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齐自行了结性命换来苏山族平安,但乌蒙部对苏山族的打压并未停止,反而有痛打落水狗的趋势,除了将泠溪林地强行划给苟延聚落作为补偿外,更将普渡河上百倾良田也一并收走。原本靠天靠地吃饭的家伙什被收,苏山聚落的处境一下子更加艰难许多,每个人都能不同程度的感受,打猎得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而耕种的田地也瘦瘠贫弱,于是人们原本对其的敬意逐渐转成怨愤。虽然苏修齐已付出最严重的代价,但是其子苏杨还在,所以这些怨愤也自然转移过来。
“真是讽刺啊!”苏杨每每想起,虽然对族人这般无理的小动作置之不理,但却对乌蒙部的恨意越来越强烈,也深感自己实力的孱弱,只能忍气吞声苟活着。又在这种压迫中更感实力的重要,因此对实力的期冀也是空前强烈,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真正的维护所在乎的,无论是人还是理。
“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你可是大主的儿子!”杨吉山见苏杨一副沮丧的鬼脸模样,不善言辞的他还是用这千篇一律的话语来安慰和勉励。
苏杨默然没有回应,也就不得而知是否听清杨吉山所说的话,但是他心中却是早也明白杨吉山要说的话,毕竟是与其父亲比亲弟兄还好的兄弟。
苏杨心思早不在此,自从父亲出事,虽心里悲苦,但处在这样一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长大,每次打猎都会见到族中有人受伤甚至丧命。以前一直认为理所应当,但现在想来是错得离谱,没有那个野兽定是该被人类白白猎获而食,总得有相应的付出和牺牲作为代价,也许苏修齐也是应该如此作为代价付出的吧。
“昂~~哧……昂~~哧……”正在沉思时,两声巨大的声响夹杂着一股滚烫的水汽,如惊雷一声炸裂在包围圈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狌狌!应该有三百公斤重,来了个大货,这几天的蹲守总算有收获了!”苏杨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根据以往与父亲狩猎的经验,一下子便辨别出个大概,又想着这次狩猎成功该能多分一些食物,瞬间就全身血液上涌,充满了一股子爆炸劲。
“苏杨,你发什么愣!妈的巴子。”苏阑骂骂咧咧地吼道。
“猎物放跑了大家又得挨饿,没本事就别乱占茅坑!”那几个跟班见势急忙附和着。
“大家都打起精神,这头狌狌定是壮年雄兽,体重应该有五六百斤,攻击力很强大,但为了家里的亲人族人,以及我们猎人崇高的尊严,举起武器……”族长那千篇一律鼓励的话还没讲完,猎物已经被赶进狩猎圈,早被激怒的野兽此时站立起身子,左蹦右跳地朝周围的一群小矮人嚣张地怒吼着。
人群慢慢向苏杨所在的方向收拢,当收缩到掷石的投掷范围时,瞬间,几十块掷石像充满鸡血的战斗鸡,破空而去,砸向狌狌。狌狌虽然体大腰粗,但却异常灵活避开许多,且因毛厚皮坚也只左肩受了轻伤挂上小彩,应该是族长或是杨吉山击中的,但这更是激怒了它。
张开大嘴一声雷吼,臭熏臭熏的污气几欲熏得人窒息,而苏杨更是首当其冲,感受到猛兽发自心底的怒意。
但猎人们并未退缩,仍继续向中心收拢。狌狌朝众人龇牙怒吼,随手抓过一块掷石顺爪击中一人的大腿,伴着骨头脆响那人痛苦地大叫一声,顿时便瘫倒在树旁。众人将包围圈迅速缩小,同时把受伤的猎人抬到一旁,露出的空位又被迅疾地填补封堵住。
猎人们紧握着长矛朝狌狌围拢,狌狌左扑右闪的过程中腹部中了一矛,腹部比较脆肉,刺得较深,鲜血顺着矛枪滴下。然而这点伤势对它不算大碍,大爪长伸,一把抓住那执矛的猎人喉咙提到面前,那猎人早已吓尿,晕死过去。狌狌朝天大吼一声,将其朝林中抛掷而去,一道弧线滑过,接着远处林子中便传来两道沉重的“咔嚓”声,以及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短而急促,一群惊鸟早鸣啼着飞旋在高空。
狌狌抓住矛柄,鲜血顺着矛柄流下来,一双黄眼恶狠狠地盯着一圈的人,不时朝四周打量着,逃生保命总是动物本能,而狌狌又是智商相对较高的,所以一般猎人都不愿捕杀,但苏山聚落却是被逼无奈了。
众人也暂时末动,深知受伤的猎物此时也是最凶猛,双方大眼瞪小眼,对峙着,都等待着最佳出手时机。
畜生的智慧毕竟稍低了些,过一会儿,沉不住气的狌狌转身,发狂地朝苏杨所在方向奔过来。
“拦住它,这畜生想逃到树上!”苏阑一下子就看出了其用意,这姜柏又粗又高,狌狌又是爬树好手,只要能趁机上得大树,想要逃跑就容易许多。
“可别让它逃了!”
