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李文东吃过几次西餐，那时县里刚开了一家西餐厅，非常受欢迎，单位上同事们也经常聊起。
他便也陪着老婆孩子去长长见识，后来老婆一个劲说太贵了，太贵了，一块巴掌大的牛排几十块，某宝上两百块一箱送煎炸工具还包邮！
后来与战友又去过几次，都不敢吃，他有胃病，对煎炸食品生冷饮食实在是望而生却，所以他对西餐厅有种天然的排斥，前世大多是因为身体和怕花钱的缘故。
九十年代末，作为全省的贫困地区，金县小县城老百姓对西餐厅非常陌生，仅仅是从电视里听说过，当时就连整个地区都没有一家洋快餐店！
到外国语学校找到小妹又与赵芸芸汇合，两个小姑娘一致建议吃西餐。李文东还能怎么样，满足她们呗！
西餐厅内，李文东轻声跟卡座前的林风交谈：“我叫李文东，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高材生，这是我妹妹李秀芝，发小李细华，李新，这个是，那个，表妹，赵芸芸。”
林风双手交叉于小腹，微微点头道：“马克是这家餐厅的经理，我们在学校就认识，很荣幸能认识几位，现在不便交谈，如果愿意，等吃完饭，麻烦在门口小巷里等我，下班后我们再聊。”说完又微微躬腰致歉，帮他们准备蛋炒饭去啦！
赵芸芸轻轻拍了拍李文东的肩膀，轻声细语：“表哥，算你有良心，下次介绍我的话，不允许再结巴停顿，要自然而然，知道吗？”说完又揽过小妹：“我们就是亲兄妹，说好了一生一世的啊！”
小妹对她点头表示同意，又问李文东：“哥，外国人都这么幽默吗？感觉很有礼貌唉，跟电视那个一样，很有绅士风度啊！”李文东难免想着，这算什么，倭国人90度弯腰那才是更有礼貌。
赵芸芸道：“文化差异吧！这也没什么，见多了就习惯了啦！”
李文东觉得有必要提醒两个女孩子：“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伪装自己，虚伪的外表之下，可能是非常肮脏的灵魂，你们两个要记住了，在学校读书才是你们的目的，沪市是个国际大都市，学校里也有五湖四海，各国友邻，非常复杂，并不是一个小小的金县可比，女孩子最重要的……”
赵芸芸打断他的话道：“就是保护自己嘛！你这个表哥怎么和我妈一样罗嗦。”说完两个女孩子咯咯娇笑。
此时正值晚餐用餐高峰，来往的都是附近学校学生，企业白领人员，各自都在小声交谈，当看到服务生端上五碟蛋炒饭时，顿时安静了，一会儿各种议论甚嚣尘上，有惊讶的，有不解的，更多的是鄙夷嘲讽。
李文东接过蛋炒饭，大口大口的咀嚼：“真是世风日下，在华夏境内，吃地道的蛋炒饭，竟是如此的受人瞩目。”
小妹和赵芸芸发现周围紧盯着的目光，腼腆吃了几口就齐齐推向李文东，李文东招呼细华和哑巴，三人没几下就分的一干二净。
细华估计是真给饿到了，似乎还意犹未尽，端起碟子对着盘底舔了几口，顿时一片鄙夷声声响起。与他们相邻的卡座上只几人纷纷转身侧过，装作没看到。
结过账后连文东和细华哑巴三人扬长而去，赵芸芸和小妹都在两人身后，面红耳赤落荒而逃，赵芸芸扬起秀拳表示下次绝不跟表哥一起吃西餐，她可不想自己的盛世美颜过早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像李文龙说的那样，她还有重要的学业需要完成。
李文东连忙答应下来，八大菜系才是今后的首选。送过两人回学校，三人便如约等在西餐厅旁的小巷里，道路两旁的路灯亮如白昼，鳞次栉比的广告彩灯旋转不停，高楼大厦盘根错节。
下班回家呼朋唤友，往来人群密布，喇叭声不间断响起，望眼尽是大众，别克，不时出现几辆轰鸣声刺耳，拉风十足的豪华跑车。
眼前种种无不彰显着国际大都市的繁华，置身其中，两世为人的李文东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生活的两种极端，哪怕这还是1998年的沪市。
……
明灭不定的烟火中，哑巴紧张地用手拽紧背上的背包，那里还有买房剩下的十多万块钱。李文东抢过细华手中的红双喜，用力踩在脚下，这家伙，给了一包烟，一会的功夫，一根不剩地上全是烟头。
李文东四下瞅瞅，用手兜起烟头，匆忙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这个年代的城市文明，全靠社区的大爷大妈严防死守，毕竟还在养成阶段，幸好是在阴暗的小巷角落。
林风从西餐厅后门出来，正看到他们三人蹲在角落，便上前坐在台阶上每人递过一支烟道：“李兄，从南方来？”
