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那么一天天的过去了,每天清晨,生命号上,都重复着“三毛”准点、精准的报告。
“木林森船长,今天已经是我们离开宇宙边界点的第950个地球日历天,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木林森船长,今天已经是我们离开宇宙边界点的第2000个地球日历天,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木林森船长,今天已经是我们离开宇宙边界点的第3650个地球日历天,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木林森船长,今天已经是我们离开宇宙边界点的第5000个地球日历天,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在日复一日的晨报中,木林森,已经从一个青春帅气的小伙子,慢慢步入了中年,虽然很孤独,但是他并不寂寞,并依然保持着出发时的乐观。
因为,木林森已经找到了克制寂寞的法宝,那就是不断的学习。
木林森让三毛打开生命号上的知识库,进行各种知识的学习,特别是在历史、诗歌和理论这些内容,他都特别的喜欢。
通过不断的学习,他更加强烈的感受到:”学史确实可以看成败、鉴得失、知兴替;学诗真的可以情飞扬、志高昂、人灵秀;学理论更能使他知廉耻、懂荣辱、辩是非。”
在他的心里,他总是觉的自己也是在进行一场光荣地“长征”。
他喜欢读长征地故事,并且读了很多遍;每次阅读,他都会对那个时代的那些英雄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苦,产生更深一层的敬畏,在他眼里,他虽然也是在奋斗,但是和那些英雄任务比起来,他现在已经幸福很多了。
他还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留胡子,虽然生命号上配备的美容机器人,还是很时尚的,不断的给木林森变换着不同的装扮,可是,自从木林森重读了《明史》系列书籍后,他就执着的迷恋上了留胡子,并且,也已经完全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美髯公。
二十多年了,木林森也无数次,甚至是上万次的想从休眠舱内唤醒一个同伴来陪陪自己,可是“明天就会到达彼岸,明天肯定会到达彼岸”的声音,一次次的又把他的手,从解除休眠的按钮上拉了回来。虽然,他也知道,那些话,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假话,但是,他宁愿接受被自己编造的谎言所欺骗。
好在,木林森的身边还有道格,道格不仅忠实,而且很贴心,它也在想尽一切办法,来陪伴自己的主人,让主人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多些欢乐的乐符。这两个天生的乐天派,虽然非常的孤独,却没有浪费在生命号上的每一个分钟。
木林森开始更加专注于对宇宙、地球和人类历史的总结,并不断的把整理好的资料发送到生命号的主计算机中,同时,他还对农业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并成功的研究出了更适合SMART生活环境的新的稻谷作物品种,他好像对所有的绿色的植物都很欣赏,有时候,看着农场那片绿色的麦田,他会对着呆呆的道格的说:
“道格,你看,如果没有这些植物,那么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好的生存环境,就不会有好的生态,这也是宇宙赐予我们人类的宝贵礼物。所以,我们一定要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你看这些植物和宇宙是不是很像,他们都是那么的简单,却又那么的坚强,他们就是默默的生长,而且会无私的和咱们分享它们的果实,但是却从来没有向咱们要求过什么。”
道格就像真的听的懂木林森的话一样,总会配合着木林森“旺旺”的叫两声,像是在说它同意木林森的话,又像是在给木林森加油鼓劲儿。
木林森也确实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他把自己一天的日程总能排得满满的,晨练、和道格娱乐、擦拭休眠舱、必须的生命号核心部件的定期巡检、学习和研究。几乎每一天,一个人的生命号,都会被木林森搞得生机勃勃,一点儿也不显得空旷。
而且,木林森还会凭着自己的记忆和生命号里的历史资料,按照中国的习俗,让“三毛”安排了节假日娱乐期,到时候,SMART上会出现无数欢度节日的人群,特别是过春节的时候,还会摆大集、搞庙会、猜灯谜,甚至还有舞龙舞狮,非常的热闹。
三十儿那天,木林森还会亲自下厨,给他和道格美美的包上一顿饺子大餐,而且还会把99颗已经建造好的“新东方红”卫星升上生命号的天空,把写好的对联挂在卫星的底部,当生命号进入夜晚模式的时候,这些卫星会周身变成红色,就好像99个大红灯笼挂在灿烂的星空之中。
除了这些,木林森和道格,把他们的快乐运动基因,简直发挥到了极致。
“千米投篮”“空地大折返”“三毛消消乐”,等等一大堆只有生命号上,才会有的游戏,被木林森无比聪明的大脑想了出来,但是他知道,这些新游戏里,最让道格兴奋的肯定是“环球大飞盘”。
这是对传统养狗人士“飞盘游戏”的因地制宜的升级,通过对能在生命号大气层飞行的“飞行板”的改装,木林森给道格制造了一个能让这只狗狗也飞上天空的装备,道格也适应的很快,也许它早已适应了太空生活,居然没几天,就能在天空中跑的飞快,简直就是一只现实版的二郎神犬,从天下凡。
就这样,这个在地球上很传统的狗狗与主人的飞盘游戏,被这两位孤独的空间旅行者发挥到了巅峰,飞盘飞行的距离也从几十米、几百米,渐渐发展到了能够围着SMART绕一圈,而且,不管木林森怎么变方向,也躲不过道格的眼睛。
而且,还能多个飞盘,连续的扔,交叉着扔,有的时候,他们还故意,把生命号的外壳关闭透光功能,在夜晚模式下,扔出荧光飞盘,再加上道格的身上的那一套荧光外服,荧光飞盘的飞行线路和道格的追跑线路,利用追光的效果记录下来,绘成了一幅幅颇有些印象派风韵的画面。
就这样,木林森和道格,孤独,却满足的和生命号一起继续着在白色苍茫中无际旅行。虽然,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的永远是希望,但是岁月的沧桑却是精神的力量所掩盖不住的。每次去休眠舱的时候,木林森看着箱内同伴那依然青涩的脸,再看看自己,总会有那么些许的担忧。
