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定你

篝会除了吃肉喝酒、载歌载舞,还有商人间不伤和气却又火花四溅的较量,唤作“竞戏”。这些竞戏大多带有彩头,可以是银钱,亦或车里头的商货,就连美酒佳酿,也可作数。

通常彩头数额不大,各家拿出一点,凑成一堆,只为添彩增兴。

眼下商队里玩的竞戏,有扛件、分归、骑射、圈推和投壶。

扛件,力气的比试。小半柱香的功夫,看谁能把沉重的物件从一处搬到另外一处,又多又快者获胜。这就考验手底下的这群小伙谁人更力大能扛,为自家掌柜争脸面。

分归,考究的是眼疾手快,亦是做生意必备手段。一摊杂乱无章的货物里,最快将货品归置理清者获胜。眼到、手快、门清,缺一不可。

骑射,说的正是骑马射箭。切莫小看商人,常年在外行走,哪个不得一技旁身,骑马射箭更不在话下。这商队里头,一些掌柜展露出来的骑术箭术,绝不比边军来的要差,甚至更胜一筹。

圈推,看似比拼力气,里头文章却是大有讲究。两个人,站在同一个圈里,双脚不动,仅凭双手,看谁能把对方推出圈外,是为圈推。光有力气可不行,还得要懂如何运用巧劲,借力打力。凡圈推获胜者,从来都不是蛮夫,上回拿下彩头的,就是个个头矮小、体型略显单薄的回夏人。

当然,好看好玩,并且最难的竞戏,还数投壶。

这里的投壶可不比文人雅士玩的那种斯文之余带有几分礼数的投壶,而是集准头、酒量、技巧、运气于一身的比试。

每回投壶,参加者限定五人,前后要过四关。

第一关,先饮三碗酒,然后用手将一支羽箭投入丈八外的酒壶中,此为第“三醒”。投进,方能进入下一关。

第二关,酒要饮六碗,酒壶移近三尺,跪在地上,将箭投进,此为“跪六”。

第三关,喝十二碗酒,原地转九圈,酒壶又移近三尺,再举箭投壶,此为“酒九转”。

来到最后一关,灌下二十四碗酒,原地转十八圈,对着九尺开外的酒壶投箭。投进,便是胜者。这关最难,称作“十八难”,有道:投壶十八难,难于上青天。

三醒、跪六、酒九转、十八难,通关者寥寥无几。

为何?且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投壶难。

不少人倒在第一关,不是喝不下三碗酒,而是羽箭投不进酒壶。壶口细小不说,还在一丈八尺之外,力气大了容易过头;力气小了半途跌落;力气不大不小,落入壶里壶还不能倒。更别说要跪着投、转圈投,你说难不难。

其次,酒量要好。

三、六、十二、二十四,四关共计要喝四十五碗。算它一碗一两,四十五碗便是四十五两的白酒,合着快四斤的量。即便酒量惊人,一口气喝下那么多,即便没醉死,牛胃也要被撑爆。还有,一旦喝醉,众目睽睽之下发起酒疯,当真是丢人丢到家,日后再难抬头。

再次,得有运气。

投壶开局前先抽个签,决定今晚喝的是什么酒。

太晋米酒,酒香味甜,入口最佳,却后劲十足,酒劲的回马枪杀的你是天旋地转。

西番部落马奶酒,劲大且带着股浓郁的骚气,喝不惯者,犹如苦药,简直生不如死。

回夏独有的火山酒,喝进嘴里,跟吞团烈火进去没区别,保管让你从嘴烫到心,又呛又辣,恨不得灌下整条溪水。

所有人最不想碰到的,是风辽的马刀酒。喝这酒,就好比拿刀划你脑袋、划你喉咙、划你胸口、划你四肢。一顿喝完,体无完肤,遍体鳞伤,跟被人分尸没有不同。也就悍如风辽人,才能在马背上喝这种酒,平常人喝它跟寻死无异。

