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出成绩的日子,第一节课是语文。只见语文老师夹着一沓试卷手握保温杯笑意盈盈的走到讲台前站好,先是打开水杯喝口水润润嗓子说:“这次月考,我们三班的学生考的都很不错啊,平均分在十八个班中排第一。”继而把试卷展开,手指放在嘴边沾了点唾沫捻捻试卷边角:“那么,现在我们来发试卷,试卷我按照分数从高到低发哈。宋诗诗,146~”
虽说这次语文又毫无悬念的考了第一,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下节课之后就是数学,我都能猜到我的下场了。
我恹恹的上去领试卷,正好下一个叫的是时木的名字,我便把他的试卷也顺便带了下来。
温柏懿的所有学科中就语文有点差强人意,这次只考了120。于是语文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宋诗诗啊,你平时在语文上要多帮助帮助同桌啊。”
我说:“好的,包在我身上。”然而却听我的同桌冷哼一声:“你可拉倒吧。”
发完试卷语文老师就开始讲题,但是他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无论什么事都能扯到他女儿身上,比如第一题是选择正确的拼音题。这只是一道很简单的题目,答案报报拼音错在哪里说说就行了,但是他愣是能扯到他女儿中考的时候因为这种题目失了多少多少分,又是怎样在其它科目上拿分最后取了个中考第一的好成绩的……一节课听下来真是让人昏昏欲睡。
下课后,只听学委李成翔哀叹一声:“老唐在工作上没啥成就,也只能拿他女儿出来吹吹牛逼了。”
我们语文老师姓唐名白,据说大学刚毕业就在一中任职了,匆匆二十年过去,他也还只是个语文老师,连个组长都没升上去……
我回头对李成翔说:“理解万岁。”
温柏懿把我的头按回去:“做题。”
我看着面前的数学版五三欲哭无泪,我说:“同桌,你可能不知道理解万岁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不喜欢数学,你就不要把数学类的东西往我面前放。”
温柏懿冷冷道:“我只是怕你高中毕业去开挖掘机,我并不太想要这样的朋友。”
两节语文课结束试卷也才讲了一半,大课间我们都要下去跑操。这次经常拖堂的四班也下来的挺早,他们班的班花林倩雅扎着高马尾,正巧笑嫣然的向我们走来。
我听到后面有男生说:“绝!女神~”然后就是李成翔的不屑声:“有没有点出息,我们班的班花还在你们看别人班的?家花不如野花香是不是?”
……这他妈的是什么形容?我回头看向李成翔,只见他盯着李倩雅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这到底谁更没出息一点?
至于他们说的班花,那当然就是在下了,人送外号“一中全智贤。”当然了,这也代表了我不是李倩雅那种甜美挂的,在十六七岁喜欢可爱甜妹的少男们眼里,我顶多也就算得上长得清秀大气。
四班的队在我们旁边站好以后,李倩雅的个子不高本应该站在队伍的前面,但是她却站到了后排的男生堆里,而她旁边站着的是我们班的也是我的好朋友“时木。”我没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发现他们正交谈甚欢。
我的这些小动作可能烦到站在我身后的温柏懿了,就在我又想回头的时候,他的大手立马把我的脑袋拧了回去,不耐道:“别动。”
操场上的跑操口号此起彼伏,但我的周围好像安静了,我现在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问题:“时木是什么时候认识林倩雅的?”
跑操结束后,我总是习惯性的嗓子痛,想呕吐。温柏懿说:“我带了蜂蜜水,回班喝点。”
说实话,小时候因为太过调皮也没多少人真情实意的对我好过,当然,除了我妈和时木。所以我早就学会了不去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对我的忽视和不关心。但是自从温柏懿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以后,他那些傲娇的又毫不经意的细腻举动总是能让我那坚硬的心墙裂开一条又一条的缝。
我说:“谢谢啊。”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宋诗诗,不要和我说谢谢。”
我听见人群中女生一片惊呼。
上课铃响的时候,我都还没做好怎样面对陈老师的心理准备。只见他拿着试卷走进来一言不发地开始发,我想,这大概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
“温柏懿,150……”
“时木148.……”
“李成翔148.……”
“许姗姗145……”
“……”
试卷一个个的往下传,我的心也越来越凉,因为我们班总共三十五个人,现在已经发了三十四张了。
陈老师把最好一份试卷拿在手里,似笑非笑:“这最后一张试卷,我想我不用多说大家也知道是谁的。这个分数我都不好意思念,麻烦这位同学和我来办公室一趟,其他同学先自己修改题目,不会的可以去请教温柏懿。”
天呐~课都不讲都要把我拉去办公室,这次陈老师是真动火了吧?!
“你看看你考的什么玩意!”我刚在陈老师的办公桌前站好他就把我的试卷飞了出去。
我对他的这种行为表示非常的不赞同,这很容易伤害到学生脆弱的自尊心的。
我看着试卷飞回去又落到我的脚边,上面大写的两个数字“87”,我隐约记得第三十四名的分数好像是118……
我无话可说了,刚想说“对不起”。陈老师立马愤慨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我吓了一激灵:“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谁啊?你对不起你自己还有你的同学们!因为你,我们班的平均分被拉了五分!”
