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靥花

“王爷,到了”

马车外的小厮轻轻扣了扣雕花车窗,碰碎了黎棠浅眠中的迷梦。

“嗯,有劳了,回去代我谢过陛下。”

“啊哈哈哈爷~您回来啦,您是不是累啦?小的安排人给您备好汤池了,您看是先沐浴还是先更衣呀?”

一脸贱兮兮笑容的佑安看见黎棠下了车赶紧迎了上来,一边引路一边喋喋不休。

“啧,你这不是废话么。”

“是是是,小的这个嘴啊,就是喜欢跟爷多说两句,谁让我们主子爷瑜王殿下这么宽厚仁慈深明大义俊美非凡…”

“闭嘴——”黎棠刚醒还带着点迷糊劲儿,让佑安吵得实在不耐烦,掏了掏耳朵接着说

“你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你领了罚了?还是涣月放水了?”

“啊这,爷~小的知道您最体恤下人了,涣月姐姐那么心地善良肯定是随了您了,哪舍得下重手罚小的呀,不过小的后背真肿了,真的!不信您摸摸,就这儿…”

佑安一脸委屈的把后背往黎棠面前送,姿势扭曲且滑稽,看得黎棠想笑。

“滚滚滚,安静带你的路,十四五的少年人怎么像个碎嘴嬷嬷。”

……

黎棠沐浴完毕喜欢到院子正中的槐树下面赏月,一身云灰色寒玉锦的衣袍剪裁慵懒随性,但由于面料的挺括又显得人异常单薄,好像她仅仅是活在月色背后的一片影子,随时要消散。

“诶诶,你说咱家王爷好端端的为啥非要往院子中间种一颗槐树啊,我家乡的老人说这东西邪门儿的很,招魂的。”

“谁知道呢,而且王爷还是战神,不知道杀过多少外邦人,这…他一点儿都不怕吗?”

“你们说…王爷有没有可能是故意在招什么人的魂?”

“咦呃——让你说的咱们主子还会巫蛊之术不成!”

“都干什么呢!?都没活儿做是不是,还敢议论起主子来了?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统统送回婢子堂里去!”

涣月端着托盘走过,正听见几个刚入府小丫头盯着黎棠议论,出言呵斥了几句。

“都说了让你少喝酒,你这又是从哪儿摸出来的碎月金?”

“哦?我们家大管家生气啦?”黎棠早就看见涣月走过来了,也听见了那几个小丫头的对话,不过这种事情嘛,她倒是巴不得招来个故人的魂啊魄啊的,最好能说话那种。

“宫里没喝够啊你?给我!赶紧把醒酒汤喝了,睡前我再给你端蓉清刚配的药。”

涣月板着脸把托盘往桌上一撂,伸手去要黎棠手里的杯,可黎棠反倒把酒壶和酒杯护在了怀里

“不喝,天天喝药,这玩意儿哪有酒好喝啊~”

“不是,你怎么这么不惜命呢,不喝药你那伤几时能好?几时…”

“月儿,你瞧瞧我,像是大限将至的样子吗?”黎棠打断了涣月,正色指了指自己,又抬眼盯着涣月的眼睛。

“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呸呸呸!”

“哈哈哈哈哈哈——月儿心肝儿就是会疼人儿,殊不知,倘若大限未至,我便无需在乎,倘若大限将至,我又何必在乎呢…今朝风月花酒,美人在侧,辜负了多无情啊~”

黎棠抬手敬了敬远在天边的弯月,仰头将杯里的碎月金一饮而尽,眼底映出疏朗的星辰,镶嵌在雾一样的落寞里,看得涣月阵阵心酸。

“是是是,你多有情……”

这杯喝完,一壶碎月金刚好见底,黎棠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襟上的褶皱,又摸了摸涣月的头。

“今天困了,回去睡了,药先欠着,明儿我一起补上。”

“……你当这是酒局啊呆子”涣月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但也只能默默端走药碗,走了几步又回头喊她

“明天没事儿咱们去集市逛逛吧,听说幻秀坊新进了一批奴婢可新奇了,个个脸上都长着朵花呢!”

……

幻秀坊是晖耀城最大的贱籍奴婢交易场所,内设奴堂,婢子堂,乐舞司,管篁司四个不同的部门,卖的也都是不同的奴婢,其中以乐舞司的乐师和管篁司的诗书仆从最为出色。

涣月昨天说的脸上长花的奴婢就是从乐舞司和管篁司出售的,黎棠本来也没太在意,还以为就是几个奴婢长得漂亮了一些,人们夸张的说法罢了。

但当她见到这些奴婢,心中却翻腾起了许多不祥的预感。

那些人脸上真的有花,且那花她还认得——靥花。

靥花不是真的花,只是长在人脸上繁复精美的花纹,要想在脸上养成这样一朵花,就需要将一枚灌入特制毒药的玉棋子放到四岁幼童的口中,将其含在牙齿与脸颊之间,天长日久毒药慢慢渗入,就会改变血管的位置,在面部形成一朵精美的花。

这花难养得很,稍有不慎就会让养花童七窍流血而亡。大岚并没有这样的阴损风俗,靥花一般只存在于西朔,那么问题就变得需要深究了,现在这么多的靥花婢,是从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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