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当修剪

“力量这个东西,我们一般能够向内就绝不向外,向外寻求力量有太多限制乃至被反噬的风险。”

“何况与我最贴近的是无限趋近黑暗的女神之影?正常,因为它就是我的生命。”

“准确来说——”木林补充详细“是被腐化过的女神之影。”

并未深入了解的长者与从未摸清的长辈存在某种默认的默契,站在林外的路杨歌还是能感知到风的轻语——他来说又是一个隐患。

“或许我们可以如初?”

“不——”木林这次真心实意的望向他的眼睛,那的确是对春水的眼睛。

“这个问题必须尽快处理,黑暗影响过的存在对相近频率产生呼应甚至同化都是被动的,如果不尽快驯服,至少也要限制住那份力量,一旦被引爆那后果是不可逆的!”

路杨歌在心底感慨:所以他果然是个炸弹啊——

记忆挑起的感情似乎把他的颅脑内的思维从头到尾的扭曲重构了,他丁点也不在乎近在咫尺的熟悉和温暖的日常,反而是陌生的、不合理又遥远的存在正在对他贴脸杀,让他无端的感到寒冷进入僵化的困顿。

他正在对熟知的一切感到陌生。

嘿,或许那正是祂们原本的模样呢?只是为了照顾一个局外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孩子尽可能的潜藏呢?大家都是好人你明白的。

他的想法对现实或许无足轻重。

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桎梏,整个支架带动皮肉换个姿态,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转身让他撞进了一堆火里。

“醒醒!看得到我吗?”

原来你也会挑眉啊?

“我还以为你是个人机呢?”

他应该在做出相似的动作,只是自己拿出的是微笑。

木林从不让灰尘及爬虫进入他的实验室的严防死守使得气味在封闭的房间蔓延,恍若熏香的芬芳叫持刀的园丁都恍然了神;酸辣的振奋、苦涩的愧疚、薄暖的希冀,还有比浓浆要甜蜜,光是饮下就会齁住咽喉的渴望。她一一剪下过分占巢的枝条,摘去喷吐花粉形态不一的晶花。

喀嚓喀嚓——

与咀嚼果实不同的质感,她仍感觉自己正在拆解一颗果实。

轻轻一破的果皮下即是果肉,扎实诱发出相同的脆爽,状如尸鸠的斑驳仿佛真的在发出双音节的叫唤。

园丁只觉得吵闹。

卷走后颈最后一株地锦,老人家的震动才按下暂停键。

垂下大剪子的她学着管家的话语:“修整完毕。”

随后她撸起不存在的袖子把盆栽稳妥搬起跑出实验室要去地面吹吹风。千翔也判断该把熏陶过度的患者带去吹吹风,站在莎莉丝特面前的时刻,千翔静默一小会,把路杨歌调成方便驮麻袋的位置向白发女性吐露。

“……莎莉丝特阿姨,按照亲友顺序你真的是阿姨。”

凝固的草莓硬糖咕噜断头。

“不过杨歌说服了我,您也是我们的姐姐,只是年龄差距实属偏大而已。”

千翔抛扛路杨歌脚底抹油上踩平滑板凳开门当即闪人。

疑似猛兽的咆哮在令金属磨平。

一段来自姐姐的压制后……

“脸疼吗?”

“……不算疼。”

“哦……”

路杨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低吼声和磨牙声的源头。

木林头顶的小叶芽蔫得与曝晒的枯草无异,“老”人家真的在嘟囔着老了老了,小声嘀咕着没想到又变成那样什么的。

昏沉的气氛最终由树老打破,木林拄着手杖尝试着起身,半个头还有些不堪重负的窝在胡子内,直言自己对不起大家。

“看来我是为我的得意忘形付出代价,看得见我后颈上的印记吗?”

他侧过身,撩开后发,在颈椎上一块轻轻下凹的浅黑色纹路。

“在知识积累时,我才察觉到在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感染了,尽管我们现在更接近共生关系,可一旦发生同频共振,或是我体内的平衡被打破,那就会进入失序。像先前那样,释放近似花粉的特殊粒子算是很轻的了,最严重的我可能会被完全吞噬彻底沦为孽物。”

杖尖的击打让披头散发的厉鬼也抬起头,全体注目于无所适从的路杨歌。

“这也是我向你提出,必须加以制衡的原因。”

*

*黑暗无法抹消,它的子女亦是万物镌刻的印记,必要的代价终会到来,在真正触及到它之前,唯有疏导,与限制*

*

“有感觉吗?”

