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姨看着走远的老太太,心想也是。于是就和秋兰转进坤府里去了。回到坤府,秋兰心里难以平静。这个老妮既是自己的养母也是自己的师父。她的名字叫秦若兰。十五年前,秋兰只有四岁,那个夜晚,风雨交加,秋兰刚刚被父母哄睡着不久,又被惊慌失措的父母抱起往房后面跑。同时,还听到村子里惨烈的嘶叫声,火光四耀,烟味熏天。接着她被父母打晕,藏在房子后面的石槽子里。不知过了多久,秋兰苏醒了过来,她惊呆了,整个村子全被烧毁,一片狼藉。秋兰爬起来,她斯声竭力的喊着父母,可是,除了那些还没有燃完仍在冒着浓浓黑烟的几截木头外,荒凉的山脊没有任何回响。秋兰找不着父母,她一个人哭哭泣泣的走下山来,沿着山间的小路向前走。走呀走呀,走呀走呀,她感觉到身上又累又饿,想靠在路边的石板上躺会儿,一躺下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哪里。只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床边上一个女人,看到秋兰醒来,亲切的问道:“好点了吗,孩子?”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秋兰的头。秋兰哼哼唧唧的哭闹道:“我要妈妈。”“不哭,不哭,呆会我带你去找妈妈。”这个女人哄着哄着,孩子就又睡着了。于是,这个女人收养了秋兰,没有几年又收秋兰为养女,她成为秋兰的养母。不久,这个女人又出家为妮,因此,秋兰的童年生活都是在妮姑庵中度过的。
其实这个女人就是水西地区的一个组织——蝶恋花的主要成员。蝶恋花是水西地区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政治组织。其政治目标就是倡导水西实行女权专政,摆脱明朝政府的控制。这一政治主张得到了水西地方保守势力的拥护和支持,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壮大起来。明朝政府不得不动用锦衣卫,明察暗访,终于查到了蝶恋花的老巢,一阵围剿,除了几个小头目逃脱外,其余中上层成员无一漏网之鱼。蝶恋花被明朝廷剿灭后,剩下的几个成员,改名换姓,背井离乡,有的出家为妮。秋兰的师父就是蝶恋花的主要成员之一,蝶恋花破灭后,她出家为妮。后来,为了生活,她又不得不暗中投靠了梭哈。梭哈为了有一天能够让安乾坐稳水西宣慰司君长的位置,他暗中一直在为安乾招养死士。蝶恋花里的成员理所当然成为他招养的对象。秋兰的师父投靠梭哈后,梭哈就趁坤府招侍女的机会,让秋兰成功的进入坤府,并成为了龙姨身边的一名贴身丫环。秋兰来到坤府这么多年,师父一直没有跟她联系过,她也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把龙姨和众姐妹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把坤府当成自己的家了。
今天,师父来找她,肯定是要给她下达新的任务。秋兰脑海里呈现出师父画的那幅画,十里荷花的望月亭,圆月当空。他完全明白师父画这幅画好含义,望月亭就是她们相约见面的地点,圆月当空,就是见面的时间,这个月的十五。想到这天才初十,还有五天才到十五,不过,她应该先找好一个理由,为十五日那天去见师父做好准备。为此,秋兰思来想去,一直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如果对龙姨说,十五那天要出去看看亲戚,绝对不行的,自从八年前进入坤府,自己就是一个孤儿,父母早已双亡,世上也没有任何亲戚了。如果说去十里荷花玩,现在荷花已经不开了,到处一片枯枝败叶的,没什么情趣,更重要的是,龙姨肯定会让春兰或其他女孩跟着自己的。秋兰思来想去,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突然,“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把秋兰从繁琐纷扰的思绪中带了出来。“谁呀?请进!”她大声问道。“是我,春兰呀!”春兰说着,推门进来。秋兰笑道:“原来是你,春兰姐,你有什么事啊?”“无事不登三宝殿嘛,肯定有事啊!”春兰说道。“看姐姐说的,什么三宝殿嘛,有什么吩咐直接对小妹讲就是。”秋兰看了春兰一眼说。春兰伸出手来,拍了拍秋兰的肩膀,说道:“妹妹,十一月十五是我妈妈的祭日。每年的这天,我都要去给我妈妈烧纸上坟的。”说到此处,春兰低下了头,眼睛有点儿湿润了,她接着说:“可是,龙姨的寿辰要到了。寿辰的很多事情都是由我安排。所以今年的十一月十五日,我得不到去给我妈妈上坟了,想请你代我去,好吗?”秋兰点了点头。“好的,姐姐。”春兰又说道:“记得前年我带你一起去的,你还记得坟的位置吗?”秋兰答道:“记得呀,就在十里荷花那边,那次,你还在荷花池边上的小店里买荞酥给我嘞。”春兰高兴的说:“谢谢你了,妹妹。”秋兰说道:“姐姐,不用谢,你好好安排好龙姨的寿辰就行了。”两姐妹相互客套嬉戏一番,春兰才离开。其实,在坤府里,春兰、夏兰、秋兰和冬兰,她们都是龙姨的侍女,不过,长时间的相处,她们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虽非亲姐妹却胜是亲姐妹。春兰比另外三个大点,经常照顾着她们,夏兰、秋兰和冬兰也很喜欢这个姐姐。春兰走后,秋兰非常高兴。她心里想,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十一月十五日那天,她可以去帮春兰上坟烧纸,同时,还可以去见自己的师父。