“我们正讨论戒烟呢！”
“哦，是吗？”
“呵呵，我们是南方人，不过不是沿海南方，是中部的赣省。”
“内陆地区多人才啊，何况是像李兄这样的人才！”
“兄弟说笑了，这次来沪市是送小妹读书，顺便想认识像林兄弟这样的朋友。”
“巧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和男方来的朋友打交道，有事说事，公平交易。”
“呃。”李文东有点不习惯林风这样直来直去的交谈方式，他尽量去适应。“林兄快人快语，小弟我也是非常欢喜啊！”
“这样称呼是不是怪别扭！叫名字吧省的麻烦！”
“嗯，这样更好，是这样，听马克说你好结交各路朋友，如今我身上正好有一笔生意要谈，不知可否介绍几位商界的朋友与我相识？”
林风转头朝翻找烟头的细滑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哑巴，再对李文东上下看了一番，嘴角斜斜地划出一个笑容：“商界朋友？有钱人就行？”
李文东斟酌一番，道：“是相当有钱的人！”
林风笑意更甚，站起身朝李文东拱手道：“江湖朋友，相见即是有缘，这笔生意算我林风一份，明日一早，就请三位在此等候，我们从长计议一番。”说完，便不多做停留，与三人告辞离开，朝着小巷深处渐行渐远，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李文东颇有一种不真实感，像是划山头拉帮派，各路英雄纷纷相见一样，难道这繁华的都市里尽是草莽？是了，八九十年代，尽是各种弄潮儿崛起之时，他们纷纷效仿古风，争做时代潮流的领先人物！
“这个人挺有意思。”
细华坐到刚才林风的位置伸手找李文东要烟，李文东无奈只得又给他点了一支。
“人不坏，有点算计。”
李文东扭头确认这正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以前小时候怕是也没少跟在众人身后嘲笑他，如今同坐一起事情，还真是不习惯。叫哑巴也坐过来一点，三人在这异乡的角落小声谈论。
“有点小心思很正常，我们和他才初次见面，彼此有着各自的打算。”
“你不怕他把我们卖了？”
李文东有点欣赏细华这种思维，看来他不仅手脚变得灵活，头脑也灵光许多，只不过偶尔会犯傻，就像昨天中午在公园那里。他看着细华道：“能不能问一个很私人的问题？”
“还是别问了，我就是你眼中的细华，平时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李文东呵呵笑着，转头又问哑巴：“他脑子里的病好了，你不羡慕？”
哑巴没有开口，他打着手势说：看到细华能恢复，他很高兴，自己反正也能听到，舌头的问题不必在意，以后尽量不会开口，让李文东放心！
哎！沪市一行丰富了哑巴的人生阅历，打开了他的眼界，却让他把嘴巴永远的闭上。他让自己不去在意，自己却藏住一个永远的遗憾！
“我看你很喜欢坐车，打车的时候一直抢着坐副驾驶，回去想办法弄个驾驶证，在这之前，得去读书，如果让你和一群小孩子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你能做到吗？”
哑巴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李文东扔掉烟头，伸出手把搂着两人的肩膀：“放心，不会让你难堪的，回去到地区看看有没有特殊学校，找找熟人安排进去，走，回酒店，明天还有一场硬仗等着我们。”
三人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拉越长！
……
次日一早，三人吃过早点，早早来到“佳丝特尔西餐厅”门口，此时天色方才大亮，环卫工人才刚刚推车离去，晨起锻炼的各方人物纷纷携带装备入场。
西餐厅对面有个人工湖，沿湖走廊许多年轻人在跑步，老年朋友则在草坪周围舞剑打拳，另有几人在练习打坐吐纳。旁边还有几个身穿黄色球服的小朋友在原地翻跟头，练劈腿，还有两个小男孩拿着木棍对练，瞧那小小身影，腾转挪移，木棍一触即分，招式老辣，显是练了许久，功底不差。
李文东正自瞧着热闹，却发现细华正站在两个小男孩身前，移步提胯，左手微扬，摆出李家拳的起手式。两个小男孩收起木棍，望着彼此，又齐齐向身旁打坐的一位老先生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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