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碧天如洗,空气中似乎正在慢慢剥离氧气,令人喘息不已,头晕目眩。一名长发青年站在一栋破旧的三门仓库前低头沉思,偶有微风拂过,露出一张刀削斧劈般的刚毅脸庞。
仓库左面隔着门的石灰墙上布满框格,上面写着“消除文盲,从我做起。”下面是从一,二,三开始的百字识字表,全是用红泥粒子拌水搅匀写成,鲜红夺目。右边墙上隔着门连着几个大字“生活要小康,生育要算账”。
他没来由的一阵厌烦,看到这几个字,长发青年迈步而上,从地上捡出一个泥块,在识字表后面比画许久,摇头苦笑后又退回到水泥坪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苦”字。抬眼看着满满水泥坪的稻谷,忙用右脚擦掉写了一个“穷”字,穷字最后一撇长长,食指用力把剩余的泥块全部紧紧的按在那里。
他忽又站起来,双脚齐用胡乱擦去,用手将稻谷清出一个空处,慢慢拼出一个“问”字,又接连撒出三个问号,叹息不已!
在仓库大门前拍了拍,并不见细华出来,看来他也去分山砍柴了,村里今天分山打柴,大家全都到前面山上去了。
长发青年正是李文东,他把稻谷抹平,绕过仓库侧方“向四个现代化进军”这些标语的笔画早已记入心中,这几个字还是他入伍之前写的。刚毅脸庞慢慢现出苦涩,90年代进入倒计时,我李文东又该何去何从?
前些日子的新世纪大火让他想了很多,终归还是太嫩了,低下的社会地位,浅薄的资本让他感到力有不逮。
长发青年李文东修长的身影在宽松的衣衫下略显单薄,尽管前路晦暗渺茫,依然昂首前行。
“知……周……”南方的蝉鸣,叫声单一而又抑扬顿挫,只有一个音节,两种发音,却听出了和弦之声,在耳后产生了“嗡嗡”的共鸣。
李文东从仓库后面穿过长长的田畈来到了苦槠山下,一眼望去,几头大水牛正在悠闲的甩尾进食。
“嗯!哼!”黑影一闪,一头小水牛撒着欢跑出来,用那硕大的牛头,蹭着李文东的胳膊,“哞哞”的叫着,它与小黑不同,似乎与自己更显亲昵,这头小水牛正是爷爷在父亲下葬不久买回来的,也许他忘记了丧子之痛,也许是买来寄托哀思。
八月下旬,天气依然炎热,李文东在苦槠山那头的水港里美美的洗完澡,找了个干净的树底下睡起觉来,望着头顶摇曳的树枝和浓密的苦槠叶,还有一串串即将成熟的苦槠子,他不禁想到也许这样的生活还不错呢。
然而宁静安逸的午休时间不久就被打扰,隐约间听到有人说话。在部队养成的警觉性使他马上醒来。
“港里有好多鱼,有蚌壳,还有,有水鬼!呵呵,水鬼,嗯,呵呵,水鬼没有眼睛,他会拉脚,他好痛,呵呵……”
“等等,你,你说的什么玩意?你是水鬼?“
”不是不是,我有眼睛,他没有。”听声音是细华那个脑膜炎,难怪没见他,又不知骗了哪个神经病捞蚌壳,听声音倒是有点熟悉?
“有杀气!”细华当先跃出两步,一根细棍朝前指出,待看到李文东坐在那里,又呵呵笑起来:“哦,东哥,是东哥。”李文东没理这个二傻子,看到他后面的萝卜头有点诧异道:“萝卜头,你怎么到苦槠山来啦?找细华有什么事?”
“东哥,我跟邱老五来的,他去找村里的赖皮李谈事去了,我出来碰到他拿西瓜,讨了片西瓜吃,他就说带我来港里洗澡。”说完又看了看细华小声道:“东哥,这家伙脑子不灵光吧,刚才差点被他吓了一跳!”
“哦,没事,别理他,就是和你不太一样。”
“哦,这几天八哥都让我陪着五哥办事,那次没去县里,听说你们碰到大火,你没事吧?“
“没事,这不都好着。”他刚才听到萝卜头说邱五和赖皮李时,忽然灵光一闪,就记起一事。怪不得自从遇到邱八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这个,一直没有想起来。
“邱五和赖皮李,他们关系很好吗?”