“没有。”

“这个呢?”

“没。”

“奇了怪了完全没道理呀。”

“爷爷,小秧歌的诞生就不讲道理呀。”

“听起来是如此……”

好不靠谱呀。路杨歌在没人看的地方眼皮抽搐。

他身边就没有一个正经的专业吗?

是的。

前·光影教会修女没有驱魔证。

自创发明发明家没有发明书。

还有绿藻头医生是个炼丹师。(最后那个万里要抗议——谁说炼丹师不能懂医学?知道现在炼药卷成什么样吗?不把医学草药学中医学生物学物种图鉴火焰相性精修熟练到自己创出个配方都没底气说自己是个炼丹师!)

“我来?”

李燕归冒头的手转向指着自己。

上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树老急得老花镜都来不及扶,无措的手杖滑进防线隔开二者。

“不行呐!要是有什么万一,是很难处理的!”

李燕归冒出些许焦虑,她似乎急着去与路杨歌接触。

“是那股味道,很香——”

她的神情,似乎真的把路杨歌当成诱人的香水,和莎莉丝特在商场展开的锁定抓到目标一样。

路杨歌从那背后向前冒出个脑袋,好奇提议“要不试试?现在真的该睡觉了——”

他状似如此的打哈气。

“小路啊……”

“答应吧,孩子有这个权利,不是吗?”

回旋镖有时来得比隔夜报还快。

“稍微放出点……没问题吧?”

冰冷的凉味,让他回忆起曾全息模拟里趴在热带礁石上品味的海浪;细心探入,是机械功坊独有芯片芬芳,幽香浅而久远,让他联想到他的人际;又是一转,他站在海浪边,远方的一切是那么的亲切,而你对此的印象空无一物……耳畔的嗡鸣似是在焦急的呼唤,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构筑出任何的形状,茫然的紫丁香萦绕在鼻尖,你懵懂的充当起一位天缺的行者,轻巧的划下无可横跨亦不可击碎的鸿沟。

复见光明,你也嗅到,或是看见了独特的芳香痕径。

木林正在用看神奇生物的眼神看他。

莎莉丝特揪一把李燕归,她的皮肤在折皱不久呈现出一种冰滑的冷硬。

“你家兔子呢?”

李燕归沉默的看着她。

莎莉丝特揉一把眼睛,叫那份红光消去些许,压低作柔软的平视,唇角收敛的糯糯,再搭配一点诚恳的好奇心。

得到她的回复。

“她去睡觉,我给带故事。”

真假互掺,理所当然。

检查一切正常的路杨歌稀里糊涂的度过了这一个留宿之夜。(小孩子睡觉去!)

地下层实验室两扇门口空出一道光滑的圆,系在绳子的牌子歪歪斜斜的刻画:

实验重地

闲杂免进

“其实爷爷——你是故意引诱我失控吧?如果你真的关注我很久的话。”

“嗐——爷爷我没保护好你们啊……”

“其实我看得很开的爷爷。”

莎莉丝特看的真很开,她看得不开的话早该发疯了。

“哈——爷爷,我知道的不多,可我知道您是真切爱着我们每一个的。”

“何况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大家也各有各的节奏……您就当好好放个假,把自己的状态稳定了再去找大家也好。”

草木静默无言,风也是落在地上。

木林许久未曾言语,他总在想,如果自己没有错过会如何。答案永远是,永远错过了如果。

“如果您有需要,我会尽力联系还在活动的朋友,有个时间,大家一起聚聚。”

“……不必了。”

没有谁比木林更清楚自己的状态,他站在距离打破邪门歪道的界限仅有半步,门的那边即是解脱,亦是万劫不复。

“你说得对孩子。难得有新的可能性,我该好好调解自己的状态才是。”

“也好。不过爷爷我有点好奇。”

莎莉丝特指向桌案上分布的大小不一的树杈,树心还带有丝丝血红。

“它就是这样任由那个女孩修剪的?”

“那两个孩子都不一般。”木林驻起手杖靠近桌案,从中取出一枝,挽手显露出轮廓中正流淌的汁水,在将要溢出的一瞬挥发作一缕几不可见的灰。

“但她们都是好孩子。”

长辈如此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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