我只能蔫蔫地说:“我下次会努力的。”
陈老师还是很生气:“没用!我看你不知道什么叫作‘事不过三’,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明知故犯’,你无可救药!”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数学老师脾气都不太好,是不是数学不好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件天大的罪过?
我突然想起幼儿园时期张老师教我们识数字1——10,当认到8的时候,我总是1234567瞎说一通,无论老师说多少遍,我转头又不认识它了。当时张老师气急败坏的把我拎出去,还对我用了一句俗语:“宋诗诗,你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然而年幼的我并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是现在陈老师对我的一番批评我听明白了,他说的就是当年张老师说的那个意思。
我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让你刷题你刷了吗?让你好好听课你听了吗?高一现在是打基础的最佳时期,宋诗诗,我和你说,再不认真你以后会后悔的!”
语文老师有好几次想上来替我说话,但都被陈老师瞪回去了,我对他甚感失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教室门口的,自从我妈离开以后好像也没人关心我以后要怎么怎么样了,我就好像随波逐流的浮萍,漂到哪是哪。
宋诗诗从来没认真考虑过自己的人生。
听着教室里讨论问题的声音,我第一次觉得吵闹,而我之前明明那么喜欢热闹不是么?
一直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的心情都还很低落,像本来正晴的天突然变了阴,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时木一直安慰我没事的,下次努力就行了,放学请我吃草莓慕斯。
我说不了,我只想回家。温柏懿沉默的跟在我身后,刚进电梯,我就转身抱住了他。
他叹了一口气:“宋诗诗,有监控。”
我埋在他的颈间,深吸一口气,说出口的声音有些闷:“又没非礼你,抱一会不行啊。”
电梯很快到了我家的楼层,我正要松开他,他却突然箍住了我的腰,一只手伸出去又把电梯给按上了。
“去我们家吃饭吧。”
我说:“嗯。”
到家的时候,温奶奶正在客厅里和温柏懿的爸妈视频。看到我们回来,她便开心的把我们叫过去一起打个招呼聊聊天。
温阿姨一看到我眼睛里立马泛起了泪花,她说:“你妈妈的事我听说了,你要是觉得在家受委屈,以后就呆在我们家!奶奶也很喜欢你,把我们当你的家人就好了。”
我还没来及开口说“谢谢”,温奶奶就说:“本来就是一家人,我早就认定了诗诗是我未来的孙媳妇了……”
温阿姨在视频里笑的合不拢嘴:“哎呦~要是这样最好啦,就是不知道诗诗看不看得上我们家柏懿了~”
我说:“阿姨,别开玩笑啦,我们还小呢。”
温阿姨:“也是也是,慢慢来,不急不急。”
我:“……”
温柏懿今天的心情似乎挺好的,吃饭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看得我心里莫名有些痒,想戳戳他脸侧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饭后温柏懿去厨房洗碗,我窝在阳台的吊椅上吹晚风。已经入秋了,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对面的灯火忽明忽灭。
温柏懿走过来的的时候我都没听到声,他坐在我对面的蒲团上问我今天怎么了?
我依然看着窗外,我说:“你觉得我有未来么?”
温柏懿却笑了:“你是觉得你数学不好就没未来了么?”
我“啊?”了一下,我今天好像的确就是因为这个问题一整天心情都不好的啊!
“宋诗诗,你白痴啊。”他突然站起来指着窗户斜对面一座还没竣工的楼说:“你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也能听到对面的施工声吧,你看那些堆砌砖瓦的工人,你觉得他们有未来么?你看楼下那些推着三轮车卖关东煮的小贩你觉得他们有未来么?那些摆着地摊卖着廉价玩件的人你觉得他们有未来么?”
我竟一时哑言,他们当然有未来啊,虽说做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活,但他们都在努力着并且活到了现在。
“宋诗诗,‘未来’这个词太广义了,你能说他们没有未来么?一个人只有死了你才可以说他没有未来,不然他活着的每一天我们都可以称之为‘未来’”。
“区别只是,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然后去努力就行了。”
我此刻突然觉得温柏懿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我以为他冷漠,碰到和自己无关的事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其实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纯粹,因此才更加懂得生活的真谛。
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兄弟,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啊!”
他嫌弃的拍下我的手,我正要准备回家,他却突然扯住了我的胳膊问:“你今天为什么抱我?”
这可真是个无解的问题啊,相信大家平常心情烦躁或者很不愉快的时候总有一样东西是能够安抚到你的内心的吧。温柏懿身上的味道对我而言就是这样一种安抚剂,类似于那种檀香又混合着柠檬的味道。
但我总不能直说:“因为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也太羞耻了吧!所以我只能换一种方式,我说:“因为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宋!诗!诗!”
就在他活动手腕的瞬间,我颇有先见之明的撒腿就跑,空旷的客厅里只留下一声“砰”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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