“苏杨小心!”
苏杨以前虽也跟父亲和族人学习狩猎技能,但那时因为父亲为聚落大主身份,也就是下一位族长继承者,所以众跟班都特别照顾把安全位置真心实意地让给他,可就因贪这份好心也就从未真正意义参与狩猎。而现在这一年来因为无足轻重又被安排在无关紧要的狩猎位置,应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只觉得心无所依,一下子就愣在当场,更不闻听到其他人疯狂的吼叫声,苏杨脑袋中那雪白的原野只见一匹匹愤怒的羊驼奔腾而过。
“哐当”,一声巨响终于将苏杨狠狠地拉回现实,所谓的发愣不过是片刻功夫而已。
族长投掷过来的石斧钉在旁边的姜柏上,木柄正剧烈颤动着,将已跃上树的猎物正巧逼落下地。
狌狌一见有人守在树旁,落地时本能地向另一边跳去,却一下被矮棘丛中绳筋陷阱套住左大腿。狌狌受困越发惊慌,可越是挣扎就越是被矮蕀的倒刺刮得凄惨,绳筋也收缩得更紧。
绳筋陷阱是这些天蹲守的空暇,苏杨在发愣无聊时做的,其他人皆对此很不屑,因为大家一致认为狩猎就是猎人真正的战场,需要真矛石斧地与猎物搏杀,才能贴切体现猎出猎人的本事与尊严。因此在意识中这用陷阱的行为简直就是与懦夫等同的举动,不但侮辱了猎物更是侮辱了猎人这个光荣的称号。
不管其他,此时苏杨反映过来,握紧硬木长矛便狠狠向狌狌咽喉刺去。一下子手上脸上便溅满了温热的液体,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鼻孔,令人心海翻腾几欲呕吐,却又深层次地刺激着心海深处的本能和欲望。苏杨一边大吼着,一边发疯似地将木矛不断刺向猎物,似要将积郁的愤懑和悲伤都发泄出来。
狌狌终于没了动静,苏杨高傲地抬起头,一束阳光穿过树隙打在脸上,照射着脸上的液体,鲜红之色显得异常妖艳。
“唉,一张好好的皮毛,就他妈被这样糟蹋了!”苏阑的话像大锤一般狠狠地砸在苏杨那高昂的头。
“大家分两队,一队赶紧帮受伤的人包扎处理,一队收拾捆绑猎物。”族长吩咐完又朝苏杨走来,拍了拍苏杨的肩膀道:“好样的!”
苏杨稍微发愣,不知族长是夸人还是夸这布置的陷阱。
“你亲手杀死了这头畜生,好!”杨吉山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可我用的陷进。”苏杨对杨叔低声应和着。
然而杨叔已经熟练地帮忙捆绑猎物,并未答话。
踏着星空,回到聚落。
族长带领当家的男丁将猎物抬至家庙外的庖板上,并到家庙祭拜山神。
山神鸟首龙身,雕刻着三只狰狞的眼睛。族长将猎物心脏中的血液贡一小碗于祭桌上,又用白茅沾着点在山神尖长的喙上。日积月累,这喙倒是越发鲜艳冷冽。接着,族长将一片白玉埋在祭桌正下方的玉塚内,又洒下三滴鲜血,敬天敬地祭神,尔后点燃艾草,随即用艾草烧出的白灰掩于其上。众人屈膝跪在白茅编织的草席上,额头点地,向神默祷。
是夜,趁着篝火,踏着月光,众人蹦跳着气势威猛的猎人战舞,向山川之神敬谢。
当篝火燃尽,美好的愿望便算是向山川播下了一粒种子。人群散去,黑夜重归安宁祥和。
寅时未尽天未白,泠溪深处有一处盆地叫做火邱坪,在羊上圈的西北,算是龙头山的内部中心区域,平时少有猎人行动,此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冲天的红光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