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皇帝

当下,文安城,大周皇宫

如今的大周天子赵信义,罕见早早退朝,在文德殿中略作停留后,便直接返回了后宫。此后一直待在东侧的惠宁殿外,望着凝心湖,晒着冬日午后暖阳,享受难得的恬静。

冬日京城时常飘雪,宫墙轩檐、静水假山,都盖上一层白霜,晶莹透亮,日光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大周开国不过五十载,想当初,开国元祖赵修文生逢乱世,凭借一己之力,领着黔南八百子弟,打下眼前这万里江山。

定都文安,国号大周,年号元启。

此后二十多年间,赵修文励精图治,修复民生,生生将大周治理成傲视群雄的中原霸主,开创出一代盛世。

天下列强,北有风辽、南有南越、西有太晋、东有东海诸岛列国,唯独中原大周,国力位列诸国之上,独享诸国敬仰、岁岁来朝。

只可惜,一代天骄的元祖赵修文,于元启二十九年一日夜里,旧患复发,服用御医的汤药后不久,突然暴毙。此为轰动一时的悬案,史称“参汤变”。

太子赵恒,身在南方赈灾,不在京城。在回京途中感染顽疾,久治不愈。听闻父皇驾崩,悲戚过度心绪难平,吐血三升,薨!

短短不足半月,大周一下没了开国皇帝赵修文,死了太子赵恒,举国哀丧,列强蠢蠢欲动。

国不可一日无君。

当时还是恭王的赵信义在众臣拥护下登基为王,国号新启,开启属于自己的大周天下。

如今已是新启二十年,这二十年间,赵信义称得上是位称职君主。勤耕朝务、知人善用、广布良政,大周在其治理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祥乐,国势愈发强盛,加之八方威服、四海升平,赵信义的声势,隐超元祖,当之无愧的天下贤君。

惠宁殿不远处,泉州奇石怪岩堆砌成一座小山,山上一殿一亭,山下开有凝心湖,长堤如虹,直达湖心。

湖心乱石假山,设茅亭栅、鹤庄栅、鹿岩栅、孔翠栅。湖中载有绿荷,荷叶干枯只剩荷杆,光景有些凋零,所幸白锦浅盖,添了些意境。

冬日难得无风,雪后空气里更是滋润中带有丝丝甜香,赵信义不顾劝阻的半躺在日光之下,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监通传,国师黄山求见。

赵信义喜出望外,心想最近烦心事情不少,国师来的正是时候。

待黄山跪拜过后,赵信义命人赐座,还摆上棋盘,“来来来,陪朕下棋解闷。”

棋盘旁边摆放着南方快马送来的新鲜瓜果、还有御膳房江南师傅的玉翠点心,千里之外送到的云雾贡茶被架在暖炉上温热着,二人身后更是放了好些个暖炉,将四周烘的没有丝毫寒意。一群宫女太监远远站着,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皇帝举手投足,都引来一阵骚动。

赵信义事事认真,棋局刚开始不久,便谨慎起来,每一步都需思量片刻,才在棋盘落子。抬头见黄山一身道袍甚是单薄,像是夏衣,不由羡慕笑道:“不愧为国师,道法精深,不畏严寒。不似朕,就差抱着个暖炉过冬。”

当今天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浓眉大眼宽鼻厚唇,眼中散发摄人的精光;声音洪亮,说话间金石相交,让人耳朵为之一震;手掌宽大厚实,挥舞有力落子有声;一身浅黄龙纹锦袍,玉装束带,皂文鞋,头束金冠,看似随意,却不怒自威。

黄山颔首微笑:“江湖术数,怎当得起陛下谬赞,黄山愧不敢当。单薄些好,免得太过煦暖,忍不住瞌睡起来,着了陛下的道。”

“哈哈哈哈。”

二人说话甚是随意,君臣情意,可见非同一般。

若论关系,二人相识于少年,数十载匆匆而过,岁月在彼此身上留下了不一样的印记。黄山装扮素朴,却胜在仙风道骨、童颜鹤发,眉宇额间也不见半点皱纹,隐有返老还童之势,叫赵信义羡慕不已:“有道是光阴荏苒白驹过隙,朕与国师自弱冠相识,眼见着国师道法精进,驻颜有术,风采依旧当年。不似朕,虽为一国之君,却已是垂垂老矣。”

“在黄山心中,任何容貌,都不及陛下龙威万一。”

黄山说的是实话,眼前的这位天下帝王,虽说两鬓略有花白,眉宇间多了几道皱纹,但精气内敛,目光如有实质,能够看透人心,予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压。

早在赵信义还是恭王的时候,便懂得藏锐于心,恪己修身,不做任何逾越之事,最为隐忍。登基后手段犀利,铁腕治国,最为雷厉风行。这些年的沉积,龙威日盛,朝野上下与之对话时无不感受到霸凌的帝王之势,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

“国师的意思,是说朕的凶相毕露?”

“天子之威,怎是凶相。”

“可在朝堂众臣眼中,朕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太过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天子便是理。”

“好!”赵信义点头:“好一个‘天子便是理’!与国师的话,总是深得朕心。”

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黄山落子:“陛下可是有政事烦心?”

“国师从何看出?”

“但凡陛下需要安静独处,或拉着臣棋盘一较高下,应是心中有事,需要斟酌。”

“知朕者莫过国师。”赵信义感叹道。“北方风辽最近频频调兵,与我大周中央军北营对峙,蠢蠢欲动。那风辽国君鲁罕派人递上国书,书中所言更是叫人气愤。”

“风辽近些年国力日盛,鲁罕接连征讨了草原上的几个大部落,形成一统之势。区区苍蒲巴隽,怕是包容不下他们的野心。”

“所以才敢来跟朕叫板。”赵信义心中有气:“若非不想坏此太平盛世,朕早命文远挥军北上,再打到金庭一回,好好挫挫他们的气焰。”

“朝臣们都怎么说?”

“全都安逸享乐惯了,颂扬以和为贵,劝朕不要与风辽撕破脸皮。”

“不知鲁罕在国书中提及何事,叫陛下如此耿耿于怀?”

赵信义正待说话,见太监总管梁九张从外头匆匆过来,立在远端,一副欲动不敢、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何事要奏?”赵信义恢复懒洋洋模样。

“启禀陛下,”梁九张赶忙过来跪下磕头:“昌王求见。”

赵信义哑然失笑:“看看,添乱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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