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朝鲜半岛上,那倒塌的房屋,燃烧的浓烟,木椽在熊熊大火中倒下。还有塌陷的道路,折断的桥梁。到处是一片废墟。
飞机掠过上空,带着哨音,投下一枚枚弹药。人们惊慌失措,纷纷逃难。有人倒在地上,满身血迹。
还有鸭绿江上,水势浩大。空中,竟然也有敌机掠过。在中国临江的大栗子车站,3架美国P—51型军用飞机及1架蚊式飞机,对车站扫射。继而在铁路线上扫射,击坏机车1辆。在中国安东的浪头机场,两架美国P—51型军用飞机,飞过安东市上空,扫射,打死机场工人3名,打伤19名,击毁卡车2辆。还有中国的宽甸拉古哨,美军4架飞机扫射地面,打死渔民4人,打伤7人。
收音机里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响。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1950年8月27日之后,美军不断侵入中国领空,轰炸临江、安东、宽缅等地,造成中国人员伤亡,基础设施受损。并且公然声称:“在历史上,鸭绿江并不是中朝两国截然划分的、不可逾越的障碍。”将战火烧到鸭绿江边,中国的安全受到威胁。应朝鲜方面请求,中国从挽救朝鲜危局、保卫国家安全和维护东方与世界和平的大局出发,作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
在青海省军区卫生学校的楼前屋后,贴有许多“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响应祖国的召唤”等标语,还拉有横幅。她看到标语,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跑出学校大门,一路跑回家。
她17岁了,保家卫国,她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跟妈妈交谈几句商量后,她就跑向兵站,报了名,领回来一朵大红花和布袋,布袋上绣着“最可爱的人”几个红字。
夜晚的鸭绿江上,不时有火光亮起。刘志华跟在队伍中,步行走过鸭绿江上的浮桥。她边走边看周围。不远处,是被炸断的鸭绿江大桥。一过江,她便看见到处都是被炸毁的民房,被炸断的道路桥梁。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汽油味和尸体被烧焦的气味。
又经过三天三夜急行军,她到达前线,和其他医护人员执行战地救护任务。
3号阵地。战士们正在阵地上激战,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空中,敌机轰隆隆低空飞过,丢下一枚枚弹药。大炮正射来串串火舌,成千上万条火龙飞向我军前沿野战工事。声音山崩地裂。
山下,敌人在坦克的掩护下,缓慢向上挪动。
战役一直打到晚上。
在团卫生队驻地,防空洞里满是伤员,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有伤员不断被抬进防空洞。
刘志华跑前跑后,她一会儿给一个伤员头部缠绷带,一会儿给一名伤员喂止痛片。
这时,卫生队高队长叫:“血库中没有血了,谁是O型血?”
刘志华听到后,站起身,说:“我是,抽我的。”
刘志华伸出胳膊,高队长赶紧拿来血瓶,给刘志华扎上止血带。刘志华看着鲜血顺着软管,缓缓流进输液瓶,上面的度数慢慢上升到500ML。
刘志华抽完血后,高队长关怀地对刘志华说:“赶快到厨房喝一大缸子盐水,一会儿再喝一大缸。这样就没事了,血很快就会长出来。”
刘志华点头答应:“嗯,队长。”
说完,她走向厨房。
已是午夜时分,团卫生队驻地的隔壁的防空洞里,刘志华正在睡觉。这时,女卫生员小张慌慌张张跑进来,使劲摇刘志华的身体:“志华,快醒醒,又来了几个伤员,大失血,需要赶紧输血。实在找不到血源,还是抽你的吧。”
刘志华醒来后,一骨碌坐起来,说:“救人要紧,快走。”
只见在另一个防空洞里,有几名战士躺在床上,有的已经昏迷,身上被炸得血肉模糊。
小张有些犹豫了,看着刘志华虚弱的身体,问道:“你行吗?刚抽了一会儿。”
刘志华看了一眼那些等待输血的伤员,卷起袖子,点头:“行,快点,这么多伤员等着用血呢。”
拔掉针头后,刘志华刚站起来,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了。
小张赶忙放下手里的血瓶,拉住她的胳膊。
刘志华勉强站起来,眼前全是金星,忽然张开嘴,“哗”的一下,把晚上吃的饭全部吐了出来。
小张不知所措地大叫:“队长,队长。”
高队长从人群中回过头,喊道:“赶紧扶她回去休息。”
在隔壁的防空洞里,高队长走进来,手里端了一缸子红糖水。
高队长拉着脸:“你个傻姑娘,哪有连续献血的!不想活了?是谁抽的血?”
刘志华低下头,说:“小张,她急得找不到血源,才来找我。”
高队长生气地说:“她懂个屁!”
刘志华替小张辩护:“她再三征求我的意见的,不怪她。”
高队长命令刘志华:“最近三个月,不许你再献血。一旦违犯这个纪律,我就处分你,和抽你血的人一起处分!”
刘志华惊讶地张大嘴:“啊?”
高队长微微笑了,说:“来,喝了它。”
高队长递过来红糖水。
刘志华看着缸子里红色的液体,问:“这是什么?”
高队长说:“这是红糖水,没有喝过吗?”
刘志华摇摇头:“没有,我只在医院护理病人时,见病人喝过。”
高队长微笑:“快喝吧。”
刘志华端起缸子,接连喝了几大口,用手背擦了下嘴唇,开心地笑:“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喝呢。”
一听这话,高队长的眼圈红了:“慢点喝,别呛着……”
刘志华又喝了几口,天真地笑了,说:“红糖水太好喝了,甜甜的,还带着香味。”
高队长笑了。
刘志华把缸子递过去,说:“队长,你喝吧,可甜呢。”
高队长推辞道:“你喝吧,不多喝点,血就长不出来了。等咱们胜利回国,我给你们每人买一斤红糖,让你们好好喝一喝。”
刘志华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把空缸子递给队长。
高队长接过空缸子,关切地问:“你是哪里人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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