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出手轻点。”
南天子揉着后颈,龇牙咧嘴抱怨道。
“你也知道自己的无相涅渊劲坚硬的跟龟壳似的,木头若不下手狠些,根本破不进去,还会被反伤。”欧阳雨槿没好气道:“别废话了,叫你出来是想听听你的发现,到底把人找着了没有。”
此刻的南天子,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略显呆滞的眼神被清澈透亮、闪烁灵动眼芒所替代;那张憨实的大脸,莫名深邃起来,整个人仿若被一种唤作“聪睿”的光芒所笼罩,陡然成为大智者。
右手端着茶碗,左手放在下巴处,手指轻敲着脸颊;身子前倾端坐,目光落在跳动的火堆上,略略低沉的声音说道:“如果我的推断没错,小翠一行不是商户,而是来自太晋上陵都大将军府。”
太晋上陵都只有一座大将军府,府邸主人,太晋国三朝元老、当今镇国上将军、八十万护国军元帅、名满天下的夏博。
南天子有此推断,源于始终围绕在黑色厢车那的十余名精锐护卫。
这些护卫,身上佩剑一模一样,长度三尺有三,手柄缠有金丝饰带,剑鞘做工精致,雕螭首吞花纹路,细看之下,花纹上刻“利人”二字。
南天子见过此剑出鞘,剑身细窄,剑尖宛若尖锥,出剑时剑走龙蛇,穿风破气,异常矫敏灵动,乃不可多得的破罡利刃。
此剑大有来头,乃太晋的利人剑。利人剑,剑如长刺,剑身为云铁所锻,而云铁则是打造兵器最上乘的铁料。有了云铁加持,利人剑可轻易断金碎银、破除护体罡气,可谓价值千金。
有道利人离鞘,离思、离愁、离俗忧。说的便是一旦利人剑出鞘,人死灯灭,无忧无愁,一了百了,是件杀人不沾血的利器。
左腰利人剑,右腰别的却是没羽弓。所谓没羽弓,以厌为身、檀为弰、铁为枪镗、铜为机、麻索系扎丝为弦,射程极远;三箭速发,可射一百九十步至二百三十步,碎石穿甲。
而没羽弓最厉害的地方,便是可以翻折,易于携带藏身,实乃暗箭伤人的最佳利器。
所有护卫穿的是青色长袍,行进间露出的里头,则是臧蚕丝袍。在太晋,臧蚕丝袍直属官制,即便再富贵的人家,也不得用作私服。
足下蹬的是流云尖头靴,此靴用上等牛皮所制,隶属太晋军中用品。
螭首吞花霈红胄甲、毗留博叉面甲、利人剑、没羽弓、流云尖头靴,能够集齐这一身行头的,太晋只此一家,那便是震慑世间、天下三大皇家御卫之一的,御风九宿卫。
御风九宿卫乃太晋皇家御卫,兼防御、戍卫、谍报、内查、暗杀等诸多职能,独立于三院九部,听命太晋王。能够让他们列队守护的,只有皇家和皇族宗亲。
南天子原本以为遇上的是扮作商人微服出巡的太晋皇家子弟,这才会有御风九宿卫守护身侧,那行走在货车中央的三辆黑色厢车,里头歇息的便是太晋皇家人。可自定硕出发至今,已过月有余,除了婢女,不见任何一个主家下车活动。就连吃喝用度,都只在厢车中。而厢车遮盖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靠近,哪有这般藏头缩尾的皇家人?
整个大商户看似浩荡实则仓皇急促,带着一股不安与焦虑,这点从他们行色匆忙、不停着急赶路便能看出。行走时车队前四后八左右各三,将三辆黑色厢车护在当中,隐有流云刺翼的阵法;到了晚上画圈为阵,通宵巡视。那夏总管表面客气,细看则眉头紧锁,诸事烦心的模样;一众护卫剑不离身,时刻保持戒备,提防着外头的每一个人。
与其说是出巡,倒更像是避难。
事出反常必有妖,南天子今晚冒险潜入厢车附近,偷听到婢女们的对话。其中一个叫小小的姑娘,隐约提及想回大将军府的话题,引来众人附和。连同她们的总管姓夏,致令南天子有了大胆大猜想。
一个多月前,太晋上陵都发生了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太晋三朝功勋元帅、八十万护国军主帅、夏博夏老将军,在巡视防线途中,遭遇皇家御卫御风九宿卫突袭,大君上牙桓亲自出手,以凌厉手段连斩夏博亲将十余人,直接杀到夏博面前,一剑抵在老将军胸口,将其生擒。
扣押夏博后,牙桓随即对外宣称:夏博私通大周,泄露边境军情,犯叛国通敌罪,不日将监审定罪。即日查抄大将军府,府中所有人即为钦犯,反抗者,就地击杀。
夏博膝下无子,年近五旬方得一女,取名夏雨昶。夏夫人年迈生女,难产离世。夏雨昶打娘胎出来便身子不好,弱不禁风,无法像寻常人家姑娘那般康健。夏博心疼女儿,溺爱之余,从不让她离开夏府半步。一切起居,交由管家与几位贴身婢女伺候。在牙桓看来,夏雨昶正是夏博软肋,要想彻底降服这位护国军主帅,收归兵权,其女儿首当其冲。
如意算盘虽好,好事多磨。御风九宿卫中,不少精锐是由军部挑选,其中大多更是曾在夏博麾下效力,忠于老将军。此番见老帅蒙冤,收到消息的宿卫当即叛出,拯救老帅、阻击查抄、带走小姐,兵分三路,破坏了牙桓的全盘计划。
牙桓因此大怒,直接下了格杀令,宿卫倾巢而出,围捕夏雨昶。叛逃的宿卫遭遇连番恶战,拼杀下来所剩无几。好在夏博在太晋朝廷根基深厚,一经被捕举国震惊之余,朝野上下动作连连,进言、阻拦、声讨,甚至军队暴动,一时间满城风雨,御风九宿卫疲于应对,大大延误了追捕时机。
终于,仅余的叛逃宿卫护送夏雨昶顺利出城,绝尘而去,消失无踪。
此事发生时,欧阳雨槿三人正好在上陵都,耳渲目染了整件事情。此刻南天子联系前因后果,细细考量之后,认为小翠一行,应该就是脱逃在外的夏雨昶一行。
“她们是谁与我何干?犯不着如此费力去打探究竟。”欧阳雨槿纳闷道,随即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明白了明白了,呆子的意思,是我们找到了夏雨昶,只要将其擒下,便可到牙桓面前领赏。”
想到领赏,顿时兴奋起来,搓手道:“哎呀,呆子可以啊,竟然想出这一招。布不错不错,夏雨昶乃是要犯,我们离开上陵都时满城通缉,赏金多少来着?”
“黄金万两。”燕一歌提醒道。
“对对地,黄金万两。”欧阳雨槿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好了,这银子咱仨私分,谁也不许告诉掌柜。”
南天子不禁苦笑:“书生你何时变得如此见钱眼开?”
燕一歌则补刀道: “除了银两和女人,书生脑中没有别的。”
“木头说的对。”欧阳雨槿认真且肃穆的点了点头。
南天子一拍额头,无奈道:“别忘了,我们此行另有任务。”说罢,探手入怀,取出一卷羊皮卷。
那羊皮卷呈蓝褐色,颇为古旧,南天子轻轻展开,卷上显眼的位置,有个流水的标记,底下竖写繁花小篆:一品南暮赏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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