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来到了乾府,找到了王财,王财一脸的得意,他早就想到,韩云来找他,那是早晚的事。韩云跟着王财,接连穿过了乾府中的好多条廊道。乾府实在太大了,府中廊道不计其数。王财走在前面,韩云落在后面,王财左弯右拐,韩云紧跟着,不一会儿,韩云的头都给转晕了。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来到一个庭院前。这里非常僻静,见到王财,站在庭院门边的两个府兵立即把门打开。他和王财进入庭院,府兵又立刻把门关上。韩云放眼望去,只见女儿伏在墙角,聚精会神的观察一株腊梅花。听到有人进来,她抬头一看,就认出是爸爸。虽然自己回家的时候很少,但还是被女儿认出来了。女儿站起来,喊道:“爸爸,我好想你。”喊着,就向韩云扑过来。韩云蹲下去,张开双臂,把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别哭,奶奶和妈妈呢?”韩云问道。“在家里。”女儿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家里。这个时候,胡氏听到女儿和韩云的对话,打开门,站在门边。看到韩云,十分高兴。韩云站了起来,牵着女儿的手,走进家去。王财站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他没有进家。韩云走进家里,见到母亲,他看到母亲、妻子和女儿都很好,心里稍稍放了点儿心。母亲和妻子还对他讲了王财对她们如何如何的好。韩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点了点头。
韩云从庭院出来,同王财走到僻静处,王财递给他一个纸包。不用说,这纸包里包的什么东西,韩云大体也有所知。这天夜里,回到宣慰司,在晕黄的灯光下,韩云小心翼翼的打开这个包。刚一打开,韩云头上就直冒冷汗。凭他从医几十年的经验,立刻判断出这是一剂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对人的肝、肺、肾有巨大的损害作用。他知道,这剂毒药是梭哈想利用他给老君长服药时加点进去,从而毒死老君长。想到此处,韩云的全身又出了一通冷汗。这些时日,老君长的肺病好多了,但仍然需要服药。
第二天,韩云煎熬好了给老君长的药汤,他真的不想把王财拿的毒药加在里面。可是他又想到母亲、妻子和女儿在梭哈和王财手里。韩云早就知道梭哈的阴险毒辣,如果自己不听从梭哈等人的安排,母亲、妻子和女儿将会死在他们的手里。他打开那个小包,用小汤勺舀出一小点,刚刚拿起,又倒了回去,把纸包包好。此时此刻,女儿的笑脸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又再次把纸包打开,舀了药,又倒了回去。这次,母亲、妻子和女儿的容貌,身影,全浮现在他脑海里,同时,他还仿佛听到了家人被杀害的惨叫声。韩云又一次拿起汤勺,舀了点毒药,慢慢的移动到药碗上,他的手左右、上下抖动,最后直到把药粉全部抖入碗中。他不敢端这碗药,只得叫副手端,自己跟随,来到老君长的寝室。老君长刚起来梳洗完毕,半躺在床上,老君长看起来气色很好。副手把药放在桌上,和韩云一同扶老君长坐起,副手把碗递给韩云,韩云的手不停的抖着,他也不敢看老君长。老君长奇怪了,说道:“今天怎么了,病了吗?”韩云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昨晚没睡好,有点疲倦。”老君长说道:“好吧,我自己来。”说完,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此时韩云的心非常的痛。他叫自己的副手再照顾哈老君长,自己退出屋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才觉得,冬天真的很冷!