曾有一回,抽中马刀酒,在喝到第三关的时候,倒下的人,三天没有醒来,差点被掌柜直接扔在路上。

所以说,当初梅方提出以投壶决出能够亲近小翠者,欧阳雨槿略显犹豫,实在是心里没底,可又不信精瘦的梅方能够做到,最终答应。

见二人过来,小翠兴奋挥手:“书生快来,投壶马上要开始了。”听闻二人都要参加,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诧。

“其实,你若就此认输,我便放你一马,免得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或喝醉丢脸人前。”梅方劝说道,“只是,小翠这里,以后你就别念叨了。”

“不争香火争口气,怕你不成。”欧阳雨槿闷哼一声,撩拨撩拨头发,甘愿输人,绝不不输阵。

都知道投壶的厉害,看热闹可以,下场比拼却不是人人都敢。初初还真没人主动请缨,直到梅方和欧阳雨槿站出来,人群激动地欢呼鼓噪。一番相互叫嚣、挑衅煽动之后,凑齐五人,分别是来自风辽的札克、回夏的石清水、太晋的袁炜和梅方,还有大周的欧阳雨槿。

主持投壶的是卖棺木的那位官掌柜,只见他手捧木盘,木盘里放有四块木牌,背面写着酒名,翻中哪块就喝哪种酒。

“今晚就由小翠姑娘来翻牌。”官掌柜说的意味深长,全场哄笑。

小翠也不推辞,随手抓起一面牌子,翻开之前,高声道:“既然大伙那么高兴,我便再给投壶增点彩头。”语气一顿,见所有人伸长脖子一副急切的模样,兴奋道:“今晚胜者,小翠我亲自下厨为他做顿晚膳,以作奖励。”

“啊~~,疯了疯了,小翠竟然为胜者做饭。”

“天啊,我没有听错吧,仙女要为凡人做饭。”

“这饭吃了怕是会成仙吧。”

“不行不行,别拦我,这场决斗,我必须参加。”

“札克,快下来,你酒量不行,把位置让给老子。”

“水哥,水哥,给你五两银子,把位置让给我吧。”

“我出六两。”

“八两!”

“十两!”

……

刚才还推让的投壶位置,一下成了抢手的热馒头,群情汹涌,无数人捶胸顿足。

谁不想和整支商队里最美丽的姑娘共用晚膳,何况还是姑娘为自己亲手所做。在众人看来,哪怕小翠喂他们吃的是草,也是天底下最美味的草,是仙草。

官掌柜费老大劲,才把这帮热血后生给压下,规矩就是规矩,名额不能多,人员不能换,见着便宜就想占的奸商脾性,不能惯。

接过小翠翻的牌子,朝天一举:“今晚,喝的是马刀酒!”

人群再度炸锅。

竟然是该死的马刀酒,五人中两人脸色微变,风辽的札克兴奋的挥舞拳头怒吼,欧阳雨槿则是一副死了爹妈的丧脸。

梅方看在眼里,心中极大满足,这三匹晋缎,没白花。

比赛前,梅方偷偷将官掌柜拉到一旁,用三匹晋缎的代价,将四块木牌都换成了马刀酒。随便谁去抽、无论抽哪块,今晚只能喝这个。

别人或许不知,自己走南闯北,喝过的酒比喝水还多,号称“塞外第一坛”-深不见底。像欧阳雨槿这种细胳膊细腿的文弱书生,不可能喝的过自己。选马刀酒,快速放倒三人,再拼掉那个札克,小翠就是自己的了。

“哈哈哈哈……”

梅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叉腰笑出声来。

小翠厌恶的瞥了他一眼,樱唇凑近欧阳雨槿耳旁:“书生可不能输哦。要知道,那顿晚膳,可是专门为你而设。”

呵气如兰,吹的耳根酥酥软软,欧阳雨槿浑身发麻,一拍胸膛:“小翠放心,今晚,我吃定你了。”

“呸,胡说什么呢。”

“口误口误,我要说的是:今晚,我赢定了。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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