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春风尽吹,桃花绽放。

颜玉骑着自行车,后面捎着女儿依依,直奔公园。微风轻抚脸庞,她感觉好久没这么轻松畅快了。依依也在后面唱起了的儿歌。

一到公园里,孩子立刻跑到了桃花林里,捡了一朵最大、最粉的桃花,跑到了颜玉的身旁:“妈妈,闻闻,香不香?”

“香,真香,我的乖宝宝。”颜玉说着就把桃花别在孩子绿色的的发卡里。孩子立刻高兴的蹦了起来。

“叮玲玲,叮玲玲……”是尚海的电话。

“赶快回来,有好事告诉你。”

颜玉把孩子抱上自行车,飞奔回家。她们一进家门,尚海就迎了上来,双手拉着颜玉,然后把她按到沙发上,从兜里拿出一沓百元钞票递在颜玉的手里。颜玉本能的往外推了一把,没有接住莫名其妙的钱。

“我现在找到一个很好的差事。”尚海激情飞扬。

“做什么?”

“打杂,收入很高的。”

“不会吧,打杂能收入很高?”

“我每天给他们拿东西、端茶、倒水,赢家随手就抽一沓百元的给我。又保险,又容易!”

“还是赌场?!能不能不去?”颜玉感到悲哀,他还是离不开赌场。

“我那么多债怎么还?我有认识的人,不会有问题的!我想快速还债,然后彻底离开赌场!”

“这不是办法,听我的,好吗?”颜玉哀求道。

“给我一月时间,我绝对听你的!”

颜玉不想再说什么了,她知道他是不会听自己劝的,站起来,走到厨房,准备做饭。尚海紧跟着进了厨房,拉着颜她的手说:“宝贝,别做了,咱们们今天在外面吃,咱们一大家人都去食堂吃!”尚海的激情依然高涨。

几个电话之后,他们们一大家子人便到了“97回归”的鸳鸯阁。来到熟悉的地方,颜玉瞬间很伤感:就是在这个地方,尚海挽着颜玉胳膊喝了交杯酒。时隔6年,又聚在这,感觉却是天差地别!她不知道他故意这么安排的用意是什么。这6年的时间,恍惚一指弹灰间,而且沉重的不堪回首。她不由的陷入了历历往事中,与饭桌上的气氛格格不入。似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感觉头好晕。

第二天下午,尚海又拿回一沓子钱,要颜玉数数。颜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咽了口口水。看着尚海数着钱,颜玉没有喜悦的心情。从小,母亲就教育自己要“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的做人”。这钱,来的太不对劲了,颜玉没有心思去追问了,只希望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尚海拉着颜玉一起去工商银行存钱,颜玉还是没有喜悦,反倒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出乎她的预料,尚海存完钱,把存折交给她保管。

十天之后,存折里的钱已经有二十万了。颜玉依然没感觉,这本来不是自己的钱。

端午节那天,吃完早饭,尚海说:“我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曾在咱们结婚的时候帮过很多忙。他现在有事,需要借钱,你看可以不?”

颜玉在这个地方没有朋友,听尚海这么一说,没考虑直接就答应了,她从衣柜底取出存折,递给了她。

中午,微风徐徐,太阳躲在云里。颜玉决定出去买些日用品,换上自己比较喜欢的兰色的连衣裙。她带着孩子走到了在办公室里,打开自己的小书柜,取出工资本,锁上门,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打开存折,“85.00”刺痛了她的眼睛,定睛再看看,还是“85.00”,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坏你爸爸,把妈妈钱又偷光了。”没有思考,颜玉竟在孩子的面前摔出了这样的话。

“妈妈,你再把钱藏好,别让我爸爸找到了。”孩子的话,让颜玉不能再说什么了。家里早就没有可以藏的地方了,连办公室的书柜也被他偷了,还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她感觉他就是前世的冤家,这辈子的讨债鬼。颜玉只有愤怒和绝望!

她拿出手机,拨通尚海的号码:“你怎么把我的钱取光了?”

“我,我,我有急用,回头慢慢给你解释。”说着尚海就挂了电话。等颜玉再拨时,已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颜玉气的跺着脚,真想摔了手机。她知道今晚尚海肯定不回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要跟他理论的,估计要五天左右才有肯回来吧。她拖着两条腿,拉着孩子,一步一步往回走,心空空的。

尚海又和原来一样了:消失,出现,哄骗;而颜玉应对的只有眼泪。她只感觉天昏地暗,没有了主心骨。

时隔几月,又到了秋季。秋风卷落叶,尘土飞扬。夜来的时候,雨绵绵,很冷。

颜玉一进家门,发现婆婆、公公、小姑、尚海等一群人的谈话嘎然而止。她本想问,转念又想,如果跟自己有关,他们会说的,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尚海又赌输了吧?!她虽这么想,但心里还是希望不是这样的。

她脱下米色的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这时,尚海赶紧走过来,把拖鞋放到了她的脚旁,一边笑嘻嘻的说:“老婆,辛苦了。”这样的殷勤,她总是感觉不自在,而且以前从没有过。

吃过晚饭,尚海坐在颜玉的身边,把颜玉揽在怀里。她没有拒绝,继续看电视剧。尚海的心里翻江倒海,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是颜玉最不愿意做的。他也不愿意把她拉到这样的场景里。可是,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尚海鼓足勇气说:“明天下午,跟我一起出去吃饭,好吗?”

