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马与老仆

白晓打马离开,在山野中穿行,他是不敢走大道的。

追杀一方明显是军方重骑兵,军方大佬杀那娘们的决心可见一斑。

对方肯定会封锁周边所有大小路口,仅此一路就有将近三百重兵,这青溪镇附近多少条路?对方出动了多少铁骑?

白晓可不想自找麻烦,一头撞上去,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只能在山野间先凑活两天了。

战马有山野青草山泉,倒也凑合。

白晓自己则在马鞍上发现一袋炒熟的菽豆,差不多五斤多吧,还有和一小布袋盐巴,估计能够勉强坚持五天的样子。

走了十几里地,爱玛明显已经力竭。

在附近找了条小溪,饮马之后,手抓盐巴,让战马舔舐,以补充盐分,同时用湿巾给战马清理鼻孔尘土,甚至最后还为战马刷了个澡,然后放养在溪边,让它自己吃草。

白晓自己则躺在溪边青石上,偶尔给嘴里丢一颗炒熟的菽豆,嚼着嘎嘣脆,补充能量,只能靠它了啊。

一边则在想着出路,这方圆数十里,肯定会被封锁,自己打小就没有出过青溪镇,不熟悉情况,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想了很久没有结果,不知不觉沉沉睡去,数个时辰的亡命逃窜,实在是太累了,下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最适合小憩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晓感绝到一丝凉意,只能翻了个身,几乎蜷缩成团了,以保持体温。

“干什么?”白晓最终被一阵拉扯感惊醒。

原来是爱玛在撕扯自己的衣袖。

“什么情况?有敌情?”白晓瞬间清醒。

要是被抓就说不清楚了,那些大头兵才不管你什么被骗不被骗,只要没有价值,他们随时可能拔剑砍了你的脑袋,然后腌制起来当做军功。

暮霭沉沉,银钩东升。

战马似乎非常焦急,一直抱着前蹄,似乎在似乎很在意的东西有危险,也似乎在哀求白晓的帮忙。

不用想也知道,它在想它的旧主了。

白晓只好翻身上马,信马由缰,任由战马驮着,向未知方向而去,反正经过一路折腾,他自己早就迷路了,除了大致可以判断东西南北外。

战马爱玛越来越焦急,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小跑起来,一路穿山越岭,不避荆棘,爱玛腿脚都见血了,可见焦急,也见得其忠心和灵性。

白晓在战马的指引下,向着未知之地而去,轻松写意,有种游山玩水,野营刺激的感觉,虽然天黑,可是咱手里有粮啊。

他散漫逍遥,似乎对敌人的封锁,完全感受不到。

倒也不是白晓心大,而是这里处于巍巍太行山余脉,只要一路潜行,他就不信敌兵能把太行山翻过来。

只是自己似乎不会打猎,弓箭就别提了。生存却是是个麻烦,如果自己会打猎,在山里窝个把月和玩的一样。

世上像白晓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可不多,就连老马都牵挂主人安危呢。

这世上,很少有完全独立的人,若真有那一定是孤狼。

不管是谁,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牵挂,牵挂的人多了,自然就入世了,人与人之间也不至于形如陌路。

后世那种写在脸上的热情,掩饰着刻在骨子里的孤独和疏离感,酒精麻痹不了,蹦迪震荡不去,社交圈子让人更孤独。

在同一片天空下,同样有着牵挂的可不止老马,还有老仆。

身在青溪镇外围白沙村的元叔和王婶就牵挂着白晓,他们可是真急坏了。

东厢房内,元叔腰挂超大号酒葫芦,手里柱着密铁拐杖,焦急的打着转转,铁仗在青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土炕上,一张四方小桌,上放一盏油灯,灯光昏暗,被老头转圈圈带起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房间内也忽明忽暗。

小桌一边坐着一个身着麻衣的青年大汉,大饼脸,浓眉大眼,长相憨厚,也是愁眉不展。

小桌另一边坐着个麻衣小姑娘,如果白晓在场,一定会认得,她就是自己施舍的对象,那个被他自己误认为是乞丐的小姑娘。

小姑娘倒是雷打不动,笑嘻嘻地啃着大饼,偶尔挟一片泡菜,吃的津津有味,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谁还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该吃吃,该喝喝,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心宽体胖,万事无忧。

她是饿坏了,还被某个无良少年当做乞丐,用银子砸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七,你说小少爷是被两个姑娘掳走了?他们会去哪儿呢?这可是公子唯一的骨血了,绝对不能再有闪失了。”老头激动地喷着口水,青年汉子名叫白小七,也是一脸无辜,他已经挨老头的训一个下午了。

“我们发动人手,一个下午将方圆十几里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小少爷身影。”

“他们离去的大路方向我也安排了人顺路去找,只是没有消息回来。”

“也怪我当时愣是没认出来,这都十年不见了啊!这孩子变化真大!”

