瓣做成。”龙姨说。“姨娘,可我从小都没吃过桂花糕啊!”安坤说道。龙姨接着说道:“这桂花糕是你母亲生前最爱做的,也是她最爱吃的。”一提到母亲,安坤鼻子一酸,忍不住的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龙姨看着泪眼汪汪的安坤,伸手过来,用袖口擦了擦安坤脸上的泪滴。“坤儿,别难过。那件事我也非常自责,我不该让你妈妈去那么陡峭的悬崖采药的。我不要她去,不过,我没能劝住她。坤儿,是我害死了你妈妈。”说完,龙姨已经泣不成声。“不怪你,姨娘,我妈的死与你没有关系。”安坤扶住龙姨说道。接着又说:“姨娘,我不会怨你的,你现在就是我的亲娘。你喂养了我长大,我一辈子都会报答你的。”说完,搂住龙姨,母子俩痛哭一场。
安坤去办理水西东部八目赈灾事务的消息,传到了少君长安乾的耳朵里。他一时暴跳如雷,又毫无办法,立即去找舅舅梭哈。梭哈也听到了这件事,而且正犯愁呢!见安乾到来,二人刚好商量一下对策。现在要阻挡安坤去办理赈灾任务,改变老君长的想法,已经不现实了。接下来的是,怎样做才使安坤不能把赈灾任务完成,最低限度也要他把赈灾事务做得不够圆满。梭哈想:“老君长不给安坤一兵一卒,一钱一粮,让安坤去赈灾。这似乎有点耸人听闻。”“安坤,一个乳嗅未干,从未涉及过政事的小子怎么去筹备赈灾钱粮。这种事即使是像他梭哈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去办,也是相当棘手的。更何况又是安坤呢?老君长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样的药。”梭哈在捉摸着。这个在水西政坛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政治强人竟然也会有这种处境。当然,他十分明白的是,对付安坤,简直不值一提,关键是现在安坤后面的靠山是老君长安栋邦。
时至中午,安坤、陈管家和五个府兵都乔装打扮,改穿客商的衣服,扮成商人。走出大定城东门,沿着龙场驿道向水西东部灾区进发了。刚出城来,一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或是进城赶集买卖东西,或是走亲访友,或是去田间干活……总之,到处都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不过,走了三四十里路后,路上逐渐变得萧条,行人益加稀少。安坤一行人感觉饿了,就找个平坦的地方石板上坐着,拿出随身携带的糕点和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着水。吃饱喝足后,再继续赶路。不知不觉中,大半天的时间已去,眼看天色愈来愈晚,都还没有赶上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五个府兵到没什么,不慌不忙的,到是陈管家有点着急。因为他知道少爷安坤是个读书人,不能跟他们这些武夫相比,骑马坐轿可能还免强可以,像走路这种累活苦活可受不了的。他极目远眺,在苍茫的夜色尽头,隐隐约约看见些亮点。他立即判断,那不是星星,而是人家的灯火。于是,他掉过头来,看了看已经疲惫不堪的少爷安坤。“少爷,我背你一会儿吧!”他说出这句话时,不禁悄悄的恨恨抽了自己一嘴巴。因为他忘记了前天在宣慰司议事大厅老君长叮嘱自己的话,要让少爷吃他自己应该吃的,自己能够承受的苦。幸好安坤并不像他想象中的懦弱,说:“不用,我能走的。”于是,七个人继续前行。两个府兵走在前头,安坤和陈管家走在中间,三个府兵走在后面。因为安坤,其他六个人都放慢了脚步等着。远处的灯光越来越亮了,在安坤心里,他更希望及时到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久,他们来到灯亮的地方。这是一个小镇,多数人家已经熄灯了,只有街面上的一些平坦宽敞的地方有人还在烧火烤。先前看着亮灯的那些房屋就是一家酒馆和包子铺。酒馆同包子铺隔街相对,见到酒馆,安坤一行人不觉更加饥肠辘辘。虽然在路上大家都吃了些糕点,不过,几个时辰的路途中那些糕点都消化尽了。