他已经察觉到,道格的身体条件越来越差了,这些年,木林森明显也老的很快,也许是他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太多了,一个人维护整个生命号实在是件异常辛苦的事情。他确实是累了,超负荷的工作,使得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他已经不在做那些“明天就能达到彼岸”的幻想了。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坚持,坚持的维护着生命号,坚持的能给后面的战友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宇宙外面的彼岸是什么、或者有什么,对他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他确信自己已经尽了力,他没有走到半途而放弃,他对的起自己对宇宙的承诺。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又过去了5年。
生命号上的一切,大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食品的存储库早已经满了,现在农场只使用了很小的一部分,除了木林森,生命号上这唯一的生命,其他生命都已经不在,原来的野鸭、鱼类和一切动物,因为繁殖的太快,已经全部进行了冷冻处理。
昨天,道格也永远离开了木林森。
道格走的很安静,它甚至踉跄的坚持着陪伴木林森完成了它的最后一次晨跑,然后,便一声不响的消失了。
当木林森再次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静静的躺在了白桦林中那棵最高的树下。
那是它和木林森一起在生命号上种下的第一棵白桦树,一晃,那个原本还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已经高的傲视群林了。
木林森轻柔的抚摸着已经停止了呼吸的道格,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位在生命号上陪伴了他一生的伴侣,木林森的眼里没有眼泪,他知道,道格已经累了,它该回家了。他默默的找来了道格最喜欢的飞盘和专用的飞行板,把它们和被液氮冷冻了的道格,一起放到了一个逃生舱中,并亲手把逃生舱从生命号释放了出去。
木林森也不知道,逃生舱是不是会带着道格回到宇宙、回到地球,虽然,逃生舱的系统是默认返回地球的,但是在这个苍茫的地方,他也无法判断,逃生舱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但是,他坚信,道格是会回到它出生的地方的,他相信这个世界不会让一个坚贞的战士漂泊在异乡无尽的苍茫之中,道格的灵魂一定会指引道格回到它故乡的天堂。
送走了道格,木林森回到了那棵大树的脚下,在道格躺过的地方,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他也累了,他的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一张、一张的闪耀着不同的画面。
妈妈温暖的微笑,大熊有力而热烈的拥抱,唐纳利乔那黑黝黝的大辫子,舅舅的那些古灵精怪的各式机械;从生命号第一次回眸整个宇宙时的,那种难以压抑的冲动……
只不过,他还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他还没有像圣魁爷爷、妈妈、舅舅那样加入那个光荣的组织,他们出发的太急了,虽然他已经向圣魁爷爷,上交了申请加入组织的申请书,并且,按照要求一直坚持着思想的学习,但是,孤独的旅行,使他到现在也还没有实现那个追求进步的梦想;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发现,虽然自己还有加入组织,但是,共产主义的思想已经在他的行进的道路,给他指明了更为光明的航灯。
想着,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很沉,仿佛是灌上了铅,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唤来了三毛,做着最后的嘱托。
可三毛毕竟是台机器,在它的世界里只有被授权、被命令和执行命令,它很忠诚,也从不犯错,但是却无法像道格一样体会到木林森此时的情感。
三毛,用它一贯严谨的语气重复着木林森的命令。
“船长,您的指令是:从现在起我将对您进行不间断的生命体监测,如果发现您的生命体征消失,便释放出那99颗新东方红卫星,同时唤醒休眠舱内的全部休眠者,并给他们播放您刚才发给我的编号218109300001的视频。”
“是的,三毛,你做的很好。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我的朋友,再见啦。”
木林森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了刚才那段简单却很沉重的话。
“谢谢,船长,这是我应该做的。船长,再见!”不知道三毛是不是也感受到了什么,也许它觉的此时木林森的话很奇怪,也许它真的不知道“再见”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
渐渐的,生体体征器上的心跳曲线变成了平直,刺耳、单调的进行着那嘀的长音。
木林森,紧闭着双眼,看不出他是不是还在呼吸,但是他微笑的脸上,仿佛正在欣赏着,那99颗新东方红卫星,一起发出的,洪亮的,东方红乐曲的多重奏章。
在道格睡去的地方,木林森,也静静的睡了过去,他和他对人类幸福的追求,和道格一起融进了这片依然苍茫的白色之中。
但在着这片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白色的苍茫之中!三毛按照木林森的指令,继续忙碌的工作着,生命号依然在前行,因为那是木林森船长的指令,因为生命号还没有到达宇宙外的那个彼岸。
智探联盟的世界,依然在剧烈的震荡着,因为那里刚刚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和变革。
所有的一切,还要从弥尔海的那个清晨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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