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铛
叮铃铛
叮铃铛
午后时分,商队已经穿过丘陵,路途中树木逐渐增多,眼看便要进入卓丹密林。
和往常一样,商人们天蒙亮便出发赶路,大商户走在队伍中央,前后围满各样的货车。欧阳雨槿三人一骡,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头,眼见着离商队越来越远,落在了视野外头。
南天子走在骡车边上,步履轻松稳健;欧阳雨槿则坐在车头,打着瞌睡,脑袋磕头似的点个不停,一副随时可能从骡车上摔落的模样;身旁挨着燕一歌,有意无意用身躯支撑着他,只是脸上挂满了嫌弃与不情愿。
快要进丛林了,路旁的林木丝毫不受初冬影响,依旧郁郁葱葱。不时有受到惊吓的小兽自两旁窜出,转眼不见。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颗大树下,五个蒙面人藏身后头,手中钢刀紧握,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都听好了,一会他们过来,我和朱老六负责那个呆子,余下的两人,交给你们仨。”蒙面的陈刀低声交待道:“杜老大说了,今晚就要见到三人的人头。”
马上要进密林,防止意外,杜仲命他们埋伏在此,先将拖在后头的欧阳雨槿三人解决掉。
“啊~~~”
欧阳雨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努力撑开一条缝。白日变短,转眼要到日落时分,天边红霞尽染,烈阳不再,凉意弥漫。
“呆子,我饿了,给口吃的。”
南天子从三人足浴的大桶里取出干粮递了过来。
“睡醒就吃,吃饱再睡,你跟猪有何不同。”燕一歌将他瘫过来的身子用力顶开,对他是从头到脚的嫌弃。
“我倒是想找些事情解闷,”欧阳雨槿用力咬一口饼,拧开酒葫芦咕咚喝上几口,烈酒下大饼,亏他想得出来。“可这该死的鱼凫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始终不冒头。你说他在四方阁挂这赏金令来作甚,藏的比谁都好,即便不用我们,也能安稳到达文安城,我们反倒多余。”
“其实这样挺好。”南天子倒不觉得气闷:“一路上看到不少文安城里看不见的景致,还能吃吃喝喝不用干活。这要搁在店里,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管这叫好事?”欧阳雨槿看了一眼四周,捶胸顿足哀嚎道:“文安城,书生我喝的是仙欢楼头牌亲口喂的美酒、吃的是雨云曼云楼绝色亲手撕的酥肉,再瞧这,只能啃从洗脚桶拿出来硬可砸死人的干馍;文安城,多少窈窕淑女多情少妇懵懂小姐,莺莺燕燕衣香鬓影那是触手可及;再瞧这,一壮一瘦一傻一丧不说,好不容易睡一会还靠的我浑身疼痛上下难受,亏你有脸说这是好事。”
“亏你有脸说靠的难受。”
只听哎哟一声,欧阳雨槿被燕一歌直接一脚踹下骡车。
猝不及防的欧阳雨槿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馍脏了,脸污了,衣裳也破了,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正待破口大骂,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风而来,准确的钉在他胸口之上。
欧阳雨槿难以置信的捂住胸口,直直向后栽倒。
栽倒的那一刻,旁边树丛滚出一人,双刀卷斩南天子下身;头顶劲风大作,一人从树上跃下,劈的是南天子面门。上下夹击,刀风犀利无比,来的又急又快,下的都是死手,不留半点余地。
与此同时,树后射出三个蒙面汉子,其中一个手持弓箭对准燕一歌,抬手便是三箭。连珠箭,一箭快似一箭,这架势,来的是位弓箭高手。暗算欧阳雨槿的那箭,应该是此人所为。另外两人,长刀左右包夹,取燕一歌左半边身子和横腰。
毫无征兆,没有试探,招式不带半点拖泥带水;功力不弱,彼此配合有度,力求一击致命,来的都是杀人好手。
陈刀的刀离南天子头顶只有三寸,眼见就要脑袋开花血浆四溅,却遇上一道古怪的螺旋气劲,不仅将刀劲卸去大半,还将刀身往一旁牵引,叫陈刀劈了个空,落下时不由失去重心,露出大大空门。
双刀卷斩下身的朱老六同样遇上螺旋气劲,刀身歪向一边,与南天子相距甚远。
南天子瞪大眼珠看着他俩,好像被吓着,又像是在看二人笑话。
陈刀反应极快,当机立断,立刀直劈,刷刷刷,连出三刀。那朱老六也不怠慢,双刀翻飞,翻出一层刀浪,裹向南天子。
“你们是谁,为何杀我?”南天子虽然憨,却不尽傻,怎看不出对方想要自己的命。可偏偏不顾眼前杀机,瓮声问道。
刀近三寸,一样被轻松卸去,那南天子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古怪的螺旋气劲,阻挡刀锋的劈入。
“这小子邪门,你我用全力。”陈刀低吼,顾不得其它,将全身元气聚集刀身,照着南天子一通乱砍。
“再不停手,别怪我不客气了。”南天子接连后退,想着和对方好好说话,眼见两人出刀没完没了,不禁有些生气,双手握拳,直接朝二人轰去。
平淡无奇的拳头,陈刀与朱老六却躲不过去,眼睁睁的看着海碗大的拳头后发先至,穿过一片刀海,来到自己面前。
砰砰!