安坤和府兵快马飞骑,一大半天就赶到了西溪驿镇。这时,镇上的情景不能与上次见到的同日而语,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都营着业,街面上穿着各式衣服的人来来往往,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一路上的鞍马劳顿,他们又饥又渴,就准备去福来临酒楼吃点东西。今天,店里的生意非常好,张福来老板不在,由帐房管家负责,这个管家不认识安坤。负责招呼客人的小伙计忙得满头大汗,见到他们,也只说了句:“客官,里面请。”就急匆匆跑去端茶送水了。安坤看到楼下已经坐满,就带着那个府兵走上二楼,好不容易在二楼的偏角处找到一张有点破烂的桌子。安坤也管不了这么多,因为再也没有别的空闲桌子了。那个府兵去催了好几次,跑堂的伙计才给他们提来一壶热茶。安坤一面喝着热茶,一面环视屋里,他们周围的桌子上都坐着三个两个的客人不等。最远处那张临窗的大圆桌旁,围着一帮人,总共七八个。中间一个老头,满脸胡须。他旁边几个,年纪稍微轻点,最小的十多岁的样子。一个中年人倒满酒杯,两手端起,毕恭毕敬的说:“来,我敬胡爷一杯。谨祝胡爷身体硬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活一百二十岁。”“胡爷活一百二十岁!”身旁的几个人也端起酒杯,齐声说道。“别,别……”胡爷嘴里说着,举起酒杯,在空中停了停,然后一饮而尽。又说道:“一百岁够了,一百二十岁太腻咯!”说完,众人也一饮而尽,都哈哈大笑起来。“今年的这次灾荒啊,我活着快八十岁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荒年。”老头说,“要不是少爷安坤,我,不要说活一百岁,就连你们,可能都不在了。”众人答道:“嗯嗯!”其中有一个人说道:“安坤少爷是我们水西八目的大恩人,我们都不会忘记他的大恩大德的。”听到这里,府兵看了安坤一眼,安坤使了个眼色,两人都默默的喝着茶。“今年我家都收了几百上千斤荞子嘞!”一个中年人说道,“我们都没想到,乌撒的荞子在我们这里种植能长得这么好。”另一个也说:“是啊!当初安坤少爷叫大家种时,我们大家都不太相信。现在,我家里卖掉了几百斤,换来了小麦种子。我家的小麦种下去都出土了。”这时,他身旁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说:“阿爸说了,开春时,我家还种一季荞子。到麦子成熟时,我们既可以收麦子又可以收荞子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娶媳妇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欢笑声充满了整个店里。安坤听在耳朵里,喜在心上。从小到大,他都身居府里,很少出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度的亲近社会底层民众,没有真正体会他们的苦与乐。那些个“以民为本”“与民同乐”的思想都是在书里读到的,自己却不懂得什么才是老百姓的快乐。当然,不是老君长派自己出来赈灾,他也了解不到百姓之苦。要了解老百姓的苦与乐,就要深入到他们的底层生活,听听他们的心声。这次来到水西八目,安坤成长了很多。他和府兵用了十来天的时间,走村窜寨,一路上看到山上的荞子都已采收完毕,有些地块里的麦子刚长出土好高了,郁郁青青的。
秋兰那次见师傅回来后一直魂不守舍。过了几天,她内心平静了下来。自己在坤府呆了八年,这八年里,坤府里没有那个人对她不好。她早已把坤府看作自己的家,把坤府里的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她也想,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师傅给她讲起了父母的死。父母、村里人被害时一幕幕悲惨的情景立刻涌现在她的脑海里。特别是师傅再三叮嘱的话:“你不要忘记,坤府里的所有人都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这句话不时在她耳边回响,秋兰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后来,每个月的十五日,秋兰都要去望月亭同师傅会面。她告诉了师傅。虽然安坤不是龙姨所生,但是龙姨抚养安坤长大成人,视安坤如己出。安坤是个知恩图报这人,他把龙姨看作自己的亲生母亲,对龙姨很好。当然,安坤只是一介书生,对政治毫无兴趣。不过,龙姨却不一样,她在有意培养安坤的政治才能。况且,最近一段时间,老君长又有点宠爱安坤。师傅听了这些,她告诉秋兰:“要想整垮坤府,上好的办法就是打破坤府的内部团结,离异安坤和龙姨的关系。”秋兰还告诉师傅,龙姨的生日就是腊月初八,坤府上上下下,举府欢腾,给龙姨庆祝。师傅听了之后,高兴得拍了一下双手。“天助我也!”口里不觉叫出声来。她立即叫秋兰赶回坤府,异叮嘱她要小心,以免被别人发觉。她也匆匆走了,去思考腊月初八,在龙姨的生日宴会上该怎么做。上次刺杀安坤失败后,陈管家加强了安坤防卫,秦若兰都把握不住安坤的行踪了。现在龙姨的生日宴会又是破坏坤府的好机会。
老君长仍旧像以前一样每天按时吃药,身体上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韩云知道,那些毒药的药性来得较慢,不过,总有一天,这将给老君长带来致命的危险。七天过去了,那些药已经用完,他本来不想去找王财拿药,可是一想到年迈的母亲,贤惠的妻,活泼可爱的女儿。她们都被梭哈、王财等人扣押着。他又不由自主的去到乾府,敲开王财家的门,又拿了第二包药。韩云的心里非常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那天,他拿了药后,无心回到宣慰司。他顺着城中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十里荷花的花池边上,池子里的水面已经下降,水很清澈。韩云探下身去,脸庞倒影在水中,消瘦憔悴,连他都认不出自己了。韩云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低声骂道:“韩云啊,韩云。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简直就是个怂货!”说句心里话,他真想一头扎进这充满污泥的池子,淹死算了。一直等到天色暗淡,万家上灯的时候,因为天冷,街上行人稀少,韩云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歪的回到宣慰司。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