转眼间,十一月十五日这天到来了。一大早上,春兰早已准备好去上坟的东西:一个竹篮,里面放了上坟时烧的香、纸,还有几个桔子,桔子是做供品用的。秋兰提着这个篮子,就出门了。她没有去给龙姨打招呼,这个时候还很早,龙姨没有起,怕打扰龙姨。另外,春兰已经把秋兰代她去上坟的事情告诉龙姨了。春兰送秋兰走出门外,一直站在坤府门边,目送秋兰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雾色中才转身进去。已经进入冬季,天气相当寒冷了。秋兰穿过几个巷道,出城门直接上山了。一路上,因为走着路,秋兰到不觉得冷。她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拿着根棍子,边走边捶打着山路两旁那些枯黄败倒的杂草。幸好路程不是很远,秋兰来到春兰妈妈的坟前,把那几个桔子摆在地上,然后烧纸插香,再替春兰磕几个头。站了起来,看着这长满荒草的坟堆,深深地叹了口气,下山去了。她知道,上完坟后进城不能直接回坤府。她还要去十里荷花的望月亭,在那里找师父。冬季的十里荷花,池中一片死寂,没有呈现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奇观,有的只是一潭浑浊的浅水,枯萎的水草夹杂着青苔在水中拉出长长的纽带,在水间延伸着,延伸着……秋兰走在凹凸不平的,弯弯绕绕的堤上,时而看看池面,时而看看周围,身旁偶尔有三两个行人走过。他们中有的是去池子边上挖耦的。她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穿过了池中的多少轩榭楼台,终于来到了望月亭。望月亭地处十里荷花池边的斜坡上,地势颇高,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十里荷花的全景。亭子由六根柱子支撑起,柱子间除了一空空出来外,其余五空有齐腰高的栏杆围着。整个亭子呈棱形,六支角翘起,旁边长有棵常青的千年古树。远远望去,亭子大部都掩盖于古树的枝叶之中,只露出两角。从池面上的栈道,顺着傍山而建的石梯来到亭旁,秋兰也气喘吁吁。她原本想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等等师父,殊不知一掉头,看到师父已经坐在那儿了。秋兰先是一惊,急忙走上前去。她扑嗵一声,跪在师父面前。“师父!”秋兰的嘴巴还没有张开,眼泪已如珠子般滑滑地往下滚。师父站了起来,慢慢的向前倾,用双手轻轻地扶她起来。“秋儿,快起来。”秋兰站了起来。她已经高过师父了,师父伸出了左手,放在秋兰的肩膀上,用右手的手指头轻轻的撩了撩秋兰额前的几纽头发。“八年,已经八年不见了。我们秋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师父说着,双手紧紧的抱着秋兰的肩膀,哭了起来。秋兰知道,师父一生无儿无女,捡到自己后,一直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后来,只听师父说她父母的死与坤府的人有关,并告诉她,坤府的人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在她心里,她非常仇恨坤府的人。后来,十岁那年,师父让自己扮演成一个流离失所的小乞丐,经常在坤府门前乞讨。很多次都碰到了龙姨,龙姨可怜自己,随之把自己招入坤府,于是自己就我成了龙姨身边的一个侍女。龙姨对自己很好,可以说,在整个坤府中,因为安坤少爷还小,龙姨就是一府之主。可是,她没有把侍女们像下人一样对待,而是像对待亲女儿一样对待她们。龙姨身边的侍女们也很好,秋兰都同她们成了好姐妹。在坤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觉得坤府的人都很好,不像师父说的那样,而且,她把坤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然而,命运实在太作弄人了。师父偏偏把自己送入自己的仇人家中,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吗?秋兰心里想起了很多很多,就连师父此时对她的许多问话她都没有听见。师父似乎看出了秋兰内心的想法,她一把推开秋兰,脸色变得严肃了,声音也严厉了。“不要忘记,的父母,以及你的乡邻们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惨死在坤府里的人的屠刀之下,你能忘记那些屠夫举着血淋淋屠刀的情景。可是,我不能忘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药和一封信交给秋兰,并对秋兰说:“这种药的名字叫做含笑七步癫,是一种剧毒药物。只要在人喝的水、酒或者吃的饭菜中加入一丁点,食用后定将死亡。你拿去后,目标就是安坤。”秦若兰认为,安坤是龙姨的命根子,只要安坤一死,龙姨将没有任何盼头,即会崩溃,乃致发疯。“杀死安坤?”秋兰充满疑惑的问。师父秦若兰点了点头。秋兰一惊,她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不想杀人。这次师父却给自己下了道死命令,去杀安坤。她自己怎么能做得到呢?于是,她立即对师父说:“安坤,安坤不在府上。”“他去哪儿了呢?”师父秦若兰问道:“他去水西东部八目看灾区荞子了。”师父听后高兴得说道:“好啊,天助我也!”说着,她把那包药收了回去,只留下那封信给秋兰。然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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