两声脆响,二人用脸硬接了这一拳头。
那张脸,好比八月的西瓜,瓜熟蒂落,突然挨了一棍子,顿时四分五裂。翠绿的瓜皮、甜美的沙囊、艳红的汁水,就那么争相恐后的四下飞溅、披撒、流淌。
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二人挺挺倒下。
罗友一箭射死欧阳雨槿后,紧跟着朝燕一歌来了连珠三箭。对自己的箭法,他相当自信。如此近的距离、如此仓促的发难,不可能有人躲得过去。所以,他干脆放缓了脚步,没有随着其他两位兄弟进行冲杀。
可叫他意想不到的是,骡车上的燕一歌,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柄黑色长剑。长剑斜斜一封,正好把三支箭全部封下。
随后黑色长剑朝前一送,两位冲杀在前面的兄弟也不知怎的,不躲不避,嗤嗤两声,给来了一箭穿喉。
在罗友看来,两人就像是故意用自己的脖子去挡剑一般,送死去了。
从未见过如此上赶着的死法。
待两人尸体落在骡子面前,燕一歌一双晶亮的眼睛停在自己身上,罗友寒毛倒立,浑身冰凉,甚至能感受到那黑剑穿在自己喉咙上的刺痛。扭头看向一旁,正好瞧见陈刀和朱老六带着那张破碎的西瓜脸轰然倒地。
当即止住身形,暴喝一声,足弓一点,人疾速倒纵。
倒纵的同时,再度射出两箭。
一大早,杜老大命他随陈刀以及其他几位兄弟,埋伏在半途上杀三个人。罗友不知道要杀的是谁,既然老大吩咐,杀就完了。整支商队,除了大商户身边那十余位精锐护卫,其他人,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以为是个轻松活,万没想到,除了那倒地的家伙,另外俩人,自己根本惹不起!
得亏方才落在后头,相隔有些距离,加上自己的轻功不弱,此时逃走还来得及。
南天子和燕一歌根本没有追击的意思,叫他们意外的是,罗友的箭,射的竟是倒地的两人。南天子只将他们打晕,并未索命,想不到却被逃走的这个家伙一箭致死,看来是不想留下把柄。
燕一歌皱眉,敢在他眼皮底下杀人,不觉有些愠怒。正待展开身形,南天子一把按住:“书生去了。”
躺在地上、早早中箭的欧阳雨槿已经不见。
罗友身法确实不错,三跃两纵,已经消失在远处丛林间。
虽然卓丹密林未到,但此地离森林已经不远,所以林木逐渐密集。罗友绕着林木飞窜,想找处地方躲到天黑,这趟任务算是栽了,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跟杜老大复命。
“幸亏老子先杀了一个,勉强可以跟老大交差。”罗友一边飞奔,轻声嘀咕道。
“你杀了谁?要交什么差?跟谁交差?”
突然,左耳钻入一道声音,悠悠的,慵懒至极。
罗友骇然,他一路十分小心,神识尽开,生怕对方追踪过来。再三确认无人,刚要松口气,便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身旁说话,怎能不惊。
“谁?”罗友狡黠的一剑刺向右边。但凡有人故意搞怪,拍你左肩,人通常站在右边。
可惜,刺了个空。
罗友迅速回剑刺左,依旧没人。
“是我呀。”声音从上方传来。
剑光爆闪,罗友朝天出手。
上方空荡。
“你到底是谁?”罗友紧张的转了一圈,四周除了林木,空无一人。
“我是方才被你射死的书生,我死的好冤啊~~~”
“好冤啊~~”
“好冤啊~~”
“我就是个冤死鬼~~”
声音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远忽近,在林间来回飘荡,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日薄西山,仅剩的余辉艰难落在林木,斑驳、残缺、幽森,一股渗人寒意在四下蔓延。
“出、出来,别、别、别在这装神弄鬼。”罗友色厉内荏的怒吼着,身靠在一株大树上,挥舞着手中长剑,惊恐且警惕的盯着四下。“老子杀的人多,不怕你。”
“真的不怕?”
“滚出来!”
“那我可就出来咯~~~”
“出来,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哗哗哗
头顶树枝一阵乱晃,落叶纷飞。
罗友猛地抬头,一张惨白的脸就贴在跟前,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息呼出的白雾,冰寒透骨。
“啊!”
罗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剑一通乱刺。
这张脸,正是“死去”的欧阳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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