白小七也是很委屈,自己刚到白沙村,就遇上这事儿,自己和小少爷犯冲吗?自己来了,小少爷却丢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咳咳,老爷子,你们多心了,被两个姑娘掳去总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那坏蛋能给你拐回来两个俏孙媳妇呢。”

话说元叔也是少爷的长辈,少爷叫元叔,小少爷也叫元叔,元叔也爱听小少爷这么称他,显得自己年轻呗!

“一晚不归怕什么,想当初……我……还不是一个人……活了很久很久……”女孩说到自己,声音越来越小。

往事不堪回首,那些流浪的日子啊,也就小丫头看得开。

“小南乖,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小少爷回来给你做好吃的,那小子啥本事没有,唯独他做的饭菜,堪称一绝,就是比少爷当初……也不遑多让!”老头话说到一半,也沉默了。

这里的小南,自然就是边上啃大饼的小姑娘了,小姑娘全名白小南,和白晓还有很深的渊源呢。

沉默继续在酝酿。

“咯吱”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吃饭了,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找小少爷,小少爷是多福之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大家子的福气,都传给了他……”

王婶端了一盆面条进来,劝大家吃饭,只是说到最后也沉默了,多灾多难的一家子啊,就剩这一根独苗了。

随后,王婶又先后送进来一盆臊子汤,以及汤勺和三双碗筷。

“王大姑娘过来一起吃吧,不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小少爷的规矩你怎么总是忘了!”

“一家人,一张桌子,团团圆圆!”

“这里不讲什么妇德,没什么好避讳的,你和小七也是老相识了,不用回避。”

老头说完自己就先爬上土炕,坐在首座。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少爷还在,他也妥妥的首座。

“哎……”王婶回了一声,抹抹眼角,又添加一双碗筷。

“小南啊,走了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来鞋子脱了,坐上位。”王婶为小姑娘白小南脱掉鞋子,推上上位。

白小南则一阵扭捏,最终还是坐了上去,小姑娘上席面,不算什么。

王婶自己则半坐在炕沿上,然后为大家捞面,打汤,伺候大家用餐。

王婶就是劳碌命,伺候了少爷和小少爷两代人,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三十大几的老人了。

房间里一时间又沉默了下去,谁都没心思开口。

“都吃饭吧,吃晚饭我和小七顺着他们离去的大路寻找,小南就跟着王婶早睡,累了一天了。”

元叔简单安排任务之后,就端起大海碗,咕噜咕噜刨起饭来。

白小七无奈叹口气,也开始刨饭。他是真的饿坏了,小南还有大饼垫巴垫巴,自己可是还未进门就被老爷子拽着去寻人了,现在还饿的前胸贴后背呢。

小南这丫头是没什么忌讳的,继续吃面条,王婶做的面条,在别的地方是吃不到的。

很快房间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刨饭咕噜声。

饭后,元叔和白小七就从猎户那里借了两匹马,一起出发了。

王婶留下来收拾饭局,白小南则帮忙收拾碗筷。

眼看着王婶将一大海碗面条,还有一小碗臊子汤放入锅底,小南不由舔了舔嘴唇。

“呵呵,小馋猫,没吃饱吗?”王婶看出小南的异常,不由温柔地捏捏小南的肩膀。

真不知道,这孩子遭了什么罪,王婶等人都知道,这丫头小时候因为动乱,出了意外,失散流落街头,吃了不少苦。

大街上冻饿死伤都是常事,小丫头却是倔强地活下来了,白小七他们寻到时,小姑娘已经饿的不成人形了,可是她依然活了下来。

只是从此落下了毛病,人有点傻,看见吃的就红眼睛,这都是乱世里的常态。

当今乱世,每天饥寒交迫者不计其数,大街上的流浪汉,乞儿更是一堆一堆的,夜晚一阵寒流吹过,不知道会带走多少人命。

这该死的战争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王婶儿,很撑呢!”白小南依旧笑嘻嘻,不知忧愁,不知寒暑,不知饥饱。

“恩恩,这是留给小少爷的晚饭,他一天都没回来了,一定饿坏了。”王婶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是红着眼睛,还转身用袖角,揉了揉眼角。

“王婶不哭,小小是不会出事的,他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南也是拉着王婶的手出言安慰。

“嗯嗯,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白家遭受劫难,死了那么多人,好运气也该来了罢。”王婶红着眼睛呢喃着。

“汪汪汪……”这时一拴在院子里的大黄狗叫了,想来是饿了。

王婶将剩余的残羹冷炙倒给大黄狗,大黄狗很快就安静下来,开始享用晚餐了。

“噫?王婶儿,王婶儿,我有办法寻找小少爷了。”白小南双眼亮了起来,兴奋地跳着脚,冲王婶儿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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