“为什么要出去吃饭?”颜玉有些疑问。

“我们老乡请咱们一起去,为了帮咱们的忙!”

“帮什么忙,还必须我也去?”颜玉越听越糊涂了。

“帮我借钱,他们信任你。去年欠的钱。委屈你了,玉,一定去,好不!”尚海说着,把她搂的更紧了。尚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颜玉是看不到的。

颜玉立刻明白了,他是再次赌输了,她不愿意再说什么,她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她的心逐渐死了,连争或者闹的想法都没有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一群不熟悉的人坐在一个桌子上,扯一些无聊的话。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颜玉就感觉到头晕,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终于,熬到了下班。她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尚海早已等在大门口了。颜玉跳下车,尚海随即接过把手,把车推进了院子。停了车子,尚海就拉着颜玉一起往外走。出了门,达个车,他们就直奔“腾云阁”。

尚海拉着颜玉走进腾云阁:一张枣红圆桌,能坐二十个人,摆在房间的正中间。房顶上的灯是小圆形的,发着白色的光。尚海拉开椅子,示意颜玉坐下。颜玉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把领口掖了一下。尚海开始打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颜玉感觉心很冷,眼泪要来了,随后用力呼出一口气,算是比较平静了。

半小时之后,尚海的老乡,一个一个陆续的来了。每一个来,都是寒暄两句,然后问尚海,“这是你老婆?”尚海都如实回答。颜玉都要点头示意,她感觉心里有只虫子在爬,难受的厉害。要是有地缝的话,她一定会钻进去。

一桌子人,终于到齐了。尚海与他们一起频频举杯,开怀畅饮。颜玉无法容入到其中,独独等待结束时刻的到来。

“嗨,海这么长时间赌,你就一点也不知道?”一个大个子说。

“噢?”颜玉恍惚中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抬起了头。

“你就从来不管?”一个胖乎乎的接过话。

“老公是由老婆来管的!你怎么管的?”

颜玉听着,眼泪哗哗落下来。她脑袋要炸了,他们这是兴师问罪来的,一切成自己的问题了,是自己没把老公管好,自己满肚子的委屈没有人安慰,反倒埋怨起自己来了。颜玉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尚海示意他们别再说了,这才把这个话题打住。接着他们再次举杯,豪饮。

“我们这次叫你来,也是为了让海长点记性。我们宁愿相信你,你会把海教育好的。所以我们一人拿两千出来,钱就交给你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中肯的说,接着就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沓子钱。在座的也站起来,纷纷从各自的兜里掏出钱,然后递给这个大年纪的人。最后,这个大年纪的人把钱数了数,说:“一共两万,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算是对你们的点帮助,希望你收下。”说着把钱递到了颜玉的跟前。

颜玉还是埋着头,不停的抹眼泪。

“海,你要是再赌,你就连狗都不如了,我们都不认你了。”还是那个年龄较大的人。

尚海连连说:“是,是,是。”

终于,熬到了酒席散场的时候。颜玉终于舒了一口气,跟着尚海往家跑。寒风吹来,很冷,很冷。

一进家门,颜玉开始换衣服。尚海拨通了瘸子的电话:“你等一下,我马上把钱给你送过来。”

听到这句话,颜玉瞬间感到了天崩地裂的屈辱,她立刻从包里取出钱,一把洒在空中。然后,爬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不能明天再给吗?不能背着我给吗?不能不让我听见吗?刚被一桌子人心兴师问罪的屈辱还没缓过劲来,再遭这晴天霹雳的“雪上霜”,自己渴望的安慰一点都没有。他竟然是如此的冷酷,颜玉长期绷紧的那根弦彻底的断了……

女儿哭着跑过来,爬在她身上哭。颜玉的婆婆也跑过来,坐在她的身旁,一边抚摸着她的背,一边说:“好孩子,乖,我知道你受的委屈,别哭了。”然后,颜玉的婆婆弯着腰,一张一张的捡起地上的钱,然后递到颜玉的身边说:“别管那傻小子,这钱咱们自己花。不哭了,啊!”婆婆也被颜玉的哭吓着了。

颜玉的哭声依然在最深的夜里回荡……

尚海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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