于是,陈管家吩咐一个府兵前去问问。府兵刚走到酒馆门口,一个酒馆伙计喜笑颜开的跑了出来。满脸笑容的问道:“客官,请问有几位呢?”府兵立即答到:“七位,还有吃的吗?”不等府兵问完,酒馆伙计抢先答到:“有,我们这儿不仅有吃的,还可以在这里投宿嘞!”“大房间,宽敞明亮着呢。可以先带你们看看。”酒馆伙计又接着说道。小伙计领着他们七个人走进酒馆,直接顺着楼梯走上二楼。这时,酒馆里客人不多,没有呈现出热火朝天的喧闹局面,而略显冷清。放眼望去,一楼在靠左面窗子处的那张桌子上,放着一个铜制酒壶,三个碗,一堆花生。桌子旁边有三个男人,迎面的男人身穿坎肩,头发乌黑,披到肩上,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看样子,应该是当地人,打猎的。其余二位没有掉头,看不清楚面容。他们三人围坐着,一边喝酒,一边剥着花生下酒。时不时暴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酒馆里的人,除了那个专门负责迎接客人的小伙计时而跑出,时而跑内,显得忙外,其他的大都闲着。有坐在掌柜身边看掌柜算账的,当然,那一定是掌柜最信任的人了;有坐着看那三个客人喝酒说笑的。见着安坤、陈管家等七个人进来后,才起来忙乎忙乎。他们七个人上得二楼,二楼上已经没有客人了,灯光也比一楼明亮得多。因为风要大点,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人多,陈管家选定了靠近窗户边的一张宽大桌子,然后点了一盆粟米高梁饭,三盘咸渍菜,一小盘荤菜和两斤荞麦酒。本来按安坤的意思,陈管家是不买酒的。今年水西受灾,特别是水西东部八目的数万灾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而自己本身又是受父命赈灾,怎么可能会奢侈享用呢?不过,大家因为长途走路,喝点酒舒筋活血。酒馆的伙计先端上来两斤酒,安坤示意陈管家把酒平均分给大家喝,两斤酒刚好七碗,府兵们也没推辞,各自举起碗一饮而尽。不到十分钟,饭和几盘菜都已送到桌上,七个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刚刚吃完,只听到街道对面一片嘈嘈杂杂,有辱骂人的声音,打人的声音,有哄笑声……陈管家轻轻把一扇窗子推开一点点,从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声音传来的地方就是包子铺。安坤正想叫个府兵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回来报告。正在这时,酒馆里的一个伙计送茶上来,陈管家顺便问了一下小伙计。小伙计讲了是因为一个灾民实在饿得受不了,趁老板收客人钱时不注意,拿了两个包子。恰巧被老板捉住,就被打了。小伙计讲得眉飞色舞的,他还描述了打人时的情景:那个灾民衣衫褴褛,满脸满手的污垢,匍匐在地上,老板一支脚踩在小偷的屁股上,双手拿根棍子不停地摔打着小偷的背,口里还骂着。那小偷实在太饿了,他似乎早已抱定宁愿被打死,也不愿饿死的决心。所以,不管老板怎么骂,怎么打,他一支手拿着一包子不停的往嘴里塞,哼都不哼一声……
听到这里,安坤听不下去了,直冲下楼往外跑。陈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想要拦住时已经来不及了,慌忙中只能吩咐两个府兵留下,带着三个府兵追着出去。还好,他们追到包子铺门口时,老板没有打了,但围观的人群也还没有完全消散,只是变得稀疏一点。只见那个被打的小偷十七八岁的样子,衣服又破又脏,满头污垢,脸和双手黑不溜湫的。遭遇这一顿暴打后,一时站不起来,躺在地上像一条蛇一样左右摆动,向前爬着。这时,原本很脏的衣服再沾上地面上的那些尘土,更加不堪入目了。一股怜悯之情禁不住在安坤心中升起,他立即拔开众人,从人缝中钻了进去,一把拉住这个年轻人,想扶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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