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飘起大雪,白茫茫一片,凌厌君的马车在雪中逆风而行。
朗诺身披斗篷,骑着马在前方带路,马蹄声混着积雪声,踩在雪路上发出“吱嘎吱嘎”酸刺牙齿的声音。
父女俩都没说话,走到稍稍空旷的路面时,朗诺勒紧缰绳,马儿扬天嘶鸣一声,拉着马车快速奔跑起来。
凌厌君受力,顺势倒向马车后椅,头被撞得一阵眩晕,良久才缓过劲来。
马车一路疾驰,到宫门口时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小半个时辰,隐约见到有个灰色人影牵着马儿矗立在宫门下。
“吁!!”朗诺放下缰绳,双腿轻夹了一下马肚,马儿乖顺的停了下来。
朗诺跃身下马,踱步朝那个人影走去,待到那人跟前,双手抱拳,“理亲王,早!”
没错,遄祁等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官帽和斗篷肩上都堆了一层厚厚的雪。
他眼神闪烁,掠过遮挡严实的马车,抬手回敬朗诺一声:“肃王爷!”
“您先请!”遄祁右手一摊,示意朗诺带着马车先行。
朗诺回身,余光扫过他那被冻得通红的手掌,眼神暗自闪了闪,抿唇再次跃上马,带着马车朝宫里驶去。
遄祁也骑着追风跟在后面,追风好似嗅到熟悉的味道,有些焦躁,后蹄猛地踢踏了两下,遄祁拍了拍他的屁股后才停了下来。
凌厌君僵坐在马车里,下意识的扭过头,隔着厚厚的车篷,她也能隐约地描绘出他的轮廓。
她抬起颤抖的右手抚摸着马篷上的暗影,好似摸着他的脸,左手捂着发疼的前胸口,等着那顿顿的痛散去。
这么近的距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伸手即可碰触上,然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如若那两条平行的线,已无法靠近。
一行人到了祁凤宫,宴席已安排妥当,等着他们入座。
凌厌君刚下马车,脸上惨白,朗诺抬眼询问她是否还好,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之后深呼吸三次,才缓过来。睁开眼,瞟到遄祁阴鸷的眸光狠狠的瞅着她,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挑在一行人最后面,也是离他最远的地方站着,交缠的双手悄悄地摸了摸肚子。
朗塑姗姗来迟,正好看到二人诡异的眼神,就遄祁那如狼似的目光,都恨不得要把他小堂妹,放嘴里嚼吧嚼吧咽肚子里去。
人家还不得躲他远远的。
他挠了挠头,干哑的发声:“你们还都来得挺早哈!”没话找话说,他也很无奈,活跃活跃气愤也挺累。
左右都没人理他,遄祁还是毫无顾忌的死命盯着凌厌君,而另一个则拼命地躲避,那丫头还不忘给他捧个场,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那不爱说话的小叔,怼了他一句,让他差点咽过去:“就你躺在温柔乡里起不来。”
谁他娘......他想骂人。
谁走漏风声的。
“小叔,你看你。”摸了两把脸,换了吊儿郎当的笑容:“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嘛,好歹在宫里。”凑近朗诺跟前,对着他耳朵悄声说。
“哼!”朗诺别过脸不看他,大哥就是懒得管他,这小子迟早得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不久,侍女过来领着他们入座。
太后随后入座主位,示意大家随意用餐。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太后不发话,桌上的人都不敢发出声音。
凌厌君隔主位最远,中间夹着朗塑和朗诺,朗诺对面是遄祁。
但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遄祁的眼神犀利,一直放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他吃着饭菜,感觉好像在嚼着她一样,恨不能咬碎了她。
一顿饭,食不知味,她没敢多吃,怕到时反胃被人瞧出端倪。
他们都知道,吃饭不是今天的重点,众人饭后统一移至祁凤宫书房。
宗人府的文官,拿着册子等在那里。
待太后坐下,所有人也都坐在了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
祁太后扫了所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凌厌君身上。
“凌丫头!”她轻声唤着,“走到如今这一步,你还有什么要求吗?”顿了顿,“有什么尽管提,哀家尽可能满足你。”
凌厌君闻言起身,提了一下裙摆,跪地叩首:“谢过太后,厌君没有任何需求。”离开这里就行。
遄祁则狠狠地别过脸,拳头紧了又紧,昨天没有包扎的伤口又悄悄渗血出来。
太后闻言,眉眼带笑,努了努嘴角:“遄祁昨天走的时候,让哀家再安排一计疗程的药给你,说出了皇家,很难找到这些药材,看来他还是关心你。”
凌厌君抬头看到了他的侧颜,看不清他的神情,再次叩首,对着遄祁:“谢王爷!”
再对着太后:”谢皇太后!“
朗诺见此,神色平淡;而朗塑则有些瞠目,难道他接受了太后的安排,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遄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太后又问。
遄祁扭过僵硬的脖子,瞅着伏地的凌厌君久久不语,也没回太后的话。
太后轻声叹了口气,她又何尝看不出他的不舍呢?
“既然无话可说,那么你们双方签字吧!”
凌厌君神色黯然,起身踱步到事先准备好的几案前,遄祁见她起身,眼底闪过莫名的神色,也起身走过去。
凌厌君拿起毛笔准备签,遄祁一把拽过去,低下头凑近她耳边悄声问:“你跟太后说是我要休了你。”这是陈述事实的语气,他笃定是她说的。
凌厌君的身子因他凑在她耳边的气息微微颤动一下,随后淡淡一笑:“我还不至于这么下作。”伸手准备去拿另外一支毛笔。
遄祁倏地拿起和离书,看着其中一段,低低念叨出声:“......即日起,遄祁与凌厌君不再是夫妻关系......今后,各自婚嫁,互不干预......”之后,又放下,低头又问凌厌君:“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也成全你。”他的舌头顶了顶上颚。
然后用嗜血的眼拼命的盯着她,声音极其低嘎,同在一屋的其他人都听不见。
倏地,迅速的在白纸末端利落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祁字最后一笔被他用力的拉的老长老长,纸张的后面已被完全浸透。
看着他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签完,凌厌君终于哭了,接过他签过字的和离书,泪水悄悄的滴落在纸上,恰好把他还未干的名字晕开了。之后又慌忙的拿手绢胡乱的擦了一下眼。
鼓起一口气,提着笔在他旁边,微微颤颤地写上自己娟秀的名儿。
仰头还是给了他一个真心的梨花带雨的微笑:“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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