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颜玉的父亲来了电话:“玉儿,我出院了。”
颜玉问:“那就好,顺利的吧?”
“不算顺利。都十天了,他们还不想让出院,硬是开了一大堆药,否则不给办出院手续。”
“那么坏?没让我哥去找找我同学,办出院手续应该不是难事的。”颜玉感觉无比愤怒!
“不用麻烦人家了,这点小事。好在,医疗费咱还能报一部分。”
“哎,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把身体养好是关键。心情好,身体才会更好。钱是身外之物。”
“我明天就回单位去,找你表哥把医疗费报了,然后就回家。”
“嗯,医疗费能报更好,不能就先不着急。没事就早点回去,我妈妈也等得着急了。”挂掉电话,颜玉心里很不踏实。她感觉事情总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顺利。就出院这么简简单单的问题,还让父亲遭受刁难,也怪自己帮不上忙,又这么远。
二月初五中午,颜玉正准备出发去上班,父亲的电话来了。
“我今天早上回到单位了。我准备花一千五,报销医疗费。”父亲口气很大,听出来心情很好。
“报销医疗费走正规程序,不需要再花钱的。”
“我给你表哥,让他去跑。”
“表哥就更不需要花了,即便你给他,他应该不会要的!”颜玉安慰父亲。
“要不要,我都给,他再给别人花。”父亲口气不减,这让颜玉觉得不可思议。一向节俭的父亲怎么变得如此的大方:医疗费总共五千多,贿赂就舍得花一千五。颜玉觉得很不解,想必是也被逼无奈。或许,他是知道当地办事水太深吧。
“医疗详单,办出来没?”这才是父亲电话的主题。
“要等下周五,出院一个周后才可以办的。我问我们同学了。你不要老跑,太累。等我们周五办出来,给你捎或者送回来。你就好好再等几天。”
“嗯嗯。” 颜玉的父亲略显失望。
颜玉嘱咐道:“好好养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
挂断了电话,颜玉不知道父亲当时的心情。他其实是急着拿钱回家去休整房子和“硬化”门前那条路。
晚上,颜玉的心莫名的慌到了极点。不到十点,她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第二天早上,她填完表格,浑身困的厉害,就爬在桌子上休息,一会还有课。没几分钟,颜玉的哥哥,颜毅电话说:“父亲正在医院抢救,要我们马上赶回去。”
颜玉一听就懵了,着急的问:“怎么会抢救?为什么要抢救?父亲好好的,什么毛病都没有的,抢救什么?就鼻窦炎,已经好了的,怎么需要抢救?”
颜毅也很着急的说:“我也不清楚的,也是刚接到堂哥的电话。我们还是马上出发吧,或许还能赶得上。”
“让两女婿刚先去吧,他们离医院只有一百多公里,还算近点。等父亲抢救过来,身边还有最亲的人。你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去。”这是颜玉做出最快的决定。
“嗯,就这么办,我来联系。”挂掉电话,颜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还纠结在“为什么要抢救”的疑团中。一定能抢救过来,本来就没什么问题的,颜玉心想。
颜玉办好请假手续,焦急等待一小时后,坐上哥哥的车。她一上车,就听到哥哥在听电话:“你们路上慢点,不要着急,天塌下来,我们一起顶着。”颜玉听得眼泪直掉。
“你们不要去医院,直接回家。给你妹妹和弟弟都打个电话,让他们马上往家赶。”颜玉听出来了,这下是彻底的没希望了,父亲不等他们,已经走了。她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脑袋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说不出的难受。
一进村口,颜玉就看见了自家的墙头上压着一串白色的“寿岁”纸。它如利剑一般,直接戳在了颜玉的心口。顿时,她失声大哭。之前,她还可以有幻想,幻想父亲被抢救过来了。现在,她彻底的绝望了。颜玉的姨姨把颜玉扶下车,连拉带扶得把她带到了院子里。门口的棺材,更是一把钢刀,再次砍进颜玉的身体。她软瘫的跪倒地上,撕心裂肺的哭……
她几乎是被抱着进了家门。她看到了,躺在炕上的“父亲”,脸上张盖着黄纸,一动不动。这就是“父亲”,天哪!颜玉跪倒在“父亲”身旁,放声大哭,再也无法站起来。
“好孩子,别哭了,哭得你妈妈更难受!你要为你妈妈着想!”颜玉的姨着急坏了,说着把颜玉往起扶。
“是的,姨说的对。”颜玉想着,这才注意到:炕边沿坐着的,是自己的母亲啊!母亲脸色煞白,颤抖的嘴唇,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颜玉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哭泣。
“为什么,上次见你好好的,怎么不到十天,你就躺在这了?”颜玉哭喊着。
“离开家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就躺着回来了?”
“是我们把你带出去的,为什么没有把你好好的送回来?” 颜玉一声声的哭喊着,周围的人也听着很心酸。
颜玉的姨姨着急的说:“好孩子,不能再哭了。再哭,你妈妈受不了,你要替你妈妈考虑,现在你妈妈是最关键的。你妈妈一看到的时候,气得半天哭不出来,她难过会对身体不好的。你是懂这个道理的。”
是的,颜玉懂这个道理。颜玉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了,再看不到父亲的笑容了。她知道,父亲走了,永远的走了,无论怎么哭,父亲永远不可能回来了。可是,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哭泣。
众人抬“父亲”下地,装入棺材。
颜玉的母亲说:“棺材不要盖严了,他如果醒过来了,会自己出来的。”她也真是气糊涂了。听得颜玉好心疼,一把母亲揽在怀里。
“说好,昨天晚上给我电话的,就没给……前天晚上,和我电话了一个小时,说是和你表哥喝了有三两酒……昨天一定也喝了,喝得糊涂了,电话都打不了了……晚上一定是一个人住的,要不,不会有问题的……”颜玉的母亲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别想那么多了,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我们谁也没预料的事,说什么都晚了。越想越难受,不想了啊。他就讨得这样的命啊!”颜玉的姨安慰着颜玉的母亲。但事实是,无论怎么安慰都起不到任何效果。颜玉母亲的痛,是其他人无法彻底体会的。
接下来,抬着棺材出院子,出大门,上山,进坟墓。颜玉眼睁睁得看着亲爱的“父亲”一步一步离开,永远的离开……除了哭泣,她没有任何选择!
经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山坡上又起了一座新坟,那就是颜玉的“父亲”。她感觉到无限的悲凉,颤抖着身子又哭了。以前种地时,她的父亲就很不喜欢这里,嫌这里太远,仅走路就够累的。没想到,他最终永远的“住到”这了,颜玉越想越难受。
颜玉想不通,父亲怎么会躺在这个山头?正月十四,颜玉和哥哥、妹妹把父亲带出来。那时,父亲和颜悦色,腿脚灵便,身子硬朗。二月十四,父亲就彻底的躺在这个山头。前后只有一个月,让颜玉如何想得通?早知道如此,何必再让父亲去医院受一遭罪?颜玉深深地自责。那段时间,父亲接连不断的糟心事,更是颜玉长久的痛!
颜玉在坟前,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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