“好多年的朋友了,我陪着来过几次,没碰到过你,所以上次没认出来,那个,钱……”
这小子还想着以前给的那一百块玩老虎机的钱呢。“小事,别放心上,你知道他们谈什么事吗?”李文东装作不经意间问道,边领着他们到刚才洗澡的地方:“这块水域平整一点没有深水区,在这里洗没事。”三人一起脱衣服穿着裤头就扑进水里。
“挖坟掘墓祸害子孙啊,我可不能干那种事。“李文东小声嘀咕,说完一个眯几沉了下去游出好远。果然是来盗墓的,就不知是在哪一天啊?先想想,找下关键时间点,赖皮李勾结邱老五在村里半夜挖坟,玉枕!对,就是玉枕!
邱老五给了赖皮李5000块钱,赖皮李拿着5000块钱去报名,他女儿李玉兰读初中,儿子李方读高三和李文良在一个学校。这事李文良说给他听过,报名第一天,他爸给他一次**了两年的高中学费,当天就忍不住和李文良说是卖了古董得的钱。
对啊!就是今晚!今天村里分山,他们在家里商量,又到前面山上考察。李文东不禁兴奋起来,实在是那个玉枕太值钱了,后来邱老五卖给县里的一个卖冻货的老板得了6万块。老板又又卖给周金福,宣称玉枕有治头痛失眠多梦的功效,得了18万。最后兜兜转转,出现在深市的一所拍卖行里,于2011年拍出2000万的天价。
邱五在得知卖到18万高价时就去找那个卖冻货的老板,非要他补2万块钱,说他太亏了,赖着不走。冻货老板开门做生意被他烦的不行,最后给了他23000块,让他立字据永不反悔。
赖皮李在得知18万的玉枕自己只分得5000的时候,他懊恼不已,感到全村人都在取笑他,唾骂他,骂他勾结外人盗窃祖宗宝贝。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最不能接受的是细华那个二傻子,天天当面笑他癞皮狗大傻子,见一次笑一次。
赖皮李的儿子李方在学校完全当被当成笑柄,开始交两年学费的时候还会受众人羡慕后来干脆辍学打工,预存的学费都没拿回来。本来是一件小事,说的人实在太多,闹的沸沸扬扬,真是流言害人呐!
赖皮李在儿子辍学后又整天被老婆指责唾骂,生活完全没有希望,只有无休止的争吵。他终于忍受不了,便赖在邱五家里要他拿补回来的23000的一半,给1万块钱就了结此事。卖的6万块,他一分都不要,在他看来这算是一个良心价。
可邱五是什么人,比赖皮李还混的人,好不容易补回来的钱能分他一半?他自认为给他5000块都算是很给面子,坟是他挖的,东西是他自己卖的,赖皮李就起到一个放风的作用,凭什么要给他,他觉得赖皮李就是在无理取闹。
几日下来争执不下,邱五酒后对赖皮李拳打脚踢,赖皮李承受的所有白眼讥讽似乎寻找到一个突破口,他随手拿起厨房的菜刀,朝邱八脖子上狠狠地砍去,连着挥砍七八刀差点将邱八的头都剁下来。自感杀人后果自己承担不起,赖皮李事后吊死在邱五家大门口。
庞大的利益纠葛总能制造出血腥惨案,既然是个不祥之物,那自己就代为保管吧,也算是挽救两个家庭。自己重生为人,并不惧怕什么。时间太紧,自己重生的时机比较微妙,不带他布置沙场及修路的各个关系点,又出现天价玉枕之事,总不能白白的看着它从眼前流过,天予之物,岂有不取之理。
早早泡好澡对萝卜头说:“你们先玩好,我得把牛牵回去,得去趟县里,单位上还有点事,改天请你吃饭。”又对细华说:“细华,明天早上一起放牛。”
萝卜头哪还敢单独和细华一起,也匆忙上岸,三人两牛一起往回走。细华是孤儿,他父母早年在外面给别人出海打鱼,听说翻船沉入大海没有再回来。奶奶前两年也走了,上半年发大水把他家老房子冲的没影,剩下一头牛和他一起被安置在仓库里住,农忙时帮大家做些农活,拉犁耕地担柴打草,靠村民接济过日子。
赶到小叔家时大家正在吃饭,匆忙对付两口,回到家李文东找出自己的公文包。大队现在是不敢去了,那日黄大队长到公安局接他,狠狠把他训斥了一顿,本来是安排在家里休假,没想到却到县里搞出这么大动静,意外出现在命案现场。
虽然小伟和邱八他们在火场救了很多人,但是若不是他们想去找小莫他们麻烦,就不会给罗小辉可乘之机,小莫就不会意外身亡,所以仍然以寻畔滋事为由拘留了他们三天。
黄大队考虑到他留在县里可能会继续与周雄他们发生冲突,所以打发他回乡下养伤,等这次事情